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學霸們拿出來問的題目大都艱深, 靳林琨講得不快, 預定時間才進行到一半,又有不少其他組的同學聞訊被吸引了過來, 跟著湊到了七組的宿舍門口。
於笙出門買了趟飯,差點被岑瑞夏俊華那幾個寢室門口排出的長隊堵住,沒能擠得過去。
“熱不熱?”靳林琨剛答完一道題, 看到舍友推門進來, 放下鼠標轉身, “食堂人多嗎?”
“食堂人不多,應該都到外面排隊了。”
於笙把他的蓋澆飯遞過去, 又翻出瓶冰鎮的娃哈哈:“沒有爽歪歪了,再喝一天這個吧。”
靳林琨:“……”
雖然他確實對這些口感偏甜的奶制品乳飲料很感興趣, 但於笙這種立志要把所有兒童飲料都給他買一遍的架勢, 靳林琨在一開始其實也是沒能預料到的。
尤其小朋友看起來似乎還很喜歡這個過程,非常高興能在這種時候扳回他一局。
於笙把娃哈哈插上吸管帶過來,塞進他懷裡,心情不錯地順手按在靳林琨頭頂,低頭看了看屏幕。
太陽很曬, 他身上還帶著外面明朗的熱意。這樣貼下來,衣料被曬得微溫的布質就跟著貼上靳林琨頸間。
靳林琨微抬起頭:“朋友——”
於笙掃了眼他手裡的娃哈哈白色瓶子,忍不住抬了下嘴角,一本正經:“這位小同學還差多少作業,用不用幫忙?”
“……”
靳林琨清了下喉嚨,不著痕跡地調整了下呼吸。
要不是在講題,他其實很想現在就站起來,在挨揍的同時好好揉兩把他舍友的腦袋。
想象和現實總是有差距的,靳林琨遺憾了一會兒,沉穩地握住舍友按在自己腦袋頂上的手放到一邊,未雨綢繆地先解釋:“朋友,問題的人太多了,我剛剛順手開了個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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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笙:“……”
畫面裡的另一位大佬一閃而過,飛快地離開了鏡頭。
直播間裡原本和諧討論題目的彈幕忽然異常熱鬧起來。
【啊啊啊啊啊剛剛的是於笙嗎,看到兩位神級人物出現在同一個畫面好激動!】
【他們兩個是舍友,出現在一個畫面很正常,但是小同學和娃哈哈是什麼情況!!】
【這就是學神的世界嗎!好羨慕嗚嗚嗚嗚我也想喝娃哈哈……】
【兩位大神關系真好,我也想復習的時候有人給帶飯QAQ】
【對了,說起關系好,你們知道嗎?我聽說……】
【沒有的事!我們琨神和笙哥是純粹的兄弟情!】
【很好的好朋友,好兄弟,我們可以作證!】
【之前的事是因為琨神床上放的都是書,實在沒地方睡,不要胡思亂想!】
上一條彈幕才走到一半,就被下面七組的氣泡控評強勢打斷,依然不為所動,繼續慢吞吞在屏幕上飄過。
【……我聽說隔壁組幾個學神關系也很好,我們一定要再努力學習,也加入愉快討論高精尖題目的隊伍裡。】
……
“不應當。”岑瑞很悵然,拉著梁一凡討論,“難道隻有我們覺得我們組的兩位大佬不太對勁?”
