這話聽起來十分親密,聞亭麗沒搭腔,陸世澄面無表情盯著孟麒光,一直到孟麒光走開,他都插著褲兜牢牢地站在原地沒動。
孟麒光走後,聞亭麗覷著陸世澄:“你來做什麼?我又沒通知你!”
陸世澄掉頭就走。
“你走吧!我隻問你,剛才孟麒光在這兒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扭頭就走?”
陸世澄腳下一頓。
走開,就意味著宣告退場。
他做不到!
他對她的獨佔欲發作了,這一點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他無言以對,這種被人撕開內心一角的滋味並不好受,他情不自禁回眸看她,那雙美麗的眼睛正直勾勾地覷著他。
靜了片刻,他低聲發問:“到底傷在哪兒?”
第79章
“為什麼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她下床走到他面前,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根本舍不得走開,我還知道,《窈窕偵探》首映那晚你來了, 我又沒給你派票,你為什麼要厚著臉皮來看我的電影?”
陸世澄忍氣點點頭,再次轉身離開。
“你走!反正你已經有了葛小姐了!”
陸世澄詫異回頭。
“別以為我不知道,我都看見了!昨天你在小南天請葛小姐吃飯,聽說自打葛小姐來上海,就一直是陸家負責接待她,我什麼都知道,你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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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踢了一下鞋子, 卻忘了腳上有傷:“哎喲……”
陸世澄面色微變,立刻朝她走去。
聞亭麗氣咻咻甩開他的手:“不用你管我,你去找你的葛小姐好了!”
她自行往床邊走,奈何陸世澄身量比她高,仍被他扶著在床邊坐下。
緊接著, 他蹲下身察看她的腳。
聞亭麗偷偷拿眼睛瞟他, 從她這個角度望過去, 隻能看見他那漂亮的眉骨,還有高而直的鼻梁, 這樣俊朗而又溫柔的男子,偏偏不再屬於她。
她仰面向後倒到床上,望著天花板道:“好痛……幹脆讓我痛死好了, 你走!你去找你的葛小姐!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陸世澄在床底下捧起她的腳小心翼翼察看著。
還好, 沒有再出血。
他輕輕將她的腳放回地面, 起身向外走去。
聞亭麗一骨碌爬起來, 誰知陸世澄隻出去一會就回來了,身邊還多了一個醫生。
醫生進來幫聞亭麗檢查一番,旋即又出去了,再進屋時,陸世澄的手裡多了兩片藥。
“這是止痛的藥,你先吃了再說話。”他走到床邊對她說。
聞亭麗態度異常頑固:“我不吃,讓我自己痛死好了。”
陸世澄走到旁邊倒了一杯水,不容分說把她從床上拉起來。
聞亭麗睨著唇邊的水杯,又看看他掌心裡的藥,那赤紅的藥丸真像一個人的心髒。
要是人心也能像這樣拿出來看一看就好了。
她悶聲不響把藥吃了,可她馬上倒回到床上,自顧自哭著。
“你恨我欺騙過你,所以再也不肯相信我,你覺得我的哭是假的,我的笑是假的,我對你的愛意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可你蒙蔽得了自己的心嗎?
現在更好了,什麼葛小姐蘋小姐都出來了,坦白告訴你,昨晚看到你們在一起吃飯,我心裡酸得不行!”
“今天既然你來了,我們不妨一次性把話說清楚,你是不是已經愛上了別人?若是,直截了當告訴我,我絕不會再招惹你!
你要是再敢出現在我面前,我就送你一顆子彈叫你死在我腳下,你知道我的槍法有多準的。”
陸世澄皺眉聽著,胸口那種熟悉的壓榨般的絞痛感又來了,他們兩個,到底是誰在折磨誰?!
那一晚,他親眼看到周嫂和小桃子坐在孟麒光的車裡,他還看見,她把孟麒光送給小桃子的玩具擺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
他本可以反過來好好質問她一番!
但她的眼睛哭得紅腫了,鼻頭也是如此。
她的委屈和淚水似要把整張床都淹沒。
對著那雙淚眼,他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他不得暫時壓下自己內心的酸脹感,直截了當回答她:“不是!”
聞亭麗情緒還沒有收住。
“也許你對她已經有了好感,隻是自己還不知道罷了……”她望著天花板嘟囔,“不然你為何請她吃飯?還讓、還讓鄺先生那樣隆重地招待她!”
陸世澄一字一句說:“我想我還不至於糊塗到這個地步,我知道自己在愛著誰!明明白白告訴你,那位葛小姐早已另有愛人,不敢叫她祖父知道罷了。
自從她來上海之後,我隻請她吃過一次飯,也就是昨晚!平時一直是鄺志林負責招待他。”
聞亭麗的哭聲戛然而止,難得他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我不信。”
“隨你信不信。”
聞亭麗把整件事反反復復琢磨了兩遍,下床附到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陸世澄的臉色突然就晴朗起來,緊皺的眉頭也慢慢松開了。
他恨自己的心情總能被她輕易影響,他預感自己在她面前快要喪失自我了。
她像個造物主,能夠輕易左右他的一切。
煎熬了這麼久,他內心的防線一點點在降低,為了能見她一面,有時候他連自己都騙,例如來時的路上他就在想,隻要她保證以後不再騙他,也許他——
不,他瘋了!
他冷靜幾秒,將她從自己身前格開一點:“既然你沒事,那我走了。”
聞亭麗含笑回到床上,不一會,走廊上再次傳來腳步聲,這回推門進來的卻是高筱文。
高筱文嚇得不輕,一疊聲說:“好端端怎麼出了車禍?傷得重不重?我看看,欸,你別動,門口來了好多記者,我看見陸世澄飛快到樓上去了。”
……
一個鍾頭後,她們安全回了家,高筱文看聞亭麗健步如飛,說笑兩句就走了。
聞亭麗想起剛才在病房裡的情形,怕陸世澄再來找她。於是給力新銀行打電話,電話很快就被接起來了,竟是陸世澄自己接的。
聞亭麗始料未及。
“喂?”陸世澄有點疑惑。
聞亭麗情緒放松下來,託起腮一言不發聽著,陸世澄的聲音就像他的情緒一樣,寧靜、溫和、穩定。
奇怪的是,陸世澄在問了兩聲之後,就不再追問電話這頭是誰。
話筒突然被人擱到了桌上。
聞亭麗正覺得納罕,就聽見電話裡傳來紙張「刷啦刷啦」翻動的聲音,伴隨著鋼筆在紙上寫字的動靜,陸世澄居然把她的電話擱在一邊,自己在那兒繼續辦公。
是了,他那樣聰明,一定猜到電話是她打來的。
他大概覺得她這個人無聊透頂。
她也不掛電話,也把話筒放到一邊,起身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一會停下來吃蘋果翻劇本,一會拿起水壺澆窗臺上的花。
偶爾想起他還在,便走過來拿起話筒聽一聽,陸世澄始終沒掛斷電話,他這人,不管她跟他玩多麼無聊的遊戲,他都有耐心陪她玩到底。
稍後,她想起黃遠山可能打電話找她,這才主動結束了這無聊的遊戲,回到床上,把胳膊肘擱在右臉下方,望著窗外的晚霞。
窗戶底下似有小花盛開,風吹來時,能聞見一陣陣馥鬱的清芬,轉眼已是初夏時分,算起來她跟陸世澄也認識一年多了,這一年來發生了太多的事,認識了太多的人,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從不後悔認識陸世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