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條件好,光是房子就有七八套,還有廠房和一些商鋪。
我剛死的時候,許多民間術師找上門來說可以讓我家人見我一面,結果毫無意外地全是騙子。
我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衝向了公墓的門衛處,過了一會兒手裡拿著三根香跑了過來。
頂著太陽,他跑得一臉汗。
他顫抖著手將香插進我墓碑前的香爐裡,嘴裡不住地念叨:
「姐,你要是能看見我們,你就發個話,我知道是你,肯定是你。」
香燃了起來,發出一陣好聞的檀香味兒,我有些餓了。
陸星河伸手一揮,三根香齊齊地斷裂,像被刀劈了一樣。
我弟呆滯了片刻,又衝去門衛室抱了一大捆兒香。
他點,陸星河劈。
不一會兒,我墓碑前就散落了一地的細香。
11.
我拉了拉陸星河的衣袖:
「偶像,咱不能直接現身嗎?」
陸星河搖了搖頭:
「人鬼殊途,你要現身,起碼要按照那本書上的方法潛心修煉一年。
Advertisement
「我在白天也無法現身,而且這是你的仇,我沾染太多對我們倆都不好,隻能在一邊協助你。」
哎,復仇之路,道阻且長。
我弟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對著我爸媽堅定地說道:
「我姐肯定出事了,她有話想和我們說但是沒法說出口,咱們不能讓她一個人幹著急,我們回去找人想想辦法。」
好小子!
我開心地看著他,很想像過去一樣摸摸他的頭。
我的傻弟弟長大了,都會動腦子了。
一行人收拾好我的墓地,我爸媽在那兒聯系定了塊兒新的墓碑,過幾天來給我重新安上。
張薇薇站在邊上一言不發,眼神幽暗、晦澀。
12.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陸星河拉著我直衝墓地的屏障。
他很順利地飄出去了,留下我貼在屏障上,死活出不去。
他不死心地又推又拉,發現我怎麼樣都出不去。
我們倆蹲在地上一起嘆氣,什麼叫咫尺天涯,這就是了。
正在這時,遠處蜿蜒的山路上開過來一輛汽車,車燈在漆黑的夜色裡分外醒目。
車子裡下來三個人:一個老道士,一個年輕和尚,還有張薇薇。
陸星河帶著我躲到一旁,看他們到底要搞什麼鬼。
張薇薇恨恨地盯著我,眼神像毒蛇一樣冰涼、陰狠。
「秦明珠!你為什麼死了都要讓我不得安寧!
「這些年,你爸媽口口聲聲地說把我當親女兒,我結婚卻隻肯陪嫁一輛車,連套房子都舍不得!呸!虛偽!
「沈子墨家裡擺滿了你的照片,他隻是把我當成你的替身!!
「除了沒你有錢,我哪裡比不上你!!!
「你知不知道是我先認識的沈子墨!是我先愛上他的!
「你隻是失去了生命,我呢,失去的可是我的愛情!!!」
13.
「我活了二十幾年,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陸星河目瞪口呆地看著張薇薇,被她的話震住了。
反應過來以後,他一巴掌拍上我的後腦勺:
「秦明珠!你這是什麼眼光,交的什麼朋友?」
我有點兒心虛,張薇薇之前就最喜歡瓊瑤阿姨,動不動為裡面的女主同情落淚,感同身受,我早該想到的。
咆哮完以後,張薇薇開始發話了:
「你們倆動手吧,就算做了鬼,我也要她魂飛魄散,事情辦得好,錢可以再加。」
老道士和年輕的和尚顯然也被她剛才的話驚到了,尤其是那個年輕的圓臉和尚,嘴裡還不停地念叨著:
「難道這就是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
「無量天尊~」
留著把山羊胡的瘦削老道士摸了把胡子,揮了揮手中的浮塵,率先反應過來。
隻見他踏起四方步,嘴裡開始大聲地念起咒語,繞著我的墳墓快速地繞圈。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孽障,給我收!」
最後他蹲著馬步,左手在胸前豎掌,右手高舉個黃色葫蘆,對著我的墓碑一聲大喝。
14.
