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璃說:“我們籤一個協議,白紙黑字寫下來,你回去將我的意思轉達給她,如果她同意,那就籤字,如果她不同意,那就繼續走法律程序。當然,我會做傷情鑑定,將所有證據都保留,如果她以後敢出爾反爾,我還是可以把她告進牢裡。”
孟江國點頭:“好!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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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江國走了。
此時病房裡隻剩下孟璃和靳時躍兩個人。
人一走,孟璃哪還有剛才那一副無堅不摧不卑不亢的模樣,那股子勁兒瞬間就散了。倒像是徹底如釋重負了。
她閉上眼,大口喘著氣。額角滲出密密麻麻的汗。
她不停地深呼吸。
靳時躍走過來,指腹摩挲著她的臉頰,替她拭去汗滴。
孟璃緩緩睜開眼睛,眼裡已經湿潤一片,但她臉上卻是笑著的。
她無力地抬了抬手,“抱抱。”
一開口,哭腔泛濫,莫名像個撒嬌又委屈的小孩子。
靳時躍彎腰,小心翼翼的抱住她,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眼淚從眼角落下來,她情緒激動,哽咽著說:“靳時躍,我做到了,這一次我真的做到了.....”
“孟璃。”
靳時躍叫她的名字,聲音嘶啞粗粝,竟然也帶著顫意,“你想看我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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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璃一愣,雙手捧住他的臉。
四目相對。
他的眼眶也紅得厲害,那雙一向繾綣的桃花眼,全是細細碎碎的無助和恐懼。
眼淚從他狹長的眼淚滑落,“你用這種方法去冒險,沒想過後果嗎?”
靳時躍不是傻子。
他看穿了她的故作鎮定,看穿了她的掙扎,看穿了她的竊喜。
他怎麼可能到現在還沒看出來孟璃的用意。
原來這都是她的背水一戰。
她為此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
“你要做什麼,你告訴我,我幫你做,做什麼都可以。”靳時躍的臉埋進她頸窩,她能感覺到他滾燙的淚水一滴滴砸到皮膚上,灼得她心都疼了。
他又重復:“如果你出了什麼事,你讓我怎麼辦?你想看我死嗎?”
孟璃抱住他,搖了搖頭,“這次不行,靳時躍,這次隻能我來做,隻能用這種方法才行。”
孟璃其實沒想過要將劉玉琴真的送進監獄。
如果真的鬧上了法庭,現在的警察和律師都不是吃幹飯的,沒那麼好糊弄,僅僅憑一個視頻是遠遠不夠的,或許稍微一查就漏洞百出。沒準兒會連她自己都給算計進去了。
她隻是想借此來警告劉玉琴。的確稱得上背水一戰,雖然代價是真的大了一點。
可這次,老天也在助她一臂之力,劉玉琴中風了,聽上去挺嚴重的,照孟江國的說法,那就是個廢人了。以後再想作妖也難於登天了。
趁現在事情還沒有鬧得太大,他們不懂法,沒有去找律師,趕緊把協議籤了,他們就會害怕這件事一輩子,不會再來打擾她。而她隻要在警察來找她時說是她自己不小心刺的就可以了。
靳時躍忽然想起她在車上說的不想跟他離婚。
原來這就是她給自己的選擇題,這就是她做的決定。
她為了不想跟他離婚而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靳時躍感動,心疼,窩火,無奈又自慚形穢。這心裡所有的情緒全都匯聚一堂,他隻能將她抱得很緊,越來越緊,像是生怕她下一秒就要消失了似的。
孟璃這時候才注意到他手上包扎的紗布,她驚了一跳,“你受傷了。”
她握住他的手,手上甚至還掛著些幹涸的血跡,孟璃心疼不已,唇貼上去吻了吻,“肯定很疼吧?”
