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裡面的戰況還不太明朗,岑瑞勇敢地下去偵查了一趟, 回來報告說聞著很香。
“笙哥不會把琨神燉了吧?”
夏俊華一邊往本子上記,一邊象徵性關心:“我感覺笙哥拎起琨神的時候有殺氣。”
“燉的能那麼香嗎?”岑瑞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仔細回憶了一下,“我覺得可能是炒的,我聽見哗啦哗啦的油聲了。”
考慮到今天笙哥難得地又出手揍了人,丁爭佼也覺得應當多問一問,攥著牌從人群裡冒頭:“用不用我們下去看看?”
“不用。順便說一句,根據我的經驗,最好不要下去。”
梁一凡已經對這股殺氣習以為常,基本能預料到後面的發展:“不用緊張。琨神會跟笙哥說他餓得胃疼,笙哥會不信,但還是忍不住給他找吃的,然後琨神就騙他張嘴,趁機讓笙哥吃點東西……”
……
廚房裡,於笙用力咽了滿嘴的滷蛋,抬頭:“不是你餓嗎?”
靳林琨很好脾氣地彎彎眼睛,順手給他倒了杯牛奶,自己把剩下半個蛋黃吃了:“還有,一塊兒吃。”
於笙懶得理他,偏偏噎得不輕,半晌還是接過牛奶,咕咚咕咚灌了幾口。
“那會兒……不是因為夏令營剩一周高興。”
雖然這一頓揍已經挨完了,靳林琨還是覺得應該解釋一下,接過他手裡剩下的半杯牛奶:“我就是想,要是——”
他抬頭,話音頓了頓,半晌沒能再發得出聲音。
於笙不常喝牛奶,總覺得這種東西有點膩,對喝奶的全套流程也沒有多少了解。
那一圈奶漬還在唇邊上,顯得他整個人都特別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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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別可愛。
靳林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不自覺清了下嗓子,胸口心跳莫名快了快,沒能說出下面的話。
於笙舉著刀,在切菜的間隙等了一會兒,沒聽見他說下去,抬頭:“想什麼?”
“……不重要。”靳林琨還沒來得及理順現在的心情,順口輕聲回了一句,垂在身側的手動了下,抬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廚房比外頭熱,他掌心莫名有點出汗,本能地輕輕攥了下。
還沒太聯系得起這人顛三倒四的邏輯,於笙還想再問,一隻手已經覆上唇畔。
很快,觸感微溫,在唇上一碰就立刻撤開。
舍友手裡畢竟有刀,靳林琨飛快往後退了幾步,張了張嘴試圖解釋:“朋友,有一點兒牛奶——”
他說了半句才停下來,看著依然沒動彈的於笙,遲疑著靠過去,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掌:“於笙?”
於笙一把拍開他的手:“幹嘛?”
沒把人嚇著。
靳林琨松了口氣,扯了下嘴角,搖搖頭:“沒事。”
於笙蹙了下眉,沒說話,轉回去切菜。
眼看著他手裡的刀順著就往手上切,靳林琨嚇了一跳,飛快過去,及時在弄出流血事件之前把人攔住,抬手摸摸他的額頭:“怎麼了?”
於笙也不知道怎麼了。
……
可能隻是忽然覺得,好像有什麼事不太對勁。
又不是沒正常有過一塊兒打架喝酒打遊戲的交情,要說連這種動作不對勁都意識不到,就有點裝了。
但究竟是什麼,他又不知道。
也不知道這種不對勁究竟是哪兒來的。
隻知道好像並不覺得抵觸,隻是煩,隱隱約約的煩。
和因為隱約聽見夏令營要結束冒出來亂七八糟的情緒攪在一塊兒,堆在胸口,攪得人莫名靜不下心。
靳林琨還在擔心地圍著他繞來繞去,於笙煩了一陣,順手把刀塞進他手裡:“你切,我歇一會兒。”
“……”靳林琨倉促接過來,看著據說要切成絲的土豆:“我可以嗎?”
“相信自己。”
心裡什麼念頭都有,於笙摸出手機,給他鼓了鼓掌:“你能行。”
……
靳林琨覺得他舍友可能還是生氣了。
因為這一點小插曲,一直到七組大家坐下來一起吃飯,兩個人的狀態都不太對。
“居然還有炸薯條吃,跟著笙哥太幸福了……”
岑瑞心很大,一點都沒發現不對勁,興奮地搶薯條:“我就喜歡這種粗薯!外酥裡嫩,吃著特別爽!”
“而且特別有心,粗細都不一樣。”
夏俊華有理有據地分析:“你們看,這兩根薯條至少差了半公分——我覺得這是獨具匠心的設計,要通過表面積和造型的不同,讓熱傳導的速度發生變化,產生更豐富的口感……”
……
養活一組十來個人不容易,於笙做了一桌子的菜,焖了一大鍋飯,又讓幾個男生跑出去買了饅頭,才總算把整個組的人喂飽。
一群學霸都餓壞了,又難得吃到這種家常菜,矜持謙讓了不到五分鍾,就忍不住飛快往自己碗裡扒起了菜。
“來來,這兒還有椒鹽跟番茄醬,沾薯條的,大家自己選——”
丁爭佼主動為大家服務,端著兩個小瓷碟,瞪大了眼睛看著空空如也的盤子:“……薯條呢?”