就這?
念一首《道德經》就能抓鬼了?
我和陸星河同時感覺到鬼生受到了侮辱。
陸星河雙手飛快地結了幾個印,手指翻飛,快出殘影。
我崇拜地看著他,不愧是以前的 Rap 小王子,人家這是有先天優勢啊。
「去!」
隨著陸清河一聲清喝,公墓裡剎那間飛沙走石,狂風肆虐。
伴隨著四處飛舞的樹葉,無數的蛇蟲鼠蟻從四面八方鑽了出來,迅速地朝張薇薇三人爬去。
等風過去,張薇薇她們三人睜開眼,放下擋著臉的手臂時,已經有兩條蛇纏上了張薇薇的腳踝,還有一隻老鼠蹲在她的腳背上,小腿上也趴著兩條手掌般長度的黑色蜈蚣。
現在是初秋,張薇薇從來都很注意個人形象,她穿著條剛到膝蓋的藍色連衣裙,身上批著一件白色的薄毛衣開衫,顯得溫婉又動人。
所以沒有褲子的遮擋,這些老鼠、蜈蚣、蛇就這麼非常直接地和她來了個親密接觸。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現場爆發出一陣悽厲的人叫聲和一陣更為悽厲的鬼叫聲。
15.
我「嗖」地一下跳上陸星河的背,慘白著鬼臉,叫聲直逼女高音。
黝黑肥胖的老鼠滑膩冰冷地糾纏在一起,五顏六色大大小小的蛇;還有那些硬殼泛著幽光、密密麻麻的蜈蚣,最大的那幾條甚至有半米長。
這副場景看一眼,我都能當場去世。
陸星河背著我飛上了一旁的樹:
「好了,別叫了,那些東西又碰不到你。」
做鬼的我都被嚇成了這副樣子,更不用說站在風暴中心的張薇薇了。
隻見她一邊瘋狂地尖叫,一邊拼命地抖著腿,想把腳上的東西甩出去。
她穿著細高跟,在這種劇烈跳動下,隻見她腳一崴,整個人朝地面撲了過去。
張薇薇撲到地上以後,老鼠和蛇迅速地跳上了她的背,臉上也爬上了幾條蜈蚣,隻見張薇薇瘋狂地在地上翻滾了幾圈以後,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我都有點兒不忍心看了,幸虧我已經死了,不然天天要做噩夢,這場景實在是太可怕了。
那道士和和尚不愧是練過的,兩人老早就躍上了一旁的墓碑,慘白著臉瑟瑟發抖地站在附近的墓碑上,抖得像兩隻風中凌亂的鹌鹑。
所以地上隻剩下可憐的張薇薇一人,仰面躺在那兒,身上爬滿了蛇蟲鼠蟻,弱小又無助。
就在這時,不遠處蜿蜒連綿的山路上又有兩道白光閃現。
這是又有人上山了?
是誰?
16.
「偶像,有人來了。」
我從陸星河身上跳出來,顫顫巍巍地站在樹枝上,抱著陸星河的手臂不肯放。
陸星河揮了揮手,這些蟲子就像潮水一般退去,仿佛剛才恐怖的一幕隻是幻覺。
哦,地上還留下了幾條小蜈蚣的屍體,那是被張薇薇翻滾時壓死的。
和尚和道士依然立在墓碑上,一動不動,好似兩尊雕像。
車子熄火停下,我仰著脖子看去,夜色朦朧中隻看到兩個高大的身影。
「薇薇,你怎麼了薇薇?」
原來是沈子墨和一個年輕道士。
沈子墨看到張薇薇躺在地上,大驚失色,一臉擔憂地衝過去將張薇薇抱在懷裡。
就在這時張薇薇恰好醒來,她看到沈子墨的一瞬間,忍不住將雙手摟上他的脖頸號啕大哭。
墓碑上的兩尊雕像終於活了過來,年輕和尚跳到地上,尷尬地撓了撓他的光頭。
老道士臉皮比較厚,甩了甩浮塵,對著張薇薇說道:
「姑娘莫怕,那些妖物已經被老道趕走了。」
17.
