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在外面淋了半天的雨,於笙懷裡還抱著個熱水袋,靳林琨就穿了層雨衣,身上比他還涼。
兩個人在浴室門口為誰先洗的順序短暫交手了幾個回合,靳林琨眼疾手快,趁著男朋友松懈,伸胳膊把人抱進懷裡:“一塊兒洗?”
於笙就是怕他著涼,對這個倒是沒意見,點了點頭。
靳林琨出門前就插了熱水器,這會兒的溫度剛好。熱騰騰的水從花灑淋下來,迅速驅散了外面冰雨沾上來的寒意。
霧氣蒸騰起來,於笙靠在浴室邊上,短暫地走了會兒神。
他的膚色偏白,頸間的紅繩被水淋湿了一點,襯得尤其顯眼。
那把鑰匙貼著胸口,大概是因為之前衣服穿得太厚,硌出了一小片微紅的印痕。
靳林琨把人一塊兒拉到花灑下面,在熱水裡摸了摸他的頭發,低頭輕輕親了下。
正要找洗浴的用品,於笙已經握住他的手,仰頭親上來。
小朋友的虎牙有點兒尖,咬在唇角會微微疼一下,嘴唇被熱水沁得溫熱柔軟,力道還青澀,磕磕碰碰地攥緊他的手腕。
……
靳林琨蒙著浴巾出了浴室,摸索著找到手機,把“小朋友又沒喘上氣”記在了挨揍的記事本上。
原本打算衝完澡吃個飯再上床,於笙困得太厲害,靳林琨熱了兩份飯菜回來,靠在床頭翻書的人已經撐不住睡著了。
剛衝完熱水澡的男孩子,頭發還帶著一點兒沒徹底幹透的湿氣,順服地貼在額頭,臉色比雨裡紅潤了不少,細密眼睫闔著,安穩貼在眼睑上。
那本書都沒合上,翻到一半的書頁被夾在指間。
怕他夜裡醒了餓,靳林琨把飯放在床頭櫃邊上,把書抽出來夾著書籤合攏,抱著人小心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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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笙睡得不沉,裹著被子翻了個身,看見熟悉的黑影蹲在床邊,打著手電不知道在折騰什麼。
動靜悉悉索索響個不停,於笙看了一眼枕頭上放的空盒子,是岑瑞送的生日禮物。
據說全名是什麼網紅夢幻彩虹浪漫投影機,他們兩個研究過兩次,沒能弄明白過於復雜的操作原理,暫時放在了一邊。
於笙聞著近在咫尺的飯香有點餓,不太覺得這時候有什麼可浪漫的,探著胳膊扯了扯他的衣服。沒等開口,靳林琨手裡的機器忽然咔噠一聲響,微弱的運轉聲響起來。
唰唰閃的紫光轉眼晃亮了半個屋子,超級炫酷的七彩光芒跨過房頂。
於笙躺在床上,一隻手還扯著靳林琨衣服的後領,對著那道格外耀眼彩虹愣了下。
靳林琨也被這個濃墨重彩的網紅風格驚了,蹲在地上,抬著頭看屋頂:“……啊。”
本來是想給小朋友弄個風雨過後見彩虹的。
結果完全不符合前文的主旨,倒像是開了個小型準備蹦迪的夜店。
靳林琨咳嗽幾聲,徒勞地再搶救了一會兒,試著往上面蒙了半天東西,最後連眼鏡都摘下來,往那個投影儀的小罩子前面放了放。
於笙被晃得也不困了,趴在床邊上,看著他折騰了半天,終於把頭埋進了胳膊裡。
