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老師又偷偷和您說了什麼啊？我昨天上課睡覺她可沒管我，還讓同學把筆記借我抄呢。”
“明明昨天機甲實戰的時候她還誇我來著。”白星竹嘟囔著。
白未城眉目肅然，語氣中隱有些嚴厲：“你老實點，這次期末考試你要是不拿個好成績回來我可不會放過你。”
白星竹一聽立刻看向雲舒求助，“媽，您可要幫我。”
雲舒也故作嚴厲地說：“你要是成績不行，我也揍你。”
白星竹哀嚎一聲，整個大廳又是一片歡聲笑語。
唯獨白離坐在一旁，像是自動罩上了透明的屏障一樣。
白未城視線又看向白離，語氣溫和許多：“白離最近怎麼樣啊？學習上有沒有遇到麻煩？”
這種問題每次白離回來白未城少不得要問上一遍，但隻是問問而已，像是完成一個固定的任務一般。
以往白離也隻是專挑好的說，隻要讓白未城聽到“一切都好”這樣的字眼，他就會如願地繼續將話題轉到白星竹或者白砚安身上。
但這次白離卻是猶豫了一瞬，緩緩才說道：“不是很好。”
不辨情緒的聲音讓在場的人都怔了一下。
白離看著他們，繼續說道：“我想轉學。”
“我的老師和同學對我有很大的惡意，他們在欺辱我。”她的聲音像往常一樣平靜，一雙眼睛注視著白未城和雲舒。
身上的傷口被衣服布料磨得隱隱作痛，這一刻，白離的眼底都不自覺帶上一層希冀。
大廳又是一片沉默，白離隱藏在衣袖下面的手指都緊了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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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才聽到白未城的聲音。
“白離，這些問題我們很難幫到你，你和我們說……也沒有用。”
他的眼睛裡帶著歉疚，卻看不到深淵中的白離。
“這個學校是最適合你的，當時不是說了嗎？”
白離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腦海中一遍一遍回憶著自己被丟在泥濘中的場景。
雲舒坐到她旁邊撫摸她的背，溫聲細語的說：“你上的是預備學校，平時上課有些小摩擦很正常。”
“哥哥姐姐們都是這麼過來的。”
白離抬起頭看著他們，眼睛裡看不出情緒。
白未城一聲不吭，沉默地往後仰了仰。
白砚安坐在沙發上，打開光腦的虛擬屏幕瀏覽著。
白星竹瞅了瞅自家大哥，又看了看父親的臉色，一言不發地轉著手上的杯子。
“你和老師說一下吧，老師會管的。”雲舒聲音還是很輕柔，白離卻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嗯，”她淡淡地應了一聲，將眼底的失望隱藏在黑暗之中，“我知道了。”
一片鈴聲打破了平靜，雲舒的話語也到此停止。
看到來電信息的那一刻，她眼睛裡的光都亮了起來。
“小辭。”
不止是她，除了白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雲舒那邊。
“你什麼時候回來？”
“白離？”雲舒看了一眼白離的方向，繼續道：“她回來了，你放心，全家都等著你呢。”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雲舒臉上的笑容消散了一些，面露失望，“不回來了？今天學校還有事嗎？——這樣？那好吧。”
她語氣嚴厲了幾分，“下星期可一定要回來。——好的，再見。”
她掛斷通訊，對著另外幾人說道：“小辭今天不回來了。”
“啊？”白星竹反應極大，杯子“砰——”地一下放在桌面上，“姐怎麼又不回來啊？”
白砚安眼中也閃過一層失望。
白未城倒是沒有多大的疑問，若有似無地點點頭，“克洛斯戰役剛結束，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忙——先去吃飯吧。”
……
餐廳裡，白離依舊坐得很遠。
她往常會坐在雲卿辭的旁邊，現在雲卿辭沒回來她也沒坐雲卿辭的位置，而是跟白家人隔了一個位置的距離。
想來是剛才她提了一個不合時宜的話題，現在並沒有人和她搭話，生怕她再次提出什麼他們滿足不了的要求。
白離坐在旁邊自顧自吃著。現在是夏天，她卻穿著校服外套，將自己手臂上的傷遮擋得嚴嚴實實的，跟其他人格格不入。
“聽說你們下星期有一個機甲對戰的比賽，我給你找人把機甲升級一下。”白未城突然說道。
白星竹毫不在意地擺擺手，“不用了，就一個小比賽而已。”
“你可別小瞧你的同學，第一預備學校臥虎藏龍，整個星域的尖子都在你們學校，你不要小瞧他們。”雲舒提醒道。
白星竹的眼神圓潤明亮，湊到雲舒身旁一臉殷勤，“爸是聯邦最負盛名的指揮，您是最優秀的機甲師，你們的基因怎麼也差不到哪裡去。”
