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亭麗狼吞虎咽吃下第二口。
就這樣,熱面一口又一口喂到了聞亭麗的肚子裡,她身上多了些力氣,手指能動了,不滿足於被動地等他喂,開始主動把腦袋往面碗裡湊。
陸世澄兩手拿碗,同時還得防住她的額頭。然而防不住,隻聽「咯噠」一聲,她終於不小心咬到了筷尖。
陸世澄無奈停下來察看她的嘴唇,還好,沒咬破嘴皮。
他這副失神而關切的神色,莫名打動聞亭麗,她現在好多了,有力氣望進他的眸子裡,他的眼睛一靜下來就有點像山林的湖。
而現在,湖面上倒映著她的影子,小小的,一直在動來動去。
“你怎麼還在這裡?”一有力氣,她就開始「找茬」。
“不在這裡,我應該在哪裡?”他的眼睛黑沉如墨。
“你應當去找葛小姐。”
她試圖板起臉,可是眼睛裡無故飄過一抹笑意,這一剎那間,他和她都懂得了,什麼葛小姐,她其實壓根沒往心裡去,但是她還是要拿這話問他。
這是一種樂此不疲的試探,外人不會懂的。
他沒理她。“還吃嗎?”
“不吃了。”她縮回被子裡,“我冷,你到樓下周嫂房間幫我再抱一床被子。”
陸世澄從床邊起身,不一會,就聽到他上樓的聲音。等他抱著被子再出現時,身邊還多了一個路易斯。
“抱歉,汽車突然在路上爆胎……聞小姐現在如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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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亭麗半閉著眼睛臥在床上,半個鍾頭前,路易斯為她注射了針劑,她現在整個人好多了,手腳開始發暖,胃也不那麼痛了。隻是,不知那藥是不是有催眠的成分,很快她便困得睜不開眼。
可是她強撐著不讓自己打瞌睡,因為路易斯和陸世澄正在床尾討論她的病情。
“聞小姐實在是太逞能了,論理頭幾日你就有些不舒服了,難道你自己未察覺?”
聞亭麗勉強笑著搖搖頭,一轉眸,就看見陸世澄正望著她自己,他眼裡是藏不住的擔憂。
路易斯嘆氣:“我想聞小姐早就習慣了事事都自己扛。所以對於自己身體上的不適,一向是忽略就忽略,聽說你同人合伙辦了一家電影公司?
我料定你平時吃飯也是不準時的,你起碼比我上回見到你時輕了七八磅,我們的身體是最需要呵護的,不然問題早晚會一並爆發出來……”
陸世澄低聲提醒路易斯:“她好像要睡著了,要不我們出去說?”
大概是考慮到她隨時可能在屋裡叫人,兩人出去時並未將門關嚴,隱隱約約聽見陸世澄問路易斯:“需要轉去醫院嗎?”
“不必太擔心,身體底子是好的,隻要今晚不腹瀉不發燒,就沒什麼問題……待會我會讓梅麗莎護士過來守著她。
但不巧的是,我診所的另一位護士最近請了婚假,前幾日一直是梅麗莎值夜班,今晚未必能時刻提起精神,不過沒關系,我也會在樓下候命……”
聞亭麗一開始還豎著耳朵在聽,然而抵不住藥勁的作用,一下子在枕上睡了過去。
……
再醒來時,眼前一片漆黑,她下意識吞了下喉嚨,隻覺得嗓子幹得像要冒煙,探手去摸床頭的臺燈,不提防眼前倏地一亮。
“要喝水嗎?”
聞亭麗愣眼看著面前的人。
陸世澄隨即伸手撫了撫她的額頭:“頭疼不疼?哪裡不舒服?”
他竟一直守在她的床邊,她呆呆翕動嘴唇:“我、我口渴。”
陸世澄立即將水碗送到她唇邊。
聞亭麗一眼不眨地望著他,喝過幾口水,後知後覺注意到房間裡隻有他和她兩個人。
“路易斯大夫和梅麗莎護士呢?”
