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糊糊的,睡前喝了點酒這會兒腦子還有些暈,竟然習慣性地同意了。
我刷牙洗臉結束,看著鏡子裡那一頭幹淨利落的短發……
忽然想起來,我跟他已經結束了。
雖然沒開始過。
不過,我剛剛已經答應了。
我給陸佳打電話,她沒有接聽。
打車到了另一家會所,我見到了陸沉。
他醉了,臉有些紅,閉著眼睛,雙臂搭在沙發上。
突然,我就有點想嘲笑自己。
若是放在以前我肯定歡歡喜喜上前,扶著他、抱著他,想跟他多點親密接觸的同時,對他百般照顧。
至少,能和我多待一段時間。
可是現在,我完全就沒有這個想法。
看著他,我的心髒甚至有種不想再跳躍的沉重感。
我隻想公事公辦,將他安全送回家。
「陸沉。」
我叫了他的名字,他眯開眼睛,看到我的時候,眸光忽而深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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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回家。」
他的視線從我的棒球服牛仔褲掃過,最終停留在我的板鞋上。
「不用。」
我皺著眉頭,看了下時間,已經凌晨兩點了。
「那我給你叫車,我要回去睡覺了。」
我要走,一轉身,忽然聽見後面的人叫了我的名字。
不太清晰,有幾分醉意。Ṱūₒ
「秦颯。」
偌大的房間裡,回音響了幾遍。
我回頭看他,他和以前一樣,不管何時何地,神情是那樣高傲。
「你在跟我鬧脾氣?」
鬧脾氣?
「沒有。」
但是如果他要那麼理解的話,我也沒有辦法。
他盯著我看,周遭都是一種沉悶的霧氣。
「你衣服、頭發都變了,還說沒有?」
我笑了,看著他。
「我衣服頭發是變了,但不是因為你,以後,也不會因為你。」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陸沉,我放手了,以後不會再纏著你了,恭喜你,解脫了。」
說不清我此刻的感受。
我隻知道,黑暗的房間裡,仿佛多了一絲光亮。
是啊,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
對我來說,何嘗不是呢?
看著他眼裡的驚訝,雖然隻有一瞬,我淡淡道:「如果還能做朋友,我很高興成為你的朋友之一。」
他已經沉了臉,眯著眼睛,睫毛灑下陰影,看不清情緒。
不適合說話的氣氛裡,夾雜著莫名的情緒,我腳步卻很輕松。
在門口,我給陸沉叫了車。
回到家裡,睡覺的時候,陸沉驚訝的眼神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
我睡得很沉。
清晨的陽光將我喚醒,我去了俱樂部報道。
雙手放在方向盤上,我竟然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一望無際寬闊的賽道,讓我油然生出幾分敬畏。
往日的自由仿佛就在眼前,向往著,我駕著車,找回屬於曾經的自己。
我飛馳在世界的邊緣,迎面的風尖銳又熾熱。
輪胎在地面摩擦出響聲,如高亢的歌聲一般嘹亮。
我深吸著,這份曾被我遺棄的喜悅。
5.