說著他拍了拍胸脯，“你們放心吧，絕對不給你們丟人。”
“我明天讓設計院的人來一下，”白未城又看向另一邊的白砚安，“砚安，你的機甲也是時候改造一下了。”
“好。”
這時他的目光放到遠處安心吃飯的白離身上。
遲疑片刻之後，白未城還是開口說道：“白離，你的機甲……”
他看到了白離手上用膠條連接起來的機甲手環，皺了皺眉，覺得格外扎眼。
“我去給你修一下吧，還是給你換一臺？”
沒等白離說話，他繼續道：“讓設計院的機甲師給你維修可能來不及，你明天還要上學。”
白未城想了想，盡量將語氣放得溫和平緩：“你明天有時間去找人維修一下吧，別耽誤學習。”
白離下星期才能再回白家，讓設計院的機甲師來修，意味著白離這個星期都不能用自己的機甲。
機甲這種東西都是單兵用習慣的，輕易換不得。
所以白砚安他們的機甲都是從小用到大的，白未城對待他們人生中的第一臺機甲也是極為重視，就連設計圖都是前前後後讓人改了好幾版。
白離點點頭，看著手上的機甲手環，機械地咀嚼著口中的飯菜。
……
這幾天的事情一遍一遍在腦中循環播放，白離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
明明不是第一次了，以往無論白天被如何凌辱對待，白離晚上也能安心睡過去。
但這次她睡不著。
絲制的床單格外冰冷，總是會讓白離想起白天被人從窗外潑進來的冷水，順著她的頭發滴落到書本上。
她的第一次求助，被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今天之後，她的生活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就像從頭潑下來的涼水一樣，她從頭冷到腳，冷得她睡不著。
她索性坐起來，眼睛凝視漆黑一片的客房。
雲卿辭曾和她說過回來時可以去她的房間過夜，但白離拒絕了。
看著雲卿辭那精心裝飾過的房間，短暫的羨慕過後她會有一絲埋怨。
她知道這樣的心理很不健康，但每次看到白砚安他們過得好，她就會卑劣地想把他們一同拉入泥潭。
十八歲的白離坐在窗臺上，看著外面的星星，耳朵邊也聽見了床那頭的動靜。
她沒有回頭。
冷白的星光灑不到她的頭上，她自己也處在無邊的幽暗裡。
第111章 第三人格68
一晚上沒怎麼睡,白離的頭微微有些脹痛，到了五點之後就怎麼也睡不著了。
平常在白家她就是五點起，學校離白家不近，她需要早點趕上公用飛行器。
她有私人飛行器,在得到了李典的“重點關照”之後, 第二天她飛行器的機翼就被卸了下來。為了少生事端,白離就一直乘坐公用飛行器上學。
但今天白離收拾完之後沒有著急出門,而是收拾完東西後坐在椅子上等了許久,直到外面傳來動靜她才出去。
雲舒看到她的時候微微一愣,但馬上又還上一貫溫和的笑容,又進入廚房多拿了一副碗碟。
十八歲的白離飄在半空中看著這一副家庭和諧溫馨的畫面隻覺得頭皮發麻，盤坐在半空的身影轉了一個圈,整個人背對著餐桌。
白星竹用叉子杵著盤子,時不時打個哈欠,馬上就收到了白砚安的眼神警告。
“快點吃，等下還要上課,爸還等著我們呢。”
“急什麼，”白星竹慢悠悠地戳了戳盤子裡的早餐,下巴指了指白離，“白離還沒吃完呢。”
飄在半空中的白離頭發都要豎起來了,捂著耳朵心中暗罵。
白星竹這個蠢貨,天天非得讓自己難堪。
果然，白未城聽到這話眼神都變得復雜難辨。
他揣度著自己的語氣盡量讓自己顯得公平，“白離，我今天有事需要跟星竹他們老師談談,這次就不送你去學校了，你自己去學校行嗎？”
這話不假。白律星由白家管轄,白未城作為家主，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去第一預備學校考察一番，同時了解白星竹在學校的表現情況。
白離捂著耳朵都能聽到白未城那虛偽的聲音，翻了個白眼。
這次不送？也沒見你之前送過啊。
所幸十四歲的自己並不在意，極小地嗯了一聲。
她遲疑了一會，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可以不去學校嗎？”
雲舒輕笑了一下，開口道：“都這麼大了怎麼還厭學呢？”
她摸了摸白離的頭，語氣親昵，“快點吃，再不走要遲到咯。”
白離很深地看著她，緩緩放下餐具。
“那我先去學校了。”
……
白離遲到了。
於是又被趕出來了。
透過透明的玻璃窺視裡面的場景——
斯溫德勒正規規矩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認真地記著筆記。
周圍也有睡覺的學生，老師一邊講課一邊走到他們身旁，輕拍他的肩膀將人喚醒。
沒有她的教室十分和諧，沒有老師時不時的暗語嘲諷，也沒有同學的肆意嘲笑，她的桌椅跟著牆角一起排除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