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體委宏偉的小作文依然沒能實現。
中場休息結束,雙方隊員剛要上場,終於認出了場上一半隊員都不是自家學生的教育處主任就氣勢洶洶抄著哨子衝下來:“怎麼回事?非本校的不準上場,下去下去!”
那個一米九五的前鋒還想再偽裝一下:“我們是本校的啊……”
“本校校規,非藝術生不準染發燙發,不準留過於奇異的發型。”
他們教務處主任不知道為什麼,來看籃球居然還隨身帶了個電推子,插上插頭很慈祥地招手:“違反校規的直接剃頭,孩子們,過來。”
……
體校的外援們在五秒內撤離了現場。
常馳被撂在原地,臉色有點差,二班沒能報仇雪恨的一群人也不甘心:“憑什麼啊?能找來外援也是能力的一種,NBA還有歸化球員呢!”
好好的強勁對手說沒就沒了,七班人一樣不高興:“算了吧,歸化球員要轉國籍,你們的外援連頭都不舍得剃。”
二班本來就壓著火,一挑就炸:“不就是籃球打的好點,有什麼牛逼的?”
籃球這東西很容易上真章,二班連著吃癟,轉眼鬧起來,抨擊的範圍就難以避免地開始發散。
“裝什麼裝,籃球厲害就天下第一了?”
“可笑,估計除了這個就什麼都不會了吧。”
“平時都拿時間打籃球了吧?聽說最後考場一共二十個人,你們班佔了十個……”
兩個年級不在一幢樓,老師又是兩套,平時基本沒什麼交集。
七班人的發奮在高三年級人盡皆知,傳到高二的消息倒是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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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班自己有底氣,根本不拿低一屆的蹦跶當一回事:“本來就是籃球比賽,這麼輸不起,你們怎麼不在籃筐底下比背單詞呢?”
“你們什麼意思?”
這個年紀的男生聽不了“輸”字,話一出口,常馳身邊幾個跟班就忍不住撸了袖子,“有本事學校牆外見,少在這兒陰陽怪氣!”
常馳神色比之前還陰沉不少,攥了攥手腕,往前走了一步。
他轉校留了一級,跟七班人同年,比一部分人年紀還大點,長得也成熟。眼看面子就這麼被人下了,他眯了下眼睛,神色已經顯出點陰鸷:“你們班——”
話才開了個頭,一直坐在眾人後面的於笙已經站了起來。
“幹什麼!都有沒有規矩了?”
教育處主任是為數不多真見過於笙揍人的老師,看著這群小兔崽子居然當著老師們的面約架就夠來火氣,一見他起來,更一個頭兩個大:“你出來幹什麼?趕緊坐回去——”
於笙在耳朵邊上摸索兩下,摘了一邊口罩:“不是比背單詞嗎?”
教育處主任:“……”
七班同學:“……”
於笙最近剛刷完專八詞匯,覺得差不多應該還能滿足體委“強勢反超”的夢想。
戴著口罩倒是也不熱,就是線勒得耳朵有點不舒服。於笙把另一側也摘下來,捏著口罩朝常馳走過去,接著他剛才隻開了個頭的話:“我們班怎麼了?”
常馳那幾個跟班也不刷貼吧,沒好氣出聲:“你誰啊?滾——”
一個滾字還沒說出來,已經被常馳幹脆利落踹坐在了地上
場邊短暫地靜了靜。
常馳在看到他之後神色就有點不對勁,眼看於笙走過來,喉結動了動,不自覺地結巴了下:“你們班……超棒,耶。”
……
體委基本已經猜到了結局,抬手遮住眼睛:“完了完了完了……”
好不容易保護下來的反派說漏氣就漏氣,還指望他能帶領二班強勢對剛的一群人都挺失落,集體譴責禍從口出的姚強:“比什麼不好,幹嘛要說比背單詞?”
姚強就是隨口一說,百口莫辯:“那比什麼啊,一人發一套數學卷子坐籃筐底下做嗎?”
何況就算說了比這個,他們笙哥估計也還是會站起來。
於笙其實挺佛的,能不動手就不動手,哪怕真有什麼矛盾,通常也更傾向於靠更和平省力氣的方式解決問題。
但真有人踩七班人沒出息,每次第一個站出來的也都是他。
常馳慫得幹脆利落,原本仗著有扛把子囂張的二班人愕然半天,也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泄了氣。
七班人先把於笙護送出了籃球場,費盡心思哄著學弟們鼓起勇氣重新上場,為表決心,甚至把他們班學委都換了上來。
好不容易打完了第三場,他們班體委看著已經反超三十多分的記分牌,有點獨孤求敗的失落:“還不如比背單詞。”
“其實可行。”姚強摸摸下巴,“咱們也背了不少單詞,這個聽起來還有點挑戰性。”
學委為了平衡實力被迫上場,被一群人裹著轉了七十來個圈,扶著眼鏡好不容易站穩:“背單詞這種事,適合溫故而知新。”
……
提前離場的於笙放下筆,抬頭:“所以這就是你們沒打第四場,跟他們站在籃筐底下背了十二分鍾單詞的原因?”
