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言惑色

第6章

字數:4145

發佈時間:2024-11-27 15:56:30

25


蓮夭該去哪兒呢?自然是能攪風弄雨的地方了。


行野向我提起過皇宮,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我很感興趣。


當然,感興趣的是那巍峨皇城所象徵的權力。


一個殷公公找上我。


他要我當寵妃對付皇後。


而他手上握有能讓溫氏一族傾覆的罪證,還能直接將這些證據呈給老皇帝。


權力真是誘人啊,我同意了。隻要能傾覆溫氏一族,有什麼不可以的,一切代價都可以啊。


至於當寵妃容易得很,深知帝心的殷公公安排了一下。


不過是在老皇帝面前穿紅衣,跳一曲舞,就寵冠六宮,甚至都沒有侍寢。


嗯……老皇帝並沒有那方面的興趣。


他隻是喜歡看紅衣美人跳舞,仿佛在回憶什麼……哦,聽說先皇後在時愛穿紅衣,擅舞。


26


再見到行野,他看起來一副頹喪萎靡樣,臉色蒼白,眼底下一重青影,眉眼壓著陰鬱神色。


他不是向來從容不迫,風輕雲淡的嗎?受什麼打擊了?


心底忍不住升起探究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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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他大婚後半夜,突然下令全城戒備,禁止任何人出城。