沈子墨的身體有瞬間的僵硬,他松開張薇薇,狐疑地看著老道士:
「妖物,什麼妖物?」
張薇薇對著老道士使了個眼色,哽咽著說道:
「白天我看明珠的墓碑被人搞得一塌糊塗,特意叫了兩個大師來給明珠超度一下,想讓她走得安心一點,結果,結果,嗚嗚嗚~」
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張薇薇,沈子墨有點兒心疼:
「薇薇,怎麼了?」
這時公墓的大門處又傳來了一陣汽車轟鳴聲。
這是又有人上山了?
媽耶,這大半夜的,比過年還熱鬧。
「薇薇姐、沈子墨,你們怎麼在這兒?」
我弟帶著個老和尚,和張薇薇、沈子墨大眼瞪小眼。
兩道士、兩和尚,兩年輕、兩老頭。
剛好可以湊齊一桌麻將。
眾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還是沈子墨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和薇薇是來給明珠超度的。」
我弟不高興了,皺著眉頭板著臉:
「超度啥,我姐這明顯是含冤而死,應該招魂!
「待會兒見到他,我得問問她,到底是誰欺負她了!」
18.
「你弟倒是有點兒腦子。」
陸星河雙手抱胸,站在樹枝上看著我弟請來的道士在那邊像模像樣地作法。
我扯了扯他的衣袖:
「我不能直接現身嗎?想個辦法讓他們可以看得到我。」
陸星河搖了搖頭:
「人鬼殊途,你想和家人面對面沒那麼容易的,按照你現在的鬼體,和人對話一分鍾,就會被他們身上的陽氣衝死了。
「再等等吧,你先認真地按照那本書上的修煉。」
陸星河安撫地摸了摸我點頭,柔聲地安慰著我。
我突然覺得當鬼也沒什麼不好的,活著的時候我連陸星河的面都見不到。
看著近在咫尺的愛豆,我的鬼生頭一次出現了幸福感。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年輕道士一聲大喝,現場安靜如雞。
鑑定完畢,在座的四位,全是騙子。
「明軒、子墨,我們先回去吧。今天太匆忙了,我看各位大師都沒有準備好,我們回去商議一下,也好讓幾位大師準備得再充分一點。」
張薇薇柔聲地開口,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像來時一樣,三伙人又匆匆地走了。
留下失望的我和陸星河。
就這?
陸星河捏了捏我的臉:
「別看戲了,抓緊修煉。」
19.
修煉的過程枯燥又無聊,陸星河化身成最嚴厲的老師,我稍微一走神,就拿手中的細棍子抽我。
鬼是不用睡覺的,不會困、不會累,所以我就這麼被迫修煉了一整晚,直到東方發白,太陽微升。
我應該是有點兒天賦在修煉上的,經過一整晚的努力,我的一根手指已經能凝聚成形了。
陸星河說這根手指已經可以觸碰到人世間的萬物了,再修煉三天,便可以人前顯形。
白天空氣中陽氣太重,不利於修煉,陸星河去和公墓最西北角的大爺下棋了,我便躲在樹上偷懶。
沒想到張薇薇又來了,這次帶著一大一小兩個道士。
上次的道士是穿黃袍的,這次的是一身樸素的藍衣服,老道士臉龐幹瘦,但是一雙眼卻精光四射,他朝樹上的我看來的那一瞬間,我突然感覺到了一陣心悸。
「大師,這就是我的那個同學,她死以後她的男朋友愛上了我,因為這個,她開始瘋狂地報復我們,好幾次差點將兒我們害死。
「求求大師幫幫我們,也幫幫我同學,她生前是一個很善良的人,做下這麼多惡事,她肯定也很痛苦。」
張薇薇紅著眼眶,面容悽婉,聲音哽咽。
「明珠,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和子墨在一起,可是你已經走了,活著的人,總要活下去......」
20.
她在放什麼狗屁?
為什麼要這麼汙蔑一個鬼?
我生氣地從樹上跳下來,想對著張薇薇試用一下昨晚練成的「一陽指」。
隻見那個老道士從懷裡抽出一根細柳條,對著我就揮了過來:
「孽障受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