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知怕他借著睡不著的由頭再做些什麼,現在顧嶼深在她這已經毫無人性可言。
她縮了縮脖子,立馬說:“馬上就要睡著了。”
顧嶼深把她心思猜得很透,笑了聲:“舒服麼?”
“……你別問!”
顧嶼深又低笑,揉了揉她頭發:“睡吧。”
-
後面幾天南知便回歸了舞團的正常生活,練舞、表演、理療、回家,四點一線。
日子逐漸到了3月18日,顧嶼深父親的忌日。
前一天南知接到父母的電話,問她有沒有空回家吃個午飯。
她也已經許久沒回家吃午飯了,很快便答應下來。
現在父母倆也都已經接受了自家女兒被顧總追求的事兒,對此頗為好奇,又不知該從何問起,飯桌上一直有意無意地試探提及。
南知聽了想笑,忍不住開門見山道:“你們到底想問什麼?”
“你和顧總到底怎麼樣了?”媽媽立馬問。
“沒怎麼樣,就你們看到的那樣。”
“他還在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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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知勾唇,“算是吧。”
“那你怎麼想?”南母問。
南知驕矜道:“走一步看一步唄。”
南兼石:“你看看你,怎麼之前從來沒跟我們說過你還跟顧總在一起過的事兒啊?”
“我那時候可是早戀,怎麼能跟你們說?”
南兼石說:“爸爸覺得顧總挺好,你要真嫁給他,爸爸往後也能放心了。”
南母立馬打斷說:“感情這事又不是人家有錢有勢就能放心的,滋滋,顧總跟那個什麼明星的真沒有關系?”
南知忍不住笑:“這個真沒有。”
她盤算著,結婚這事不能直接告訴父母,得循序漸進著來,等過段時間再告訴父母她和顧嶼深已經在一起好了,然後下一步再告訴結婚。
這樣應該就能少一頓訓了。
“對了。”南母忽然說,“老顧董的忌日應該也快到了吧。”
南知一頓,“嗯”了聲。
“以前我們和顧孟靳也有過不少合作,顧嶼深後來也在招標會上幫過我們,還有過提親一事,雖說你們目前也沒在一起,但總歸顧孟靳剛去世時我們沒機會送去過悼禮,我跟你爸就打算今年回來了,送份悼禮過去。”南母詢問她意見,“滋滋,你覺得怎麼樣?”
“可以啊,你們打算怎麼送?”
“畢竟去世這麼多年了,也不好大張旗鼓叨擾,就直接送去墓園,留個名,也算一份心意。”
南知點頭:“行。”
-
第二天,南知起了個大早,覺得自己跟顧嶼深結婚第一年,雖是隱婚,但也不能怠慢了這事,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
她化了個淡妝,換上一席黑衣。
平常南知很少穿這麼深色的衣服,一身黑衣將她的氣質往深處壓,反倒顯出幾分清冷高冷來。
南知在鏡子前轉了一圈,確定衣著沒有不合理之處。
而後視線往上,停住。
“……”
自從顧嶼深一次比一次徹底的解禁,雖在理療師的叮囑下沒有做到最後一步,但其他亂七八糟的都嘗試了個變。
而此刻。
她衣領邊緣。
還留有一小塊的紅印。
在這一身黑衣的映襯下,仿佛把這不正經放大了數百倍。
“……”
實在是大不敬。
南知抿唇,立馬翻出一塊絲巾,擋住紅印。
她這才輕輕松了口氣,轉身下樓,卻見顧嶼深一件白襯衣正坐在桌前吃早點。
見到她這裝束,顧嶼深揚了下眉,沒多說什麼:“過來吃飯。”
南知在他旁邊坐下,忍不住問:“你就這樣去啊?”
“嗯。”
“……”她措辭一番,問,“是不是有點不太鄭重?”
顧嶼深淡笑:“好幾年了,沒那麼多規矩。”
“……”
南知便不再說了。
仔細回憶一下,顧嶼深這人的確是從小到大的沒規矩,雖後來在詭譎商場上學得一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但骨子裡依舊懶散輕慢,離經叛道。
早春的天氣依舊蕭瑟,霜寒露重。
毫無人氣的墓園裡尤甚。
墓地的看守人員見到他們的車,走上前,拿著簿子說明近日有哪些人送來了悼禮。
顧嶼深視線漫不經心地掃過登記冊,捕捉到其中一個名字,南兼石。
南知把之前父母說要送悼禮的理由告訴他,顧嶼深笑笑,沒多說,將名冊遞還給看守人員,領著南知進入墓園。
-
兩人站在石碑前。
顧嶼深母親更是早逝,後來顧孟靳去世後兩人便葬在一處墓園。
由顧嶼深便可知,他父母的相貌不會差,隻是母親去世得早,墓碑上的照片看著甚至不足三十,容貌驚豔,而顧孟靳去世時雖然年過半百,但也能從眉宇間看出年輕時的英俊。
這裡的公墓有人定時來打掃,隻有零星幾片落葉。
顧嶼深屈膝蹲下,人依舊懶散著,手擱在膝上,拂去落在石板上的幾片枯黃落葉。
南知的目光忍不住落在旁邊那刻著“張曉淳”三字的墓碑上。
這是顧嶼深母親的名字。
這個在孩子還小的時候就自殺離世的女人。
南知看了顧嶼深一眼,便見他低頭撿樹葉,神色不變,看不出絲毫過於悲傷的痕跡。
她也蹲下去,也撿起一片樹葉,湊過去問:“我是不是應該說些什麼?”
