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話聲音不輕，再加上從未見過的敞篷車出現在貧民窟，圍觀大部分人將注意力放在了他們身上，聽到男生說的一萬，頓時傳來一陣抽氣聲。
童陽漫不經心道：“你那件外套賣了話，應該不止吧？”
男生怒目而視，“你不會已經賣了吧？”
“白痴，貧民窟有人買得起？”童陽哂笑道。
“那就好。”男生頓時松了口氣，“我的外套在哪裡？”
童陽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不答反問：“我看你也不像小氣的人，為什麼要把外套要回去？”
男生冷哼一聲，“我不至於為了一件外套專門到這種地方來。”
“所以，原因？”
“我為什麼告訴你？”
“那我為什麼要還給你？”
男生咬牙，“那是我的外套！”
“你送給我了，就是我的。”
“反正你留著也賣不出去，我給你一萬，怎麼樣？”
童陽道：“一萬太少了，賣不出去我就放著，當抹布也行。”
男生氣得牙痒痒，怒道：“你就不怕我報復你？”
童陽瞥他一眼，說道：“貧民在你們眼裡，不就是可以隨意殺害的牲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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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抿唇，看了看她，“我都給你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
“那些被你炸死的人，得到過你的道歉嗎？”
“我……”男生神色明顯有些怔愣，看著童陽深邃的瞳孔，莫名覺得心虛，移開視線，“獵殺貧民窟的人不犯法啊。”
童陽瞧著他臉上顯而易見的心虛，忽然壓低上身，雙手抵著車門，直勾勾地看著他，說道：“你有沒有想過，這是錯誤的呢？”
男生露出錯愕表情，眼睛大睜，“你、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這是聯合政府頒布的法律！”
童陽瞥了眼周圍其他人，斥道：“小聲點兒。”
男生捂住口鼻，跟看瘋子似的看著童陽，“你瘋了吧？你是想說聯合政府頒布的法律是錯誤的？”
童陽問他：“為什麼要建立貧民窟？”
男生道：“就像垃圾場一樣啊。”
“父親告訴我，人類世界就像一串葡萄，分為甘甜可口、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以及糜爛的果子，那些糜爛的果子對人類世界沒有貢獻，反而會影響其他人，所以和垃圾一樣。”
“我們把垃圾扔進垃圾桶，和垃圾一樣的貧民，自然也要生活在貧民窟，而且父親說垃圾應該被銷毀，以免汙染環境，聯合政府還好心留下了他們的性命。”
越往下說，男生越是理直氣壯，鄭重其事道：“所以，我銷毀垃圾有什麼不對？”
不知何時，周圍變得十分安靜，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男生身上。
童陽罵道：“白痴，說了讓你小點兒聲。”
男生面對那些虎視眈眈卻並未表現出害怕，嗤之以鼻道：“他們又不敢對我的動手。”
“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在別人地盤上，你最好還是收斂些。”
“哼，無所謂，反正我平時也不會來這種地方。”
童陽不可否置，接著剛才的話題，說道：“所以，你認為貧民窟都是對社會沒有貢獻的垃圾？”
此話一出，周圍人的視線火辣辣地落在童陽身上。
男生跟看神經病似的，“你就住在貧民窟，不怕被他們報復？”
“回答我的問題。”
男生撇嘴，覺得眼前女人十分奇怪，一個貧民窟的人，居然敢對富人區的他用命令口吻說話！
他原本不想讓她如願，抬眼接觸到她平靜的目光，如同擁有某種令人害怕的魔力。
男生嘀咕道：“那不是顯而易見嗎。”
“顯而易見？”童陽語氣不可名狀，“你用什麼證明他們沒用呢？”
“他們一直生活在這裡……”
“他們一直生活在這裡，有什麼機會能讓他們作出貢獻？”
男生神情怔了怔，“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沒有可是。”童陽篤定地說，“你跟他們接觸過嗎？了解過他們嗎？給過他們機會嗎？”
童陽自問自答：“沒有。”
童陽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人生下來就能長到你這麼高，他們和你唯一的不同，就是沒有生在一個有錢的家庭。”
男生聽了她的話，神情茫然。
如果仔細思考，發現她的話沒什麼毛病，甚至十分有道理。
這些冠冕堂皇的話，童陽跟葉淮學的，哈克島上振奮人心的演講，她現在還記得呢。
童陽一直認為人生最大分水嶺就是降生的家庭。
不一定有錢人家的小孩一定比普通人家的小孩聰明、有用，但是大部分普通人家的小孩，碌碌無為生活一輩子，也到不了需要拼天賦的地步。