“……朋友。”靳林琨徹底放棄了拯救這個彩虹制造機,坐在地上,“我們的世界上需要一點同情心,我覺得——”
於笙一點兒同情心都沒有,趴在肘間笑得肚子疼。
靳林琨本來還打算繃一會兒,最後也沒忍住,跟他一塊兒笑得喘不上氣:“差不多行了啊……不準笑了,我本來想弄個浪漫的彩虹晚餐的。”
沒想到岑瑞害人。
準備明天跟送這個禮物的罪魁禍首好好聊聊,靳林琨撐著胳膊探過去,準備關了那個還在盡心盡力營造夜店氛圍的彩虹制造機,忽然被另一隻手整個包住。
於笙也跟他一塊兒下了床,蹲在床邊上。
靳林琨順手從床上往下扯了床被子,裹在他身上:“涼不涼?差不多到開空調的時候了,一場秋雨一場寒……”
“不冷。”於笙握著他的手,往他身邊挪了挪,“哥。”
靳林琨停了嘮叨,側過頭看著他。
男孩子隻穿了件單薄的半袖,老老實實讓他往身上裹被子,短發順服地貼在額頭。
“哥。”於笙又叫了他一遍。
“彩虹,我看見了。”
靳林琨還沒從打擊裡恢復過來,推推眼鏡,抬頭看了一眼:“是,我也看見了。事實上我覺得咱們家對面那棟樓可能也看見了,畢竟它這個亮度很難忽略……”
剩下的話,都被自帶被子挪進懷裡的小朋友給堵了回去。
-
於笙家的事在三中沒掀起半點水花。
老師們都沒因為這件事顯得跟從前有什麼不一樣,校長還是隔三差五因為兔崽子殺去隔壁打架,老賀依然笑眯眯地上課下課,偶爾不小心翻出請假條照片,忽悠他幫忙去領個什麼優秀學生獎。
教育處主任還抓了次於笙給段磊他們送肯德基全家桶,氣得搶了三塊原味雞:“這是犯錯誤關禁閉!這是春遊嗎?為什麼不給番茄醬?!”
原味雞一共就隻有五塊,段磊心疼得直轉圈:“主任,我們是去網吧看英語外教網課……”
宿舍到點熄燈斷網,自從於笙開始給班裡同學講題,七班同學們就被他們笙哥“說吧,哪兒不會”的講題方式震懾得戰戰兢兢,誰都不敢把易錯點再錯第二次。
隻能半夜出去繼續抓緊時間補課。
……
說實話於笙自己都不太能想明白,為什麼態度明明挺和藹,講得也細,這些人對他和對靳林琨的態度還是差出了這麼多。
一班班主任也挺不理解:“這句話哪兒不對嗎?挺正常的啊。”
“可能是因為我們班於笙同學的氣場比較強。”
老賀當時正在做教學計劃,順手給於笙安排了個收作業的工作,不緊不慢端起茶杯:“描述得細致一點,是他坐在桌子上,把練習冊一拍:‘說吧,哪兒不會,一個一個來。’”
“……”
七班同學們也沒有辦法。
沒有壓力就沒有動力,在這種仿佛有生命危險的壓力下,極大地激發了同學們自學反思的自主性和積極性。
“看網課就是你們夜不歸宿,翻牆去網吧的理由了嗎?”
主任不為所動,踩著拖鞋瞪眼睛:“錯的是去網吧嗎?是翻牆嗎?”
靳林琨幫他們家小朋友去買的全家桶,這會兒也跟著一塊兒挨訓,壓低聲音問於笙:“不是嗎?”
“……”
於笙比較熟悉他們主任的風格,抬手捂住他的嘴,簡潔解釋:“噓。”
“……當然也是!”主任扯了張紙巾,“但你們最嚴重的錯誤是夜不歸宿!高三了壓力這麼大,你們一聲不響地跑出去,學校多緊張,老師多緊張!”