“十五分鍾。”體委強調,“加時賽兩分鍾,學委壓哨多背了一個,完勝。”
據說教育處主任還非常高興,嘴咧得合都合不上,全程幫忙加油。還有意從這屆開始算第一屆,在三中正式舉辦第二屆第三屆背單詞大賽,為了紀念這次的事件,地點就設在籃球場。
……
於笙都不太想去腦補那個畫面。
“對了,笙哥。”
段磊忍不住好奇:“那個常馳你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於笙人不在江湖,江湖裡還有無數於笙的傳說。雖然理論上任何一個扛把子看到於笙忽然變慫都是有可能的,但常馳還是慫得有點太熟練了。
段磊家裡管得嚴,平時不老跟他笙哥出去鎮場子,但還是覺得這個人可能確實跟於笙照過面。
“應該見過。”於笙想了想,“去年十二月份左右。”
常馳那個驚世駭俗的“超棒”,他倒是知道怎麼回事。
高二那年學校拍得那個宣傳片拍得非常智障,每句臺詞都在挑戰他的忍耐極限。於笙壓著脾氣好不容易念完,那句異常魔性的“市三中超棒”還支配了他挺長一段時間。
以至於那段時間凡是來挑釁被他收拾了的,基本都被他要求念過這句詞。
反正也不是什麼太重要的人,於笙也沒多花心思去回憶,隨口答了一句,又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時間過得挺快,今天就已經到了周五。
他還得去靳林琨家做那桌不用顛勺不用爆炒盡量以涼菜煲湯為主的菜,不打算浪費時間,簡單收拾了東西準備出門,正迎上老賀笑眯眯從門外進來。
手裡還拿著張成績單。
七班剛剛靠背單詞贏了籃球賽,還沒等高興,期中考試成績終於出來的噩耗就緊跟著迎面砸了下來。
體委上一秒還在跟人吹噓籃球比賽的英勇戰績,下一秒就站都站不住地跌坐在椅子上:“……”
段磊按住胸口:“這就周五了?我怎麼覺得我們這周過得格外短暫?”
“說不定是我們的幻覺。”
班長揉揉眼睛:“時間定格在昨天,那個轟轟烈烈的片段……”
面對老賀手裡的那份據說已經連平均分和排名都出了的成績單,一個班的人都沒心思鬧了,大氣不敢出地看著老賀,誰也不想做第一個看成績的人。
於笙收拾好書包,都走到了門口,又被班長雙手拖了回來。
“沒人受得了老賀那麼念分。”
他們班班長含著熱淚,雙手合十:“笙哥,救救孩子。”
於笙手裡被塞了份成績單,一轉頭就迎上了一個班的殷殷注視。
老賀當班主任的時間長,對學生們已經從慈愛發展到了帶學生不是為了玩就毫無意義。每次念成績的時候,不是念了個首位數就故意拖好幾十秒,就是故意念錯再改。
最喪心病狂的一次甚至還做了個PPT,用上了包括百葉窗菱形棋盤縮放在內的全部動畫效果。
七班學生的神經已經被鍛煉得異常頑強,幾乎能夠接受任何意外轉折和打擊,但還是不想把命運再一次交到老賀的手裡。
盛情難卻,於笙給靳林琨發了條消息,放下書包,打開了成績單。
班裡的成績他大概有數,也知道這兩個月班上的人確實在學習上用了心,分數再怎麼都會有提高,但看完成績單還是沒忍住揚了揚眉。
“完了。”姚強瞬間失去了人生的希望,“笙哥挑眉毛是什麼意思?”
段磊跟他一樣慌,哆哆嗦嗦握住他的胳膊:“不一定,有可能是發現目標,有可能是準備動手,有可能是吃蛋炒飯的時候吃到了蛋殼。”
“……”
於笙抬頭看了一眼站在教室最後的班主任。
老賀抱著胳膊,靠在後黑板邊上,朝他眨了眨眼,露出了點神秘又溫和的笑意。
……
於笙重新低下頭,拿著那份成績單,在全班彌漫著的慌張忐忑的氣氛裡,一科一科念完了所有人的成績。
七班的教室鴉雀無聲了一會兒。
“沒——沒錯吧?”體委顫巍巍確認,“我英語分數比上次高了兩倍?”
姚強摸索著桌沿,撐著沒掉下去:“應該沒錯,我也高了二十多分。”
段磊總成績的首位數第一次發生變化,從於笙手裡接過成績單,捧著恍惚研究了半天:“這是我的成績嗎?對,這是我的成績……”
基礎分數實在太低,靠著英語單科的提分,一個班的人成績都有顯著的提升。
尤其以體委為首,連蒙都能巧妙地避開正確答案、平時隻能考個二十分的一部分人,這次的成績都翻著番往上漲了不少。
“同學們。”
老賀不緊不慢走過來,拍了兩下手:“看,你們用兩個月的時間比之前多考了三十分,你們離高考還有一百八十多天。”
老賀走上講臺,拿起截粉筆,在黑板上列了個算式:“接下來你們還有六個月。”
體委幾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分數,哆嗦了半天,張了張嘴:“可是——可是我覺得英語已經到了我的巔峰,不能更高了……”
老賀一點都不著急:“可你們還有剩下五科呢。”
教室裡忽然靜了靜。
“要從一百二十分提到一百三十分,可能不是那麼容易。”
老賀推推眼鏡:“但你們要從五十分提到八十分,兩個月已經足夠了。”
文綜三科,哪怕一共加起來隻能提三十分,再加上語數英三個獨立科目,就是一百二十分。
對排名前列的學生來說,復習是查缺,弄清楚易錯點陷阱題,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得分的點。而如果排名在中後,基礎也不是那麼好,復習的首要意義就成了補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