徐天也時不時的來找我,我們偶爾開開玩笑,一起賽車。
「秦颯,不會就這吧,我已經甩了你一公裡了!」
他的聲音從對講機裡傳出。
我一聲嗤笑,一踩油門,「嗡嗡」兩聲,我掃他一眼。
「等會兒輸了,這兩天的飯就謝謝你了!」
就這樣,擁抱太陽,細聽風聲。
我的生活很充實。
離開陸沉之後,內心的空白漸漸被畫上了賽車的圖案。
那天,經理人拿著剛籤下的合同,頭上冒著汗水。
「好消息好消息!」
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投資和廣告商我拉到了,金主爸爸馬上就到,你們,你們準備一下。」
經理人可能不知道,我們為什麼哄堂大笑。
「誰能做我們爸爸?」
後頭的人Ṫų₇喊了一句,前面的人笑得捂著肚子。
我也忍不住笑了。
我雖然爹不疼媽不愛,但是我家有錢。
而徐天,他更是圈內知名的富二代。
我們車隊,不需要投資和廣告商。
經理人嘆了聲氣,擦擦汗,滿臉無奈。
「是我爸爸,行了吧?求求帥哥美女們,等會兒好好表現!表現得好,你們就是我爸爸!」
我們淚花兒都笑出來了。
過了一會兒,門口停著一輛車。
在經理人緊張的神情中,走下來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是陸沉。
我在看臺上看到了他,而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看到我的。
他一揮手,精準地指著我的方向。
「秦颯,過來。」
我下意識要過去——畢竟這幾年,都是這樣過來的。
有些習慣,很難改正。
我剛抬起腿,下意識要過去,忽然感覺手臂一陣溫熱。
扭頭,徐天拉著我,皺眉道:「你不是放手了?」
我嘴角一勾,停留在最苦澀的弧度。
「賤習慣了。」
徐天翻了個白眼,「神經病。」
是啊,真是神經病。
明明對這個人好像沒有感覺了,可身體卻還沒有適應。
我點了根煙,跟大家一起過去。
經理人簡單地介紹過後,陸沉盯著我,將我煙掐了,沉著臉,「抽煙不好。」
是啊。
誰都知道不好。
可克制不住嘛。
就像當初,我對你,不也是沒有克制住麼?
我沉默著,徐天卻站出來了。
「你沒有身份管她,她做自己,開心就好。」
沒錯,這就是我目前最真實的心理寫照。
陸沉冷笑著看我,完全忽視旁邊的徐天。
「你要做自己,也不是和垃圾在一起。」
陸沉這話過分,徐天冷了臉色,青筋都爆了起來。
眼看他一拳頭要揮出去,我連忙攔住。
為什麼呢?
不是因為我對陸沉還有感情,隻是不想徐天因為我的事情,惹上是非。
陸沉緊盯著我,「跟我走。」
他永遠都是這樣,一副高嶺之花的模樣,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在他眼中停留片刻。
我花了九年的時間驗證——我不是他的特殊。
所以,為什麼要讓我跟他走?
「你想幹什麼?」
他輕皺眉頭,眼神掃了一圈,最後淡淡道:「我不想你待在這種地方。」
陸沉的行為,已經是越軌了。
我深吸一口氣,「這是什麼地方?我麻煩你,尊重一下我,也尊重一下我的喜好。」
他笑了,眼底卻沒有什麼笑意。
這種笑容,我甚至都可以理解為嘲笑。
「你跟我走,我就尊重你。」
不走嗎?
那是我整整九年的求而不得。
要走嗎?
事實證明,沒有他,我活得更好。
過往種種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我胸口沉悶,忽然有些喘不過氣。
他的眼睛晃動著什麼,一抹升起的光亮忽然變得柔軟。
緊接著,我擦了擦眼睛,不敢相信剛剛看到的一幕。
他眸底竟湧動著一ţũ̂₅絲哀求。
我很驚訝,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他的表情很快又變得毫無弱點,甚至,眉眼緊皺中,怒意似乎在發瘋一般地增長。
我深吸一口氣,我不想,再卷入這毫無營養的拉扯之中。
「我不會跟你走。」
我說話很慢,但一字一句十分清晰。
「以前是我幼稚,我不合適你,我更不該糾纏。」
陸沉的手指微微一顫,他一直看著我。
周遭的一切是這樣安靜,世界之中,仿佛隻剩下這一道視線。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離開了。
男人高大颀長的身影,似乎矮了一些。
幾陣風吹了起來,他一步一步,背影竟有幾分蕭瑟。
這時候的我也沒有想到,我和陸沉的見面次數,已經開始倒數。
陸沉,就這樣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我又開始了訓練。
每天和兄弟們做著自己感興趣的事情,我發現自己的笑容越來越多。
一直到我爸給我打來了電話。
電話那頭,是他憤怒帶著責問的聲音。
「你又去重操舊業了?!」
重操舊業?
我知道,他以前說過:隻有流氓,才會玩賽車,街上的乞丐,都比你們體面!