靳時躍點頭,喃喃:“嗯,很疼。”
他又說,“我都這麼疼,那麼你呢,該有多疼。”
這麼近的距離,她才看見他憔悴的面容,像是變了一個人,哪還有平日裡的意氣風發,隻剩下破碎和頹靡。
說來奇怪,明明他有著一張天生就該浪蕩的臉,可哭起來又莫名….像一條被拋棄的可憐小狗。
顯得又純又欲,招人心疼極了。
“別再嚇我了,別再這樣了,孟璃。”靳時躍顫著聲線,“求你。”
孟璃心一緊,忙不迭點頭,也說:“那你也要答應我,以後不能再做那麼衝動的事情了。”
她又吻了吻他受傷的手。
他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是他拿刀刺劉玉琴的事情。
“你不要為了我犯傻。”孟璃強調。
“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這是本能,不是犯傻。”靳時躍一字一頓,“你知道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我是怎麼打算的嗎?我會把他們————”
孟璃好像能猜到他想說什麼,連忙捂住他的嘴,不讓他繼續說下去,“你不準再有這樣的想法!我會生氣的!”
靳時躍握住她的手,也學她,遞到唇邊依依不舍地吻著,反客為主:“前提是,你要好好的,好好在我身邊。”
他不會改變想法。
在這難熬的一天一夜裡,他已經做好決定,如果她不能活,那他就解決好所有的人和事,然後去找她。
孟璃還是不停點頭。
“我才不舍得死呢。”她伸手去擦他眼尾的眼淚,無奈地笑了笑,調皮地向他道歉:“對不起啊,又讓你哭了一次。”
靳時躍閉了閉眼,還是有眼淚滴下來,嘆了聲:“你還笑得出來。”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消息通知的聲音,孟璃下意識看過去,在床頭櫃上看見了自己的手機。
她的手機給方倩了,不知道怎麼會在這裡。
孟璃也沒多想,或許是方倩來看她的時候就把手機留下了。
她盯著手機看了兩秒,突然想到了什麼,拍拍靳時躍的肩膀,“幫我拿一下手機。”
靳時躍聽話地拿手機給她。
孟璃將手機解鎖,沒有去看方倩錄的那段視頻。
而是點開了之前在江城錄的那段和孟晶對話的錄音。
現在劉玉琴處理了。
也該輪到孟晶了。
隨後,她上網搜索了一下孟晶公司的企業郵箱。
毫不猶豫地將孟晶和她上司在泳池裡的照片和這段錄音發進了郵箱。
她剛才已經給了孟晶機會了。
既然孟晶不肯向她道歉,不肯還給她音樂盒的清白和音樂比賽的名譽,那就讓所有人都看看,平日裡那麼優秀的孟晶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吧。
作者有話說:
稍微劇透一下,那母女倆總有一個把自己作進牢裡。
第45章 烏託邦(結尾新增)
◎那顆青色的痣◎
孟江國的辦事效率很高, 他回去後將孟璃的要求告知了劉玉琴,劉玉琴雖還是氣得牙痒痒,但這次是真的怕了, 現在說不出話隻能拼命點頭。孟江國好歹曾經是個大學教授,他親自擬了一個協議, 條條款款寫得很清楚,抓著劉玉琴的手籤了字, 然後拿著去找了孟璃,孟璃也籤了字,甚至還摁了手印,一式兩份。
在離開前,孟江國深深地嘆了口氣, 對孟璃說:“我們孟家愧對你, 現在你有了好歸宿,也算是苦盡甘來了,你好好生活, 我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
孟璃平靜地看著他, 平靜到幾近冷血,“最好是這樣。”
孟江國明顯還想再說些什麼, 可欲言又止了一番,最終沒有開口, 嘆著氣走了。
孟璃連最後一句再見或保重都沒有說,更沒有再叫他一聲“爸”。她對這個家, 對這些所謂的親人,沒有一絲感情, 從來都沒有。
她的確挺冷血, 可她的冷血是他們一手造就的。
她相信所有的事物都是雙向的, 他們沒有拿真心對待過她,那又憑什麼想讓她有所留戀。