梁一凡並不意外:“把主語換成單數形式,這個問題也一直在過去的幾個星期裡深深困擾著我。”
他已經獨自承受著兩位大佬不對勁的事實很久了,很高興看到其他七組成員和他一起面對現實,拍拍岑瑞的肩膀:“往好裡想,說不定琨神和笙哥自己都還沒察覺出不對勁,隻是單純在引力作用下緩慢地自然彎曲……”
自然彎曲得太明顯,其實還是有人看出來了的。
隻不過實在過於勢單力薄,幾條彈幕跳出來,一刷就刷過去了。
倒是匿名論壇裡,那幾層有關兩位大佬並且無關學習的樓又被頂起來,放上了於笙按靳林琨腦袋的截圖,下面跟了不少類似於“啊啊啊啊”、“嗷嗷嗷嗷”之類的興奮留言。
但在岑瑞帶領著七組自發組成的控評小隊趕過去,準備強調這是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七組內部經常會互相揉搓腦袋之前,就眼睜睜看著那個叫“WSYZKA”的九級號神出鬼沒地上了線,並且給截圖的層主打賞了一個火箭炮。
……
七組同學孤獨而倔強地放下控評的手,在內部群裡繼續交流分享起了最新發現的秘密。
原定下午三點到七點的題目講解時間,因為大量同學的意外湧入,一直持續到了晚上九點半才終於告一段落。
靳林琨松了口氣,合上電腦,不無歉意地轉回來:“沒想到拖這麼久……是不是打擾你復習了?”
他原本還在想要不要讓於笙先去上晚自習,自己把最後幾道題解完就去,結果兩個人的請假條居然都已經被貼心地籤字署名批準,並且以照片形式發了回來。
於笙幹脆就沒動彈,一直靠在床頭背書背到了現在。
靳林琨有一會兒沒聽見他翻頁,有點擔心是自己講題太吵,打擾得他背不下去。
於笙手裡的筆一頓,抬頭,擱在膝上的書差點沒按住跟著滑下去:“結束了?”
“對……剛結束。”
難得看見他學習中途走神,靳林琨下意識答了一句,莫名騰起好奇心,忍不住想看看舍友在幹什麼。
才站起來,於笙手裡那本書就被他啪地一聲牢牢合上,塞進了枕頭底下。
“……”靳林琨輕咳一聲,“朋友——”
他迎上於笙的視線,揉揉鼻尖,及時改口保證:“我一點都不想看,也不會半夜摸你枕頭下面那本書。”
保證得太嚴肅,於笙看著他,還是沒忍住牽了下嘴角:“出不出去吃飯?”
“啊?”平時都要好說歹說才能拐他出門吃口飯,靳林琨有點不適應,仔細站了一會兒,謹慎地抬手摸了摸自己額頭的溫度。
於笙沒掩飾笑意,起身下床,把他的手一把拍下來:“快點,我餓了。”
舍友餓了是件大事,靳林琨起來,轉身幾下收拾好東西,正準備去接於笙的書包,掌心先被塞了顆糖。
靳林琨揚揚眉峰,眼睛忍不住彎了下,把那顆糖仔細剝開,放進了嘴裡。
於笙說要出去吃飯,也隻是拉著靳林琨出了校門就當了甩手掌櫃,又把定地方帶路的工作交回到了對方身上。
難得他有興致,靳林琨挑了家開得遠的烤魚,拉著人上了公交車。
N大位置有點偏,時間又晚,公交車上人少得幾乎空蕩。
兩側都是單排座位,於笙隨便找了個空座想坐下,被靳林琨拖著,一塊兒坐在了最後一排。
後排的座位比前面窄,又顛得慌。於笙靠窗坐著,看了一會兒窗外黑咕隆咚的夜景,忽然想起靳林琨當時請假的借口:“你又不暈車了?”
靳林琨微啞,很誠實地搖頭:“不暈車,你要不要去前面坐?”
難得於笙願意跟他跑遠點兒,也不知道這兒的公交車怎麼連雙排座都沒有。
坐後排確實不舒服,靳林琨側了側身,準備給他讓地方,於笙卻依然坐著沒動。
路燈從窗外投落進來,暖色調的光,勾勒出少年異常鮮明的影子。
於笙低頭擺弄手機,往座位裡又挪了挪,調整了下姿勢靠著車窗,總算給兩條腿找了個勉強能容納的空間。
靳林琨忍不住揚起唇角,張嘴想說話,被於笙頭頂長眼睛似的抬手封住。
“……”靳林琨有點惋惜,在他的手掌底下動了動嘴,含混出聲:“我就是想表達一下喜悅……”
“你表達喜悅的方式就隻有話痨?”
於笙抬眼掃他,忍不住覺得自己當初對這人的認識簡直太浮於表面:“嗓子都啞了,不知道歇一會兒?”