多年沒聯系的父親,我不想一打電話就跟他爭吵。
所以,我盡量放寬自己的心態,讓語氣變得溫和。
「爸,不要有太大的偏見,賽車跟你想象的不一樣。」
他冷笑了一聲,「有什麼不一樣?賽車不就是連乞丐都不如麼?哦對,你們和乞丐唯一不一樣的是,你們會比乞丐先死!」
我深吸一口氣,「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掛斷了電話,我以為就會清靜下來。
可是沒有。
媽媽的電話緊隨其後,不用接,我其實都知道會發生什麼。
果然,在我按下接聽鍵的一瞬間,她的聲音帶著火花爆了出來。
「秦颯!你為什麼從小就這麼叛逆!做什麼都做不好,我們理解,你腦子不好嘛,你蠢嘛,可是你為什麼還要去賽車?你反應這麼遲鈍,不是自己找死?」
我聳聳肩,滿臉麻木。
這些話乍一聽是很過分的吧?
畢竟,在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我哭了一夜。
可聽的次數多了,倒覺得無所謂了。
「你們自己開心就好了,何必操心我的事,掃你們的興呢?」
盡管我很不想承認,但是在我內心深處,我抗拒他們對我的所有教育。
他們離婚很早,從我記事起,他們就不停的的吵架、冷戰、甚至是打架。
父親徹夜不回家,給他打電話,總能在電話裡聽見不同女人的聲音。
而母親,把我丟給保姆過後,一個月都難得見上一面。
她輾轉於各個娛樂會所,玩得比我爸更花。
我不是什麼愛情的結晶,我隻是他們曾向命運低頭的汙點。
他們,並不愛我。
否則,我十歲那年失蹤兩天一夜,也不至於沒有人發現。
我想,如果沒有陸沉,我現在可能是掛在山腰的一處骸骨。
所以啊,在我童年缺席了十幾年的人,突然要求行使父母的權利。
我不服氣。
6.
聚餐回來,陸佳在我家門口等我。
她一看到我,整張臉都扭曲了,一副急躁又驚愕的樣子。
「你!你居然真的不追我哥了?!」
她從我的發梢一直看到腳底,最後抱著臂,搖了搖頭。
「是啊。」
我點頭後,她癟了癟嘴,皺起眉頭。
「怪不得我哥這幾天不高興,就像個火藥桶似的,還把我的卡停了!真是有病,他要生氣生你的氣就好了,幹什麼要跟我發脾氣!」
「這可能跟我沒關系。」
我聳聳肩,腦子還有點酒勁兒,費了點力,才說道:「可能跟劉婷有關。」
陸沉不喜歡我,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但是陸沉喜歡劉婷,這個我知道。
在陸佳迷茫的眼神中,我補充了一句:「他們不是要聯姻嗎?」
陸佳的眼神更迷茫了。
「什麼聯姻,我怎麼不知道!」
我想了想,解釋道:「劉婷啊,她不是要和陸沉聯姻麼?」
陸佳則是毫不猶豫地搖頭,滿臉堅定的樣子。
「這不可能,我哥不是那種會為了事業委曲求全的人!」
是啊,陸沉那麼高傲的人,怎麼會將自己的婚姻奉獻給事業呢?
他不是那種人啊。
他是真的喜歡劉婷。
不過啊,跟我有什麼關系呢?
反正,他喜歡的不是我就對了。
我在他眼裡,從來都是無關緊要的人。
如果他認為我很「重要」,那一定是在我煩到他的時候。
我跟陸佳揮揮手,「算了,這些事情與我無關了,你回去吧,我很累,要回家休息了。」
可能是聞到我身上的酒氣,陸佳還是帶著滿眼的疑惑走了。
回到家裡,關上門,剛剛洗漱完畢,有人敲響了門。
開門,是陸沉。
他的西裝松散著,領帶有些歪,目光似乎無神,但在一瞬間又恢復了高冷的眸光。
他會出現在這裡?
一向生活工作一絲不苟的他,會是這副形象?
滿心的迷茫在聞到他身上飄過來的酒氣後,我了然了。
迷離的目光中,他扶著門欄,一言不發。
我沉默了很久,讓開位置,「進來吧,喝杯茶,這麼晚了,我也不方便送你回去,醒醒酒。」
自己回去吧。
他坐在沙發上,目光流轉,似嘆了聲氣。
我給他倒了杯熱茶,放在面前,忽然聽見他的聲音從我頭頂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