過去的每一天,她做夢都想逃離。
如今真的擺脫他們了,孟璃竟然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像做夢一樣。
她一直盯著手中這份協議看。
直至眼前模糊一片,連自己什麼時候掉眼淚了都不知道。
她覺得自己手中拿著的壓根不是協議,而是她的賣身契。
今天,她終於贖回來了,恢復了自由身。
靳時躍坐在病床邊,將她摟進懷裡。
孟璃順勢抱住他,臉往他頸窩裡埋,她在無聲地哭泣。
可靳時躍知道,這一次,她是高興的哭。
所以,他由著她去。隻默默地將她抱緊,下巴蹭蹭她的額角,再憐惜地吻一吻。
第二天,警察就來了。通過警察所述得知,劉玉琴的確在拘留的第二天就中風了,現在還在醫院治療。
孟璃像自己計劃的那樣,對警察說是自己不小心刺傷的,不關劉玉琴的事。警察又說目擊證人那裡有視頻,孟璃強裝著鎮定說那隻是角度問題。
她沒說謊,本來就是角度問題,她在進店找劉玉琴前專門看了眼方倩站的位置,拿刀時故意背對著鏡頭,所以就隻能看見劉玉琴拔刀的動作。
而方倩和她或許是心有靈犀,沒有對警察說她們是朋友,方倩完全扮演著無意錄下視頻的路人甲。
當事人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所為,警察即便對這個說法持懷疑態度,他們也沒轍。這個案子也隻好這麼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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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璃在住院期間,靳時躍取消了排好的所有航班,直接請了個長假,留在醫院裡寸步不離地照顧孟璃。
張姨會將一日三餐送來醫院。在精心照料下,再加上心情不錯,她的身體恢復得很快。
靳時躍可謂是比護工還細心。隻要是他能做的事情,絕對不會讓她動一下手。
最初她還不能下床,動一下都能牽扯到傷口,上廁所就成了問題,醫生說可以在床上解決,她覺得簡直太羞恥了,怎麼都做不到。
靳時躍便每次都抱她去衛生間,全程抱上又抱下的,她的腳都沒沾過地,完全就像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
吃飯也全程吹涼了喂到她嘴裡。
不能洗澡,他就每晚給她擦身體。
面對她赤-裸的身體,往常那些蓬勃的欲望都變成了心疼,因為每次看見她小腹上的紗布,他都會眉頭緊皺,嘆息著去吻一吻,就像是為她舔舐傷口。
目前還沒有拆線,會定期換藥。換藥的時候,護士將紗布拆開,靳時躍看到她小腹上的像蜈蚣一樣的傷疤,心都揪在一起了。她都沒什麼反應,他反倒眼睛紅了。
然而明明一副要哭的樣子,可眉頭緊皺面色凝重,看上去莫名顯得凌厲肅穆,壓迫感極強。
他站在一旁,就跟視察工作的領導似的。
給她換藥的小護士被他這審視般的眼神盯得都頭皮發麻,時不時瞥他一眼,壓力倍增,求生欲極強地證明自己:“我換藥技術的考核分是科室裡最高的......”
靳時躍問:“專注力在考核範圍內嗎。”
“?”
“說話影響專注力。”靳機長開始上綱上線了。
孟璃:“.........”
靳時躍這人,在哪裡都受歡迎得不得了,在她住院這期間,即便他整個人都恨不得黏在她身上,他們是夫妻是眾所周知的事情,然而還是惹得那些小護士春心蕩漾,天天給她量血壓測體溫跑得不能再勤了。
每次靳時躍都嚴謹以待,站在病床邊,看著小護士手中的血壓儀,問道:“正常嗎?是多少?”
小護士將她的血壓和血氧的數據告知後,靳時躍每次都會用手機備忘錄認認真真地記錄下來,與以前的數據做對比,如果相差太多,他會立即打電話咨詢醫生,確認沒有影響後,他這才放心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