大半夜宿管發現一排宿舍都空著,嚇得魂都差點丟了,趕緊給班主任和值班主任打電話。
聽網課的一群人都戴著耳機狂做筆記,誰也沒聽見電話,老賀他們打著手電找了半宿,最後不得已找了於笙,才推斷出了這些人可能在的位置。
虛驚一場,折騰了半宿的老師們誰都睡不著,也不急著回教師宿舍睡覺,圍在一塊兒教育這群學生解悶。
結果教育到一半,從窗戶外面扔進來了個全家桶。
居然還帶了三瓶可樂。
主任們瓜分了原味雞和香辣雞翅,擦著手走了。老賀比較善良,隻吃了土豆泥和粟米棒:“下次夜不歸宿提前把名單地點給我,我就說是我組織的成人禮第二彈。”
孩子們一看就知道錯了,抱著空桶和可樂瓶哭得傷心極了,應該也不用再怎麼教育。
老賀順走了最後一杯可樂,挨個拍拍腦袋,讓一群人趕緊回寢室睡覺,自己也回了教師宿舍。
段磊哭得直打嗝:“笙哥嗚嗚嗚全家桶……”
“……”於笙按了按額頭,翻出手機,又給這群人定了一個。
放在不知道哪兒弄來的小竹籃裡,晃晃悠悠的,從寢室窗戶吊了進去。
在七班如火如荼的學習熱情下,期中考試一天比一天臨近。
期中考試的重要程度和月考不是一個級別,加上上次月考的變態級難度,給所有還懵懂的高三學生敲了個警鍾,整個高三年級都不著痕跡地彌漫開了緊張的學習氣氛。
段磊他們體育課都帶著單詞本,球也不打了,準備活動做完解散就蹲在花壇邊上,圍成一圈,嘴裡壓低聲音念叨句型語法。
楊帆的待遇要比於笙好很多,扶著眼鏡被眾人圍成一圈,埋頭壓低聲音認真講題。有講不太明白的就留下,準備攢著一塊兒拿去問於笙。
偶爾有隔壁班正好一起上體育課的,帶著球過來誘惑他們,沒等出聲就被體委毫不留情轟走:“打什麼打?看你們像籃球!走走走,我們的心裡隻有英語……”
體育老師叼著哨子,看著仿佛在擺什麼神秘陣法召喚知識的學生們,異常孤獨:“時代變了嗎?我不是同學們最心愛的老師了嗎?”
“別著急。”暴秦作為七班的英語老師,最近的待遇簡直堪比VIP,溜達下來巡視江山,很大方地拍拍他肩膀,“你可以跟他們講,英語和體育殊途同歸……”
一趟體育課上得堪比自習。
於笙作為體育老師僅剩的安慰,陪著體育老師打了會兒羽毛球,也覺得有點無聊,拎著拍子往場邊走:“誰還不會,過來。”
七班同學們:“……”
看著這群學生忽然在於笙的威壓下開始石頭剪子布,孤獨的體育老師生出點期望,跟著湊過來:“在幹什麼?分撥?要打籃球嗎?要跳大繩嗎?老師這裡還有很多器材……”
“噓。”他們體委拉著體育老師,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我們在猜丁殼。”
體育老師當然知道他們在猜丁殼:“我知道啊,然後呢?”
體委很深沉:“然後誰輸了誰出來,替大家跟笙哥請教不會的問題。”
……
七班同學們的英語水平在短短兩個月內,發生了突飛猛進的變化。
暴秦借著作業和課堂小測,不著痕跡地從初中難度一直提升到了高三總復習,拿著判完的作業高興得合不攏嘴。尤其見到一班班主任,每次都要異常熱情地握著他的手搖晃半天。
把人家一班班主任煩得不行:“謝我幹什麼!當初又不是我要的尹梅來教英語!滾滾滾!”
怒吼聲從走廊傳進班門,他們班生活委員放下筆,想了想:“尹梅是誰來著?”
“管她是誰。”段磊咬著筆,隨便擺了擺手,“趕緊過來,這道題是用to還是at?我還是分不清這個……”
體委倒是還記得這人,但是印象也不深了:“說起來,我們當初是為了什麼要好好學英語啊。”
姚強剛奄奄一息從單詞詞根記憶法裡抬頭:“啊,不是為了活下去嗎?”
……
在好好學習的路上渾然不覺地推了全班最後一把的校霸正在喝牛奶。
天冷了,午飯的地點也從小涼亭換到了活動室。靳林琨特意讓後牆小賣部的店主幫忙給牛奶熱一下,每次拿過來都還是燙的。
馬上就要期中考試了,吃完午飯的學生們匆匆回了教室自習,活動室就剩了他們兩個。
“他們好好學習不是挺好的嗎?”
靳林琨最近沒深入七班,不太了解同學們具體的心理狀態,摸摸於笙的頭發,給他碗裡夾了塊可樂雞翅:“問題出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