顧嶼深看向她:“嗯?”
“打個招呼?”
他彎唇:“行。”
南知有些拘謹,認真看著墓碑上的兩張照片:“爸、媽,我叫南知,已經跟顧嶼深結婚了。”
顧嶼深嘴角笑意更深幾分。
南知餘光裡是他,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他臉上是笑著的,她卻覺得他落寞得很。
好像人生這一路上,走走停停、磕磕絆絆,也沒有留下什麼能真正讓他駐足的東西,仿佛薄情冷性到極致。
可她又能從顧嶼深怎麼對她的之中知道,他其實骨子裡不是那樣薄情的人。
隻是怎麼會有人面對父母的墓碑還能這般淡漠的呢?
他沒有什麼仍在世上的親人,而對已逝的卻也並不重視,總覺得他孤零零得來,孤零零地活這麼多年,未來也會孤零零得走。
可他是顧嶼深啊。
隻要他一句話,身邊就會立馬出現很多人。
怎麼會是孤零零的呢?
南知又說:“以後我會好好對他的。”
至少他們已經結婚了。
至少她現在也是他的親人了。
再不濟,顧嶼深身邊永遠會有她陪伴著。
-
他們沒有在墓園待很久,算上車程可能都沒有兩個小時。
離開墓園,上車,顧嶼深偏頭問:“一會兒還有事嗎?”
“沒有。”
“帶你去個地方。”
“哪兒?”
他難得賣了關子:“去了你就知道了。”
車窗外的景開始倒退。
車依舊在郊區一帶開,沒有開進市區。
馬路上車不多,車速很快,外面的景飛快掠過。
中途顧嶼深在一家很普通的小快餐店裡買了幾份菜,開了大約四十分鍾的車程,顧嶼深停了車,到了一片破舊的小區,在整座北京城中,像是被遺落在邊緣的破敗區域。
南知沒來過這兒,周圍一切都是陌生的,不知道顧嶼深為什麼要把她帶來這裡。
她往周圍看了一圈,問:“來這裡幹嘛?”
“帶你見個人。”顧嶼深說。
他拿出那幾份快食,走進其中一幢樓。
這一切都和顧嶼深很不匹配,甚至在他那西裝革履、人高腿長的映襯下,這破樓都徒添搖搖欲墜的逼仄感。
南知跟著他走進去。
這樓太舊了,就連電梯都沒有,水泥地,牆壁上重重疊疊都是廣告紙,樓梯旁是一面墨綠色的信箱牆,上面標著門牌號,鏽跡斑斑。
要不是信箱角還露出一角的報紙邊緣,南知都以為這信箱牆早已經報廢了。
不過他們不需要爬樓梯。
因為顧嶼深帶她見的人就住在一樓。
兩人一塊兒站在一面破舊的門板前。
破舊銅門上被貼滿了各種水電煤氣開鎖的廣告卡片,旁邊的牛奶箱裡堆了兩瓶還沒拿進屋的牛奶。
沒有門鈴,顧嶼深輕叩兩下門。
片刻後,屋裡傳來一個老態龍鍾的聲音:“來了。”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門被拉開。
南知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爺爺,穿著的還是灰色的中山褂子,被多次水洗,顏色已經褪得泛白。
他看到顧嶼深,渾濁的聲音都帶上笑意:“嶼深,你怎麼過來了。”
如今誰見到他不叫聲顧總,能這樣稱呼他的都是極少見的。
老頭兒又看到他旁邊的南知,笑意更濃,笑容和藹,問道:“這是你女朋友?”
“我太太。”顧嶼深說。
老頭兒花白的眉毛都斜飛起來:“你結婚了?”
“嗯。”
“我怎麼都沒聽說過?”
顧嶼深笑了笑,淡聲解釋:“沒對外公開。”
“你這混小子,結婚還不公開,委屈人姑娘。”
南知忙道:“沒有沒有,不公開是我們一起做的決定。”
老頭兒看著南知,越看越好,忙讓兩人進屋。
這屋外頭看著破,裡面裝修雖也簡單,但還是能看得出並不破,隻是舊,有了年頭。
就比如那中式的雕花紅木沙發,木頭光澤紋路漂亮,一看就得上六位數。
南知湊過去輕聲問顧嶼深:“這是你爺爺?”
他答:“可以算。”
這算什麼回答?
老頭兒扯了張毛毯鋪在沙發上,招手喚:“丫頭,來坐著。”
南知立馬應聲:“來了爺爺。”
看得出來顧嶼深和這爺爺很熟悉,爺爺也絲毫不憚他現如今的權勢地位,就剛才訓的那句“混小子”,現如今世上能這麼說顧嶼深的估計也就這一人了。
老頭兒沒讓顧嶼深也坐,看到他手裡拎著的快餐,隻道:“嶼深,你去廚房把碗筷拿出來吧,洗一下,正好,我跟我孫媳婦聊聊。”
南知:“……?”
顧嶼深痞笑了聲,點了支煙咬進嘴裡,還真拎著快餐盒進了廚房。
南知看著他背影,轉而問:“爺爺,您是顧嶼深的親爺爺嗎?”
“哪能,我要他親爺爺現在能住這兒窮地方?”老頭兒自己也抽出支煙,手顫著點上火,“他以前倒跟我說過讓我搬地方,我給拒了,這混小子也是個貪懶的,說了一回就罷,還真讓我繼續在這破屋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