所以，童陽覺得自己隻是在說大話，不過應該唬得住男生。
童陽一番話說出口，其他人看向她的目光瞬間就變得不一樣了。
“姐姐！”
就在這時，人群傳來一聲呼喊。
童陽回頭看去，一個女人站在妙妙身後，搶奪童陽交給她的背包。
童陽淡淡道：“還手。”
男生正在思考童陽的話，聽見聲音下意識看向了人群中。
死死護住背包的小女孩聽見童陽的話，幾乎立刻有了動作，一手擒住女人的手腕，身體後撤半步，一個巧勁就將女人掀翻在地。
“撲通”一聲，女人茫然地躺在地上。
妙妙氣不過，騎在女人身上，一陣拳打腳踢。
“讓你搶我東西！”
“讓你搶我東西！”
童陽滿意點頭，這段時間訓練成果還算不錯，不過更重要的是女人體型小，營養不良導致，稍微用點技巧就能將她過肩摔。
“好了。”童陽出聲制止，妙妙立刻停下動作，小跑來到她身邊，像頭開了殺戒的小狼崽子，惡狠狠地看著其他人。
回頭看到男生一臉目瞪口呆，妙妙朝他呲牙，“看什麼看……哎呦！”
童陽拍了下她的後腦勺，“你是狗嗎？呲什麼牙？”
妙妙哼了一聲，緊緊抱著書包，警惕地看向其他人。
這段時間關於童陽和妙妙的流言不少，但凡覬覦她們錢財、覺得兩個弱女子好對付的人，全部被修理了一頓。
童陽垂下眼眸，問道：“你覺得你能打過她嗎？”
——當然能。
隻要力氣稍微大一點絕對能打過妙妙。
不過，這位小少爺一看就沒和別人打過架。
妙妙配合地瞪了男生一眼。
男生眼神恍惚，吞吞吐吐道：“不、不一定啊。”
童陽壓低上身，冁然一笑，“既然沒有辦法證明這裡的人都是垃圾，那就由我向你證明，這裡的人不一定都是垃圾，怎麼樣？”
童陽本就是通過各種方法從底層爬起來的人，那時住在東楊小區的她和童樂，與貧民窟的人有什麼區別？
男生半信半疑道：“你想怎麼證明？”
童陽抬頭看向車輛駛來的方向，故作沉思，片刻後，說道：“聽說生活在貧民窟的人幾乎不可能通過測試進入平民區，就以我能否通過測試進入平民區，怎麼樣？”
男生露出驚訝表情，“你瘋了？”
“我沒瘋。”
“你想進入平民區？你做不到的，我沒騙你，上一個通過平民區測試的人還是……”
童陽聳肩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通過，我隻是想向你證明，貧民窟並不是沒有生存價值的垃圾。”
——騙你的。
說得再好聽，童陽的目的都是為了進入平民區。
男生似乎從未見過童陽這樣的人，盯著她看了好久，說道：“好，我答應你。如果你能通過測試進入貧民窟，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將這裡的人當成垃圾。”
童陽唇角微揚，“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但是參加測試需要舉薦。”
“有我在你擔心什麼？”
童陽滿意點頭，“那就拜託你了。”
“不客氣，你是個有志氣的人，我欣賞你。”
“謝謝。”
男生忽然想起什麼，說道：“那我的外套……”
童陽打開妙妙話裡的背包，將外套取出來。
男生頓時松了口氣，伸手去接，“幸好你還沒賣……”
童陽抬高手臂，說道：“我沒說直接給你，它現在是我的東西。”
男生撇下嘴角，從包裡取出厚厚一疊現金，交給她。
童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我，“謝謝。”
男生：“……”
“呵呵，不客氣。”
童陽將錢拿在手中，好奇問道：“你剛才說，上一個走出貧民窟的人是誰？”
說到此人，男生臉上流露出害怕神情，“我沒見過，但是聽說年紀輕輕就當上了長官，行事風格特別可怕。”
“長官……”童陽眯起眼睛，嘴裡喃喃道。
不會是她想象中的那個人吧？
“走了，平民區再見。”童陽晃了晃手裡的鈔票，說道。
雖然財不外露，但是錢在眾目睽睽之下交到她手中，遮遮掩掩沒什麼必要。
男生吹胡子瞪眼，“一切都還沒開始呢！”
童陽睨他一眼，轉身往回走。
“你叫什麼名字？”男生問道。
童陽腳步微頓，“楊童。”
“我叫……”
“我不想知道。”
男生臉一黑，扒住車門，將上半身探出來，喊道：“我叫詹子城！”
童陽沒再搭理他，回到人群中，將錢遞給妙妙，“放起來。”
“哦。”妙妙聽話接過。
童陽抬起頭，看向周遭其他人，淡淡道：“怎麼？想來搶嗎？”
眾人齊刷刷搖頭。
“不搶。”
“楊童，加油！進入平民區！證明我們不是垃圾！”
“我們不是垃圾！我們隻是沒有機會！”
“一定要向他們證明這一點！”
“我們隻是起點不一樣，有多少人生來就在貧民窟！”
“不是我們對社會沒有貢獻，而是我們根本沒辦法為社會作出貢獻！”
“你一定要成功！”
……
童陽面露詫異，回頭看向與她一樣的詹子城，聳肩道：“你看到了？”
詹子城怔愣點頭，“我看到了……”
“走吧。”
童陽將頭轉回來，搭著妙妙的肩膀。
妙妙道：“姐姐，你進入平民區，這些錢是不是都留給我了？”
說話間，小丫頭神情隱隱有些興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