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道：“那是我孫兒，我不怕。”
小院子裡太安靜了，沒什麼光線，總感覺灰蒙蒙，說不出來的陰森。
老太太知道的事情並不多，童陽問了下能不能查看孫業的屍體，本以為她會拒絕，沒想到同意了。
童陽轉身走進小院，楚詩語則攙扶著老太太來到屋檐下。
“我們就在這裡吧，她看看就好了。”楚詩語不想讓老太太更加傷心，和她一起站在臺階上。
童陽獨自走到棺材邊，揭開覆蓋在屍體臉上的白布，露出孫業的臉。
童陽呼吸一沉，那張臉已經不能用“臉”倆形容了。
他的耳朵不知所蹤，臉上骨頭好像被削過，變成一根圓柱形狀，皮膚被拉扯繃到極致，腦袋左右兩邊都有粗糙的縫合線，裹挾著少許血肉，看上去觸目驚心。
一看就知道是平行世界人類的手筆。
酷夏即將來臨，靠近屍體就能聞到淡淡腐臭氣味，好在並不濃鬱。
童陽鎖緊眉心，撩開他的衣襟，壽衣質地十分粗糙，摸起來像紙張，他的脖子倒是沒有受傷，隻是臉上骨頭被削去，縫合成圓柱形，看起來腦袋和脖子形狀幾乎沒有區別。
他鎖骨皮膚青紫，和臉皮一樣有被拉拽的痕跡，童陽用手隔著壽衣貼在他的身體上，從肩膀位置往下探究，沒有胳膊和手臂，兩邊肋骨都斷了。斷裂形狀非常微妙，正好向下彎曲，因此身體也變成了一根圓柱，並且同樣有著縫合痕跡。
童陽臉色越來越難看，繼續向下探究，觸到了他光禿禿的胯部，雙腿已經沒了，胯部斷裂位置也被縫合起來，形成了一個從上到下、從裡到外的圓柱形“物體”，俗稱人棍。
可是，他的屍體狀態比人棍還可怕。
思忖片刻，童陽將他的壽衣整理好，重新將白布蓋在他臉上。
“童陽，怎麼樣？”楚詩語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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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陽搖頭，對老太太說：“他父母在哪裡？我有事情想問他們。”
老太太說：“走了。”
“去哪兒了？”楚詩語道。
老太太說：“死了。”
兩人同時一怔，震驚道：“什麼？”
“為什麼？”
“喝藥死了。”老太太語氣平靜，仿佛在說稀松平常的事情。
楚詩語臉色一白，“他們在哪裡？”
童陽猛地想起什麼，大步走進縈繞著奇怪氣味的房間。
她想起來房間裡奇怪的氣味是什麼，農藥殘存的氣味！
進入房間，繞過堆放雜物的地方，入眼是一張老舊的床鋪，兩個人並排躺在床上，童陽繃緊唇線，上前查看他們的脈搏。
兩人口鼻流血，身體僵硬，早就沒有了生命體徵。
老太太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子旁，拉開抽屜，取出一個用幾層塑料口袋包裹好的東西，慢慢將塑料口袋打開，露出裡面皺巴巴的紙幣，一毛、兩毛、一塊、兩塊、五塊……最大面額隻有五十塊，連市面上早就不流通兩毛、兩塊的人民幣都有。
最下面是一張銀行卡，寫著孫業的名字，密碼是他身份證賬號後六位。
“丫頭，她叫你童陽，你就是孫業欠了錢的同學，來要賬的吧？”老太太顫巍巍地把錢和銀行卡交給她，“對不住啊丫頭，家裡沒錢了，我就隻有這些，卡裡是孫業自己打工攢的，一直夾在筆記本裡，大概不到一萬塊，還差了好些，你先拿著，
。我地裡還有不少菜呢，等我把菜賣了，再還給你，你看成嗎？”
“奶奶……”楚詩語怔愣看著她，心情一時間十分復雜。
童陽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老太太拉起她的手，將東西放進她手心。
“我本來想和他們夫妻倆一起走了，可是孫業還欠著你的錢，兩萬塊不是小數目，我要是也走了，孫家死絕了，誰來還你的錢啊？”
童陽攥緊手裡的東西，“那就應該都活下來，您一個人還不了，為什麼、為什麼要……”
童陽有些不能理解，無論什麼時候，無論遇到什麼情況，她從來沒有想過放棄自己的生命，如果童樂被平行世界的人殺死了，她一定會想盡千方百計把平行世界殺個幹淨，也不會想到結束自己的生命。
她不能理解，但是也知道世上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
或許對孫業家人來說，他就是唯一的支撐，他沒了，家也垮了。
老太太道：“他們沒我能活，死了就算了。”
“童陽……”楚詩語無助地看著童陽。
童陽從垂下眼簾，將銀行卡拿出來，把剩餘零錢全部還給老太太。
“我不要零錢，您慢慢攢，一個月還我五十塊，交給派出所的李警官，他會轉交給我。”
老太太愣了愣，“一個月五十？丫頭，會不會太少了？我還能種地……”
“我和孫業說好了，每個月還我五十塊，您跟他一樣就行。”
老太太嘆息一聲，“那好吧，每月一號我會準時把錢交給李警官。”
“那就好。”
童陽繼續道：“孫業的死，國家政府也有責任，所以應該由他們來安葬，我會和他們聯系，一會兒就過來。”
老太太道：“那太好了，我一個老婆子，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童陽讓楚詩語陪著老太太，自己離開給李警官打了通電話，向他說明情況。
不一會兒，李警官就帶著人重新抬了三副棺材過來，幾名警察忙裡忙外地抬屍體，童陽和李警官站在院子邊。