靳林琨愣了一瞬,忽然想起他給自己那顆糖好像確實味道和平時不大一樣。
他舍友不光跟他跑這麼遠吃飯,願意陪他坐在後排座上,還因為他講題的時間太長,給他塞了顆潤喉糖。
靳林琨被捂著嘴,實在沒辦法說話,隻能換了個抒發喜悅的方式,摸出手機,把這件生活中的小事分享給了梁一凡同學。
烤魚是董珏推薦的,就在公交站邊上。靳林琨特意過來認過一次路,很自信地拖著於笙繞過街角,找到了異常顯眼的招牌。
這次帶出來的書包有點沉,靳林琨掂了掂,忍不住好奇:“帶了什麼出來?”
“書。”於笙言簡意赅,“萬一半夜又回不去,就開個房一起復習。”
靳林琨:“……”
晚上吃太多不消化,兩個人沒多點,要了一條魚兩份飯,又額外要了幾樣配菜。
烤魚的味道很好,靳林琨忙著給他挑刺夾魚肉,又極力給他推薦烤魚裡跟著一塊兒烤熟的蒜:“這個沒有蒜味,不辣,調料都入味了,特別好吃。”
於笙被他堆了小半碗魚肉,低頭扒了幾口飯,還是伸筷子夾了顆蒜瓣。
“怎麼樣。”靳林琨很期待,“喜歡嗎?”
他已經對於笙的口味掌握得很明確,但依然還有點緊張:“我嘗過一次,覺得不錯,想讓你試試……”
連吃都堵不上這人的嘴,於笙放棄了讓他養嗓子的念頭,把點的雪梨汁推過去:“好吃。”
靳林琨目光亮了亮,鏡片後的眼睛跟著彎起來,端起雪梨汁喝了兩口。
於笙吃著飯,看他自得其樂的滿足神色,也忍不住牽了牽嘴角,夾起塊年糕塞進他碗裡。
兩個在夏令營裡有固定粉絲後援團的人忽然就幼稚得不行,你往我碗裡塞我往你碗裡堆,最後頭都不用抬,埋頭苦吃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把碗裡的飯菜吃下去。
“應該是這家店的原因。”
靳林琨撐得不想動,靠在椅子裡緩慢消食:“他們的碗太大了。”
於笙又要了碗蜜餞山楂泥,推過去給靳林琨消食:“誰叫你都吃完了?”
他比靳林琨理智,按著飯量及時攔住了對方繼續往自己碗裡塞東西,還在食量能順利承受的範圍內。
裝山楂泥的碗倒是很小,通紅的山楂泥配著蜂蜜,襯在純白的小碗裡,酸甜清香,看著就叫人口腔裡不自覺地分泌唾液。
靳林琨擺弄著精致的白玉小碗,依然挺高興:“我舍友給夾的。”
於笙手裡的筷子頓了下,抬頭看向他。
……
半分鍾後,靳林琨看著自己碗裡的整整一碗蒜瓣,有點難以置信:“朋友,我覺得正常的發展不應該是這樣的。”
“正常是什麼樣。”於笙勤勤懇懇給他挑蒜瓣,唇角壓都壓不住地挑起來,“我被你感動得納頭便拜,從此當你小弟,跟你縱橫沙場馳騁天下?”
靳林琨覺得自己舍友出來之前可能在背歷史:“……不用了,我現在忽然覺得這個發展還不錯。”
考慮到一碗蒜吃下去可能造成的後果,兩個人還是沒有繼續完成這個儀式,消了會兒食,又出去溜達了兩圈。
當天晚上,長大了的七組同學們已經能很淡定地對著熄了燈悄無聲息的宿舍,告訴其他組的同學兩位大神出去連夜學習,過於用功徹夜未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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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幾天,在文藝匯演臨上場前,靳林琨終於知道了講題那天他舍友在走什麼神。
被於笙壓在枕頭底下好幾天的書,不知道什麼時候塞進了他書包裡,一翻開就能看見一頁便籤,上面畫了個Q版的黑頭發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