說是有厲國細作混入晉都。


他幾日幾夜不眠不休,挨家挨戶搜尋,大約棘手得很。


他也不同旁人交談,隻是低頭飲酒。


置於喧鬧宮宴上,他卻如孤舟行海般孤僻,連老皇帝同我來了也未察覺。


落座後,老皇帝望向他,見著他那副頹唐模樣,臉色沉下來,聲色嚴厲。


「阿野。」


他大約是喝迷了,毫無反應,手執玉樽繼續添酒。


錦王瞥他一眼,面上閃過一抹竊喜神色,道:「父皇,哥哥大概喝多了。」


皇後一臉擔憂,聲音焦急溫柔:「這孩子最近也不知怎麼了,成日酗酒。阿野,你父皇喊你呢……」


他終於抬起惺忪醉眼來,手虛扶著額,朝皇帝這邊望來,聲音低迷:「父皇,叫兒臣嗎?」


他的目光一晃,落在皇帝鄰座的我臉上,失了神。


「混賬。」老皇帝將手中琉璃杯砸向他。


他沒有躲避,碎片飛濺,他臉上浮起一痕血珠子。


他神色無瀾仍望著我,仔細辨認、確認。


我唇邊凝起笑,與他遙遙對望。


「陛下,這位就是戰功顯赫的太子殿下嗎?」


老皇帝面色稍霽。


「阿野,還沒見過蓮妃吧,你該喚她一聲母妃。」


他很平靜,隻是聽見最後這一聲「母妃」時,漸漸撩起一邊唇角來,微微笑起來。


那點笑意似乎鄙夷又似乎嘲諷,大約是笑話我毫無底線吧。


可誰笑得了誰呢,他又有什麼資格笑話我。


明明笑著,可他眼底的水澤冷鬱森然。


「哦,原來是母妃。兒臣失禮了。」


他注視著我,唇角的笑痕詭魅得愈發深幽,臉上那浮血痕,襯著那張蒼白雪冷的臉,也異常妖冶。


27


散席,行至半途,忽然就潑落一程秋雨。


沉香與我避到石洞裡去,雨勢愈發大,涼意滲入肌骨。


燈火悽迷中,有兩道黑影,傘也不打,提昏黃的燈裹挾寒風冷雨轉入這石洞來。


濃烈的酒味撲鼻而來,借著微弱的光看清楚,向我逼近的人,是行野。


「殿……」話未出口,被按到石壁上,他發酒瘋吻上來。


不知誰熄了火,漆黑一片。


隻看得見眼前耍酒瘋這人那雙黑亮得可怕的眸。


沉香想上來阻止,周辰制止了她。


「沉香姑娘,不想出事的話,同我到外面守著吧。」若是被撞破,後果不堪設想。


「沉香,出去守著。」


人都走了,石壁上的峭石磨得脊背發疼。


「殿下,瘋了嗎?」我咬了他,用力推開他。


他停頓片刻,微微松開我,偏著頭盯著我,眼眸閃著浮動光澤,一邊沉默地擦唇上的血。


我以為他是清醒了些,誰知道下一刻,他就將指腹上的血盡數抹到我臉上來。


「我的良娣成了母妃,你說我該不該瘋?」他陰惻惻笑著,眸光清亮。


我盯著他,也笑。


「殿下怕是弄錯了。你的良娣叫溫藍玉,她就在你的東宮裡啊……不信你問溫崇山,那位是不是他的親女兒,如假包換的溫藍玉。」


他眸色晦暗不明,低下聲去:「騙我。」


「我幾時騙你?」我與他對視。


「永安寺,你明明留我的。」他垂下眼,遮住眼底水澤。


「呵……那種時候的話,殿下也當真?」


沉默,他幽幽嘆了聲:「當真了。」


隨著這一聲幽嘆,他忽然張開手掌緩緩撫上我的頸來,粗粝的指腹停留在血脈跳動的地方。他皺著眉似乎在琢磨……如何掐滅那點生命。


冷飕飕的雨絲又借風呼呼飄進來。


被掌控的頸項浮起一陣戰慄。


「殿下,是你先騙我,我隻是禮尚往來,不至於要殺我吧?」我不想死得這麼早。


他輕笑了聲,石洞回蕩著那點淡漠的笑聲。


一片暗幽幽,仿佛有猙獰的邪魂在暗處窺視。


「夭夭,你究竟是誰啊?」


「殿下,第一次見面我就告訴過你,我是蓮夭啊……


你看,初次見面我就如實相告了。


他略忖片刻,又笑了笑。


停留在我頸上的大手緩緩上移,漸漸撫過我的下颌,臉頰……


像在反反復復地確認什麼。


行徑詭異。


「起碼活著,算了。」他古怪地冒出這麼一句。


所以,他方才是在確認?我是人是鬼?


我氣色很差嗎?那麼像鬼嗎?


我幽聲道:「殿下……我怎麼可能會死呢?禍害遺千年,你放心。」


「嗯……那就繼續禍禍吧。」他嗓音略啞。


?不追究了?


他輕輕撩起我袖子,深望了我一眼,拉著我的手腕……


這麼溫和?


「嘶……」溫情脈脈突然被撕毀,右胳膊驟然升起一陣銳痛,他咬了我,疼……「唔……」一雙大手捂住我的嘴。我怒視著他,他緩緩綻出一個笑容,雪白牙齒透著森冷,那點小梨渦幽幽蕩著:「夭夭,小點聲,外面有人。」


第二天見到他,這個人像換了個人,不再是那副頹唐樣,又恢復那副從容不迫的模樣了,聽說找到細作了,取消禁城令了,他還恭順謙和地向我道歉,說他昨夜失態了。


哦,白晝之下又像個人了。


28


夜遊賞曇花時,野叢傳出一陣野貓似的哭聲。


我向沉香使了個眼色,一齊走過去,哭聲漸止。


突然,一道小黑影從花叢中竄出來。


沉香很快逮住他,提溜到我跟前。


「壞蛋,大壞蛋,放開我……大人欺負小孩子,不害臊……」


一個約四五歲的男娃娃,一張小臉蒼白,黑壓壓的眉眼森鬱鬱的,同行野模子幾分相似,髒兮兮的,大約是哪個不受寵的皇子。


他拿那雙烏黑的眼睛盯住我,充滿戒備。


像極了行野。隻是這雙孩子的眼還幹淨,純澈。


抱歉,因為他長得像行野,大的我欺負不了,小的……


我忍不住捏了捏他臉頰:「就欺負小孩怎麼了?沉香,把他丟了。」


那小鬼一聽,小嘴一癟,立即哇哇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奶聲奶氣地兇。


「你敢……嗚嗚……我是,嗝……七皇子。」


嘖,又奶又兇。越兇,眉毛越擰巴,越像。


聽誰說過,七皇子和太子殿下小時候長得最像了。


行野小時候長這樣?仿佛隔著時空窺探他的童年。


唔,反正闲著也是闲著,不如玩玩?


我走到他面前,半蹲下來,抽出一張絲帕替他擦眼淚。


「為什麼哭?誰欺負你了?」


小鬼吸著鼻子,眼圈紅紅的,扁著小嘴瞅著我不說話。


我問他:「你知道我是誰嗎?」


他搖了搖頭。


「我是……」我指了指那彎彎的下弦月,「從那裡來的玉兔仙女,專門替小孩對付壞人的。你告訴仙女姐姐,誰欺負你,仙女姐姐幫你對付他。」


小鬼擰起眉,歪著腦袋,咬著手指,想了想,伸手摸了摸我的耳朵,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騙小孩,你又沒有兔子耳朵。」