“因為這件事回來的？”李警官問道。
童陽道：“嗯，兇手是平行世界的人。”
“猜到了，上頭還在調查這件事，原本想得到結果了再通知孫家人，結果沒想到……”
童陽道：“李警官，老太太每月一號會拿五十塊錢給你，你留著，有機會給她買點兒東西，這張卡裡還有些錢。”
童陽把孫業那張銀行卡交給了他。
李警官看了她一眼，將東西接過來，“行。”
“你們呢？接下來打算去哪兒？”
童陽道：“孫業不會是最後一個受害者，所以，還得再查一查。”
“對了，你還記得東楊小區和你住一棟樓的老人嗎？”
“怎麼了？”
“她死了，嚇得死的。”
童陽蹙眉道：“什麼時候？”
“三月份。”
“三月份？”
老太太三月份被嚇死，緊接著四五月份就開始對1209考場的人動手，第一個死亡的人還是應該在去年六月初就墜樓身亡的孫業？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關聯？
李警官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童陽，你辛苦了。”
童陽若有所思地低下頭，這是對她獵殺潛藏在現實世界裡平行世界人類展開的報復？
李警官沒再多說什麼，去院裡幫忙。
楚詩語走到她身邊，看了她幾眼，問道：“你在想什麼？”
“你猜。”
“你是不是在想，昨晚我們早點趕過來，他們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童陽斜她一眼，“你覺得呢？”
楚詩語嘆息道：“這不是你的風格。”
童陽想起吃瓜群聊中的事情，意味不明地看著楚詩語。
“幹什麼？”楚詩語一臉警惕道。
童陽覺得自己可能瘋了，脫口而出道：“你是第一世界的人嗎？”
楚詩語愣了一秒，目瞪口呆指著自己，“什麼？我？第一世界？”
“是不是。”
“你問什麼廢話！”
童陽沉思片刻，自顧自笑了，“說的也是，問你你也不會說實話。”
童陽彎腰坐在臺階上，目光投向遠方。
倘若真是平行世界的報復，事情反倒好處理一些。
“到底怎麼回事？”楚詩語半蹲在她面前，瞧著她的神情，擔憂道。
“你死了，在五月十七號。”童陽道。
楚詩語不解道：“可我沒有死啊。”
“所以隻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你是第一世界的你，在說謊；另一種可能……”
楚詩語扶著她的膝蓋，抬頭看她，“另一種可能是什麼？”
童陽抿起唇瓣，另一種可能，則是“水友吃瓜007”群聊有人在說謊。
如果按照她以前的性格，早在發現時候就把楚詩語殺死了。
“你說你不是第一世界的人我不能完全相信，需要一種方法證明。”
楚詩語問道：“什麼方法？”
童陽道：“讓我殺了你。”
楚詩語似懂非懂點頭，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我死後屍體有沒有消失就知道我是不是第一世界的人，如果不是，你再自鯊，回到十分鍾前，我也還活著。”
“嗯，所以，你願不願意？”
楚詩語幾乎毫不猶豫，點頭道：“好啊，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第九十七章 （二合一
中午十二點前，他們離開了孫業奶奶的家。
李警官已經挑選好了墓地，徵得孫業奶奶同意後，於明日清晨下葬。
和李警官吃了午飯，童陽兩人回了酒店。
童陽鑽進衛生間洗了澡，出來時看見楚詩語站在門口，手裡攥著一把水果刀。
“幹什麼？”童陽擦了擦湿漉漉的頭發，睨她一眼。
楚詩語把刀舉起來，一臉無辜，“不是要證明一下嗎？”
童陽擦拭頭發的動作慢下來，接過她手裡的水果刀。
楚詩語撩開頭發，露出潔白的脖頸，說道：“你下手快一點兒啊。”
童陽抿唇，將冰涼刀刃抵在她脖子上。
見她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楚詩語催促道：“愣著做什麼？”
童陽隨手丟開水果刀，淡淡道：“沒必要。”
“嗯？”楚詩語驚奇抬起頭，“沒必要？你不怕我是第一世界的人？”
童陽道：“先說是不是，再問怕不怕。”
“我不是。”
“就算你是，我也不怕。”
楚詩語撿起水果刀，放回原位，“早說啊，我還專門跑到前臺去借水果刀。”
童陽走出浴室，說道：“你收拾一下，一會兒就走了。”
“去哪裡？”
“看看1209考場其他人。”
“哦，好吧。”
楚詩語走進浴室，關上門，不多時，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
童陽披散湿發，坐在床邊，拿起手機。
楚詩語沒有說謊，五月十七號她受了傷，保住了性命。
所以，“水友吃瓜007”群聊有人在說謊？
童陽覺得不能下定論。
童陽點開社交軟件，進入吃瓜群聊，往上翻看消息。
昨天搜索新聞和發出案發現場照片的人，是一個昵稱為“二毛五”的群成員。
以往在群裡還算活躍，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昨夜她登機後，沒再看過群裡的消息，多出了不少新消息。
【@二毛五我搜到了新聞，沒找到照片啊】
【我也是】
【新聞說是得罪了□□，具體不清楚】
【和平行世界相關的案件不是沒有鎖定過嫌疑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