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熙語打量了一下自己幾乎隻有王嬸三分之一那麼多的成果，很是不好意思，“我怎麼才插了這麼點。”

　　王元香笑了，“嬸下地的時候你還在天上做仙女兒呢。沒事的，下午跟著嬸再種點，明天請個假，到嬸家裡玩。”祝熙語猶豫，不知該怎麼回答。

　　王元香笑著指了指自己的大兒子，“上韓村最不缺的就是人，你這點兒活峰娃半小時就能插完。我平日也是不用下地的，今天想著你第一次插秧，你五叔特特讓我過來的。”

　　她語重心長，“雖然不知道你怎麼下了鄉，但想你的姨父是大伯的領導，你家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吧。”

　　她的語氣很是自豪，“這上韓村為什麼叫上韓村，因為每一輩都是靠我們姓韓的撐起來的。上一輩是你韓三叔，這一輩是允兒的二哥，都是我們這支的。你嬸子家雖然沒你三叔厲害，但你五叔在這個村裡是這個。”她伸出大拇指，“護著你還是沒問題的。”

　　王元香用目光打量祝熙語的臉，“我們上韓村，隻會是你停停腳的地方。別想太多，你姨父把你託付給三叔，託付給我們韓家，就沒有讓你困在這地裡的話。”

　　她語氣一轉，“況且大家都是這麼做的，別的村也都有自家的親戚專門插隊到老家的。況且你二叔五叔又沒徇私給你安排輕省的活，隻是允了你的假，沒什麼大事的。你就聽嬸子的，以身體為重，好好在這兒看看北城看不到的山，看看北城看不到的水。時候到了呀，就繼續回去做你的首都姑娘去。”

　　祝熙語點點頭，眼睛都快包不住淚。她這才知道原來楊姨任叔是以姨媽姨父的身份對外說的，他們是許諾了什麼？才能讓韓三叔這樣鄭重地向老家安排她。

　　不是她刻意把人想壞，而是她和韓三叔從未謀面，和韓家眾人也才相識不到三日，他們本性再善良熱情，沒有足夠的利益、沒有當家人的重視，是絕對做不到這種程度的，這幾乎是把她當作自家子侄照顧、打算了。

　　祝熙語低頭將臉靠在王元香肩頭，“謝謝你，嬸嬸。我真是不知該怎麼報答你們才好。”

　　王元香笑著回頭，打趣道，“你要是願意，就嫁進我們韓家。峰娃青陽你看不上，你韓三叔家的韓雲深，允兒的二哥韓宥，你隨便選。”

　　祝熙語呆不下去了，正好隊長叫解散，趕忙上田埂整理衣服假裝自己沒聽見王嬸的話。心裡卻在嘀咕，怎麼一個兩個都在說韓宥，他很缺媳婦兒嗎？不過二十七歲了還沒結婚，還真是缺。祝熙語吐了吐舌，在心裡向這個素未謀面但名字已如雷貫耳的韓二哥道歉。

第12章 糟糕

　　祝熙語和王嬸韓允道別，回了知青點，簡靜秋提前了三刻鍾下工，此時堂屋的桌上已經擺好了菜。還是紅薯粥和窩窩頭，但多了三道炒菜，清燉蘿卜、炒白菜、土豆片，油倒是放得很舍得。

　　祝熙語轉進廚房，見方冉雖然有點蔫蔫的，但還能坐在灶前燒火，隻是臉不知是被灶火映的還是在發熱有些紅。祝熙語上前問：“早上怎麼摔了？現在好點了嗎？”

　　方冉回頭，眼圈比臉蛋還紅，“有點發燒，倩倩姐給我拿了點退燒藥。”她的表情很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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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熙語猜到，但沒主動說什麼，從廚房後門走到取水的地方打理自己這一身的邋遢，褲子上按了好多泥手印，她幹脆直接換掉了。

　　飯畢，史勝告訴新知青們午休有兩個小時，一小時後還是在堂屋集合就叫了散。

　　祝熙語抓緊時間躺上了床，在心裡盤算著下個休息日得去買個鬧鍾。蕭可湊了上來，一臉愁苦，“小語，你下午還去嗎？”

　　祝熙語點頭，提醒道，“今天是第一天。”蕭可聞言唉聲嘆氣地回了自己的床，許之桃又在哼哼首都來的就是嬌氣之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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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床了各位。”史勝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祝熙語翻身爬了起來，動身的那一瞬間覺得自己的腰好像被車碾過一樣，酸痛難忍，她忍不住悶哼一聲。許之桃那處也傳來低呼聲。

　　祝熙語強忍著挪到桌邊，對著鏡子重新梳發，她看到箱子縫隙露出的遮陽帽正在盤頭的手微微一頓，但轉念想了想，還是像早上那樣繼續在頭頂盤發。她湊近鏡子細細打量自己的臉，雙頰處曬出的紅痕還未散，她有些心疼，她也是很愛美的。但再三考慮她還是隻重新厚厚塗了一層雪花膏。