“他們在樓下休息。”
聞亭麗視線在他身上打轉,他是她見過的最整潔的男子。可現在,袖口和衣領都有些皺了,胳膊上還蹭上了灰,可他似乎沒意識到自己的樣子有多狼狽,全部心神都放在她的身上。
她的心軟成一團:“你整晚都守在這裡?我已經好多了,你也快去歇一歇。”
陸世澄抬腕看看手表。
“現在才五點多,路易斯說你今晚身邊不能離人。”
聞亭麗有點怔忪,把胳膊枕在臉蛋下方,眼巴巴看著他在自己的床邊走來走去。
陸世澄將水碗拿到一邊,又到水盆裡擰了一條毛巾過來幫她擦汗。
他的動作很輕巧,很穩,他實在懂得照顧人。
聞亭麗忽然摸摸自己的臉,掀開被子便要下地,陸世澄摁住她:“要拿什麼?我幫你拿。”
“去盥洗室。”聞亭麗低聲。
陸世澄頓了一頓:“我扶你到門口,有什麼不舒服就叫我。”
他的聲音有一種他自己都未必能察覺的溫柔,聞亭麗情不自禁點點頭,一進浴室她就擰開水龍頭。
到現在她還是沒什麼力氣,不過好歹不再頭暈眼花,可不想在陸世澄面前蓬頭垢面,病死了也不能,這是她的底線,她找出牙粉和香皂,把自己拾掇得清清爽爽才出來。
陸世澄沒在盥洗室外頭,而是在廊道裡守著,房門是敞開的,這樣她這邊有什麼動靜,他也可以及時發現。
“我好了。”她扶住門框輕聲喚他。
他送她回到床上,自己也在床邊坐下,等她躺好後,又幫她掖了掖被子。然後,便專注地,一眼不眨地望著她。
聞亭麗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輕輕在他的手背上劃起了圈圈。
“那碗面是你做的?”
陸世澄默了一下:“嗯……”
“你忘記放鹽了。”
他茫然,鹽?
難怪她吃了幾口就不吃了。
“我再給你重下一碗。”
“不要面,我想吃蒸雞蛋。”
他起身,聞亭麗卻又拉住他的手。
她也不要蒸雞蛋,她要他。她把自己的臉蛋枕在他的手背上,清亮的眼睛注視著他,陸世澄無法挪開自己的視線,更無法挪開自己的雙腳,他重新坐下來守著她,外面天色漸漸透出青光,天快亮了,他注視著曙光中的那張臉。
她就那樣枕著他的一隻手,也是一樣不說話。
但兩個人仿佛都能聽見對方在說什麼,這長久而甜蜜的沉默,他輕輕幫她把凌亂的額發撩到耳後。
這時,床頭的電話鈴響了。
這個時間?兩人互望一眼,聞亭麗也不避諱陸世澄,當著他的面從被窩裡伸出手拿話筒:“喂……”
“是我,小聞。”
劉護士長!這麼早打來,多半是有緊急得不得了的事。聞亭麗下意識按住話筒,同時有點心虛地抬頭瞄向床邊的陸世澄。
隻是一個對眼,陸世澄就明白了,這是他不能聽的電話。
他深深望她一眼,什麼也沒問,掉頭朝外走去,順便幫她關上了門。
話筒裡傳來劉護士長不解的聲音。
“小聞?”
聞亭麗不得已收回視線,歉聲道:“沒什麼,您這麼早找我有什麼急事嗎?”
“我把你要的東西放在渤海飯店一樓保險櫃裡了,號碼是304,鑰匙過幾日就會隨信寄到你家,你盡快去把東西取回來。”
那頭人聲嘈雜,看樣子劉護士長身邊還有不少人。
“東西?”聞亭麗頓覺不解,“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