眾人飛快轉開視線談天說地,沒一個人搭他的話。
忍不住吃了最後一根薯條的孔嘉禾有點愧疚,站起來想說話,被夏俊華按著坐了回去。
“沒關系。”岑瑞剛灌下去半杯可樂,打了個滿足的氣嗝,癱在椅子上回味,“我們還可以繼續吃這個,讓它們和薯條在肚子裡會合……”
一群人吃得高高興興,梁一凡捧著饅頭,來回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恢復了自己的角色定位,湊到靳林琨邊上:“琨神,怎麼了……你們倆吵架了?”
這些天下來,梁一凡幾乎已經摸清了這兩個人所有的相處模式。
和跟其他人相處的模式正好反過來,於笙通常能動手不說話,能用一句話絕不廢兩句,靳林琨反而才是話更多的那個,脾氣也好得不行。
光是他就看過好幾次,琨神在笙哥無聊的時候主動把手伸過來,讓笙哥在他手上亂寫亂畫。
但今天居然連靳林琨都不說話了。
梁一凡本能覺得這事跟路上兩個人打那一架有點關系,又覺得絕不應當是這麼膚淺的原因,腦洞一個勁兒往外冒:“你倆鬧矛盾了?你吃甜的笙哥吃鹹的?你要往豆腐腦裡放糖?笙哥要往粽子裡包肉?”
“……”
靳林琨原本還因為他主動過來幫忙有點感動,越聽越離譜,抬手排開他:“不是一回事。”
梁一凡還想繼續猜測,被他琨神挪到桌邊,還在茫然,就看著去端湯的於笙坐了過來。
“歇一會兒,先吃飯。”
靳林琨抬手幫他接湯盆,先給他盛了一碗,剩下的放在桌子中間讓一群人搶,又把攢下來的一碗菜也推過去:“快,一會兒涼了。”
“什麼吃法。”於笙看了看那一碗內容過於豐富的菜,“你屬耗子的?”
靳林琨揚了揚眉,指指轉眼已經見底的湯盆。
於笙:“……”
七組的學霸們已經徹底釋放了天性。
岑瑞舉著湯碗不讓人碰,明明撐得吃都吃不動,還很頑強地躲進角落:“我留著!餓了繼續吃!”
“你吃了這麼多,再餓都是明天的事了!”
夏俊華舉著筷子,對他圍追堵截:“把最後的丸子交出來,不然今晚就拔你筆記本電源!”
梁子轉眼越結越大,岑瑞立刻放下湯碗,跟他不共戴天地繼續路上的追逐。
董珏悄悄過去,飛快從碗裡扒出了最後那一顆雞肉丸。
……
老萬作為唯一沒被搶食的存在,捧著碩果僅存的飯碗,忍不住感慨:“年輕真好,真有活力……”
於笙已經很久都沒吃過這麼熱鬧的飯了,有點震撼,捏著筷子抬頭看了半天。
他不愛做飯,就是因為做好了也沒人吃,難得這次吃的人多了,氣氛好像又往另外一種難以預料並且無法控制的方向狂奔了過去。
……
回過神的時候,靳林琨還在努力往他碗裡堆東西。
松仁玉米不好夾,這人也不知道用勺子,就努力拿筷子一顆一顆地夾松仁。
一盤子的松仁玉米,松仁基本上都被他挑幹淨了,看樣子還試圖在臨時買回來的紙碟裡擺出個什麼圖案。
於笙忍不住皺了皺眉,正在研究他想擺的究竟是棵松樹還是隻穿山甲,擱在桌下的那隻手忽然被輕輕握住。
力道很柔和,松松攏著,好像隻要稍微一使力氣就能掙開。
於笙胳膊繃了下,沒說話,迎上靳林琨安靜的視線。
他剛洗了手,沒好好擦,有點涼,還沾了點水。
摸過來那隻手掌幹燥溫暖,於笙手指蜷了下,正要攥起來,就被他的手掌整個裹住。
靳林琨看著他,肩膀稍微靠過來,聲音壓得有點輕,在一片混亂的飯桌上很不明顯:“沒忍住……別生氣了。”
於笙忍不住皺了下眉。
他沒生氣,隻是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不太想說話,但也好像不是那麼想揍人。
這人平時也老是喜歡動手動腳的,煩人得不行,但今天……不太一樣。
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誰身上,但好像就有什麼跟以前不一樣了。
“我知道。”於笙曲了下指節,忍不住解釋,“沒生氣。”
他的念頭很散,亂糟糟什麼都有,最先冒出來的居然還是這人的手到底為什麼這麼暖和。
靳林琨探頭看了看:“沒生氣?”
於笙動了筷子,夾了顆松子送進嘴裡:“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