　　再忍幾天就好了，雖然五嬸那樣說了，但自己也不能全當個沒心沒肺的甩手掌櫃，總要盡量少留些話柄的，祝熙語安慰自己。從箱子裡抓了一把奶糖裝進小袄的口袋裡，祝熙語正想分蕭可幾顆，就看見她還埋在被子裡。

　　她輕輕拍了拍被子中間的拱起，“來不及了。”

　　被子裡傳來蕭可透著濃濃煩躁意味的聲音，“別管我別管我別管我，我要請假。”

　　祝熙語又等了她一會兒，看她始終不願意起床，背好水壺自己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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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熙語早把王嬸和韓允的話忘到了九霄雲外，這邊，王元香卻在床上睜著眼睛想了一中午，好容易聽見兒子叫起的聲音，一把推上韓明成的肩膀。

　　可憐的韓書記，在外說一不二，此時差點被媳婦推下床，卻隻能委委屈屈地低聲詢問，“怎麼了？是我又打鼾了麼？”

　　王元香的眼睛亮亮的，滿臉興奮，“我有個絕頂好主意！”她很得意，“我真是太聰明了！我怎麼這麼有眼光！”

　　韓明成看著自己媳婦興衝衝支起身子，“你說咱們把熙語那丫頭說給允兒她二哥咋樣？”

　　她幹脆坐了起來，“熙語這姑娘多好看吶，站在韓宥旁邊怕是全國都難找這樣一對。丫頭性格也好，啥時候都笑眯眯的，從不擺什麼千金架子，又懂人情世故，你看她第一次上門提的那禮、說得那話，真是處處周全。”

　　王元香已經完全顧不上丈夫了，她越說越覺得這事兒能成，“管她為什麼下鄉，無論家裡是啥情況，韓宥自己那麼有出息，根本不需要靠媳婦的娘家。”

　　她蹬上鞋子，“不行不行，我得趕緊和允兒通個氣，讓她把韓宥早點叫回來，今年探親假正好還沒用呢。”

　　韓明成看著自己媳婦風風火火就出了門，嘆了口氣，沒去管她。韓宥是個非常有主意的人，年少離家，靠自己在軍中硬生生闖出一條血路。除非他自個兒樂意，否則誰也管不到他頭上。

　　他一邊穿外套一邊回想祝熙語的好樣貌好性子，倒是有些拿不準這次他媳婦會不會和以前一樣铩羽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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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祝熙語還是和早上一樣，插會兒秧就歇一會兒，越到後面休息的時間越長。中間她散過幾次奶糖給韓允和王嬸，那兩人接過糖又很快湊到一起嘀嘀咕咕，說一會兒還看她一眼，但等她湊過去聽見的卻都是和她無關的上韓村的八卦，祝熙語覺得實在是太奇怪了。

　　就在祝熙語幾乎是種十分鍾就要歇上五十分鍾的時候，隊長終於叫停。祝熙語長舒一口氣，幾乎是迫不及待地上了田埂，用水田最上面那層清水稍微洗掉些腿上腳上的泥巴。

　　韓允走了過來，“熙語，我就算再喜歡你，也得說你這也種的有點兒太少了。”

　　祝熙語打量著自己身上那些劃痕，擺擺頭，“你該怎麼樣就怎麼樣，我這兒確實太少了。”

　　韓允給她做了個四的手勢，“五嬸是滿工分八分，你按面積隻有五嬸的四分之一。但你今天上了一整天工，所以再給你記兩分。”祝熙語連連向她作揖。

　　“你們兩丫頭幹啥呢，怪模怪樣。”王元香光著腳走了過來，“小語，明天請假了來嬸兒家裡玩。”

　　祝熙語笑笑，“等明天我看看我還撐得住嗎再說。”

　　王元香無奈，“你這丫頭，還挺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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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青院比中午還安靜，幾乎人人都是一臉被透支的模樣，連看起來最強壯的方朔和號稱田裡一把好手的何倩都是掩不住的疲憊。

　　方冉下午還是去了地裡，隻是聽說做飯中途就又暈倒了，在屋裡睡著，連晚飯都沒吃。

　　祝熙語找出自己帶來的藥箱，提著去了隔壁房間。開門的是李竹茹，見她提著藥箱就帶著她徑直去了方冉那裡。

　　方冉本就嬌弱的臉紅撲撲地陷在軍綠色的被子裡，更是顯得她隻有小小一隻。她此刻倒是醒著，床邊放著一碗明顯沒動過的玉米粥。看見祝熙雨過來看她，方冉眼眶紅紅的。

　　“還在發燒嗎？”祝熙語探了探方冉的額頭，滾燙，皺著眉從藥箱裡拿出體溫計，示意方冉夾上，“怎麼這麼燙，吃過藥了嗎？”

　　方冉的聲音軟軟的，還有些啞，“下午回來的時候吃了村裡大夫拿的藥，剛剛李姐姐給我端了粥，叫我我才醒。”她一副做錯了事的表情，“怎麼辦，祝姐姐。我明天該怎麼去地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