呃……月光落了一地。


「誰說的?你來,站在前面,看我的影子。」


小鬼半信半疑走到陰影前。


我站在他身後舉起手,雙手交覆,右手食指與中指微翹,其餘手指半屈。


皎潔地面漸漸出現一個兔子影。


「啊!」小鬼驚呆了,他飛身轉過來,一把摟住我大腿歡呼。


「玉兔,玉兔,你真的是仙女姐姐。」


哦,在他轉身前我飛快撤了手勢,抱著胳膊假裝看月。


而小鬼一雙黑亮眼睛閃閃發光,此時此刻正仰望著我。


方才那點機靈勁一下子變傻勁了。小孩終究是小孩,太好騙了。


「說吧,誰欺負你了。」


小鬼的黑眼睛黯了黯。


「仙女姐姐,你可以幫我對付欺負娘親的人嗎?」


「嗯?誰欺負你娘親?」


他輕輕拉了拉我的袖子,委屈巴巴的:「我害怕,仙女姐姐,我隻告訴你一個人。」


我隻得俯下身去,湊到跟前聽他說。


他雙手遮在我耳邊,氣嘟嘟地說:「皇後娘娘,大壞蛋,錦哥哥,大壞蛋,他們都欺負我娘。」


小鬼的娘親原先是皇後宮裡頭的婢女,被寵幸了,生了皇子後,母憑子貴升為安嫔,皇後為表賢德,便讓安嫔和七皇子住在她那個宮裡頭了。


若是說皇後欺負安嫔母子倒是情有可原。可是錦王欺負安嫔?怎麼那麼不對勁?


我小聲問小鬼:「錦哥哥怎麼欺負你娘親的?」


小鬼攥緊了小手,咬著牙很氣憤。


「他一來就關門,不讓我進去,娘親在裡面哭……」


一不小心發現了什麼秘密。


「仙女姐姐,你能不能幫我對付他們啊?」


我捏了捏他鼻子。


「能啊。後邊,仙女姐姐幫你把他們這些壞人一個個抓起來,不過仙女姐姐施法要好長一段時間,沒那麼快呢。小鬼,你耐心等等吧。」


小鬼鼓著兩腮,用力點頭。


我點了點他額頭。


「哦,對了,仙女姐姐在人間不能暴露身份。隻有你知道姐姐是仙女哦,要是旁人在,你要叫我蓮母妃,知道嗎?」


小鬼乖巧地噓了一聲:「知道,這是秘密。」


真乖。


行野要是也這麼乖……


做夢吧。


「母妃同小七說什麼悄悄話呢?」


心猛烈一跳。


回過頭,行野站在一株曇花前,曇花正悄然盛開,他含笑睨著我。


這個人很闲嗎?總是神出鬼沒。


小鬼頭仰頭看了看我,然後伸出一根小指頭,抵在唇邊,噓了一聲,對行野眨了眨眼,說:「二哥哥,這是我和母妃的秘密,不能告訴你。」


行野唇角梨渦深漾,他也伸出一根指頭,抵在唇邊,對著我眨了眨眼。


「母妃,是不是把你是玉兔仙女的秘密,告訴小七了?」


被他聽到了,平生沒有這麼窘迫過。


小七訝異地呼出聲:「啊,二哥哥,你也知道啊。」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


誰知他走到我身邊,俯身附在我耳邊,低低笑著:


「夭夭,你喜歡的話,我可以指狐為兔。」


呵。滾吧。


29


未雨綢繆的皇後很快對我開始試探,打壓。


膳食下毒,脂粉摻藥,枕被藏蛇,半夜鬧鬼……


這些手段低劣了些,輕而易舉避開了去。


皇後還在醞釀著新的陰謀。


而我也沒闲著。


皇後有幾分真本事,她的鳳儀殿如銅牆鐵壁,想安個人進去難如登天。


不過沒關系,這不是已經有人在鳳儀殿了嗎?


那夜後,七皇子時常往我這裡跑,安嫔便也常來了。


小七午睡時,我不小心將熱茶淋在安嫔身上了。


她換衣服時,不好意思,我推開屏風了。可憐人,那孱弱的背上布滿密密麻麻的鞭痕。


她怕極了,眼淚跟決了堤似的,卻怕驚醒小七,隻得抱著膝蓋,垂著臉無聲哭著。


天底下的娘親大抵都一個樣。


把眼淚藏住,將笑容綻放在孩子面前。


讓他們相信世上隻有良善與幸福。


原本想好的威脅安嫔的話,我盡數咽回去。


「我什麼也沒看見,你別怕。」


我蹲下去替她慢慢攏好裙裳。


她忽然握住我的手,那一向因怯懦而閃爍的目光此時變得清亮堅定。


「幫幫我。」


安嫔投靠了我,她告訴我。


錦王風流成性愛美人。他同多位妃子有染,而且仍在不斷物色新的美人中……


30


錦王從亭下長廊路過,我的絲帕不偏不倚落在他臉上。


他握住那抹絲帕,掩在鼻尖閉țŭₖ眸輕嗅。


女人香可比毒藥狠辣多了。


「錦王殿下,那是我的帕子……」我抱著野貓,倚在朱欄上,眉目含情,盈盈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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