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結巴。
班裡人最大的樂趣就是逼我講題。
竹馬摟著班花：「理理，這道題全班就你會，為了咱全班的高考，講一下唄。」
我結結巴巴地開口，眾人哄笑一片。
臨近高考。
班裡轉來一個打架極兇，學習倒數的黃毛。
他成了我的同桌。
竹馬摟住我的腰，來問題。
黃毛鉗住他的肩膀：
「哥們，這題我同桌剛給我講過，要不，我給你講？」
黃毛霸道地把我納為了他的專屬講題師。
高考結束，我和所有人斷了聯系。
報道當天，我卻撞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黃毛笑得恣意：「同桌，把我教進名牌大學，怎麼不等我報答你呢？」
後來，他把我按懷裡，教我說話。
「乖，說『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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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黑色的書包被重重地扔到後排座位時，
我正站在講臺上。
全班人都被嚇了一跳。
緊接著，一個身穿休闲服的男生跨進教室，神色恹恹。
男生眉眼深邃，眼尾微微上翹，高挺鼻梁下是兩片薄唇。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了。
尤其是女生。
但這不僅僅是因為他那帥得極具攻擊性的長相。
還因為他那頭金發。
一中校規森嚴，男生要發不觸眉，女生發不宜過長，不得披發，更別說染發了。
「這誰啊？也太沒規矩了吧。」
「不穿校服，一頭黃毛，拽給誰看。」
「他看起來好兇，但是，他好帥啊！是我們學校的嗎？會不會是哪個已經畢業的學長。」
「嘁，一看就是不學無術的黃毛，也就你們小女生喜歡這樣的。」
我並不關心他是誰。
隻是，他坐的位置，是我座位旁的空位。
我並不太想和陌生人交流。
因為我是個結巴。
2
「好了，好了，不要嚇到新同學了。」
班花宋楠抱胸站在講臺下，她頓了一下，「周理理，這題你能講清楚嗎？」
我捏緊手裡的粉筆：「這題，超綱了，等老師……」
「理理，你這麼聰明，應該可以給大家提供個思路吧，不然下節課老師提問，我們該怎麼辦呢？」
顧銘齊站在宋楠身後，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玩弄著她耳邊的碎發。
兩人看起來親密無間。
可顧銘齊曾是我的青梅竹馬。
小時候我口齒還是很清晰的，我和顧銘齊就是很要好的玩伴。
後來，家裡欠債，爸爸從樓上跳了下去，我就變成了結巴。
顧銘齊也沒有嫌棄我。
他會在我說話時一次次鼓勵，也會在我夜裡驚厥時給我打電話。
那時我逢人便說我有個很好的竹馬哥哥。
可後來，他疏遠了我。
再後來，他開始熱衷於和各種女孩子玩曖昧，我也變得愈發沉默寡言。
可他千不該萬不該，刁難我。
今日宋楠將我堵在講臺上。
我看向顧銘齊時，他懶懶地摟住宋楠，不動聲色地擋住我的去路。
「理理，可以給大家講一下嗎？」
是那種溫柔，卻又強勢的詢問語氣。
我想從前門退出去。
堵在門口的男生打鬧著。
「讓你講你就講一下唄，反正你那麼聰明，講一下也不會掉塊兒肉。」
「怎麼不會，讓小結巴講題，這比殺了她還難呢哈哈哈。」
我難堪地望向顧銘齊，可他正在和宋楠耳語。
3
「吵死了。」
大概是全班的注意都放在我身上。
是以，黃毛不大不小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
「喂，是我們班的嗎？還真把這兒當你家了。」
有好事的男生極其不滿，用腳踢黃毛的桌子。
黃毛掀起眼皮，冷冷地睨著張辰。
淡淡地開口：「腳不想要的話，就踢。」
「嘁，誰怕你啊！」
張辰又踹上去的時候，黃毛踢了下桌子，金屬桌腿撞到了張辰的腳上。
「你他媽！」
張辰伸手推搡時，被黃毛捏住了手腕。
輕輕一掰，張辰疼得就差跪在地上了。
黃毛輕笑，垂下冷冽的目光。
「還來嗎？」
張辰罵罵咧咧地跑了。
所有人都驚呆了。
黃毛淡漠地掃了眼全班，最後看向我。
他用手指點了點我的座位：「這有人嗎？有的話趕緊回來，我坐下可就不想再站起來讓位了。」
他好兇，我被他看得有些發怵。
「有，有人。」
我緊張地開口，推開顧銘齊跑到了後排。
到黃毛面前時，我不敢看他：「同學，能讓……」
黃毛閃開身子給我讓開了道路。
4
經老師介紹，我才知道，黃毛叫周欲聲。
從大城市轉來的。
「再有半學期就該高考了，瘋了吧從大城市轉過來。」
「這是什麼福氣！竟然還能再看到帥哥！」
「我爸在京市工作，聽說他領導的朋友的嫂子的妹夫的兒子在學校打架鬥毆，被開除了，好像就是姓周。」
「看起來打架很厲害，估計也是愛惹事的主兒。」
「原來是犯事過來的啊，看他那一頭黃毛，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學生。」
我聽著這些議論，沒忍住偷偷瞥了一眼周欲聲。
察覺到我的視線，他轉過頭來。
我匆匆低頭。
卻被周欲聲盯了很久。
然後就聽到耳邊悠悠的一聲笑。
「同桌，他們說的你信嗎？」
我登時挺直腰背：「不，不信。」
「那你知道我為什麼轉過來嗎？」
我緊張兮兮地扣著手裡的筆。
他看起來真的不那麼好惹。
「不知道。」
「告訴你吧，爭家產失敗了，被趕回來的。
「我有那麼可怕嗎？」
「當然，不是了！」
為了證明，我大著膽子直視周欲聲。
他眉眼深邃，眼睛是極其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已經沒有了初進教室的冰冷。
可我還是沒忍住錯開了眼。
他的目光太過直白。
為了緩解尷尬，我結結巴巴地開口。
「你的，頭發，很好看。」
天啊，我在說什麼。
「是嗎？」
耳邊傳來周欲聲並不遮掩的一聲笑。
「那同桌，你要不要摸摸？」
周欲聲將頭歪過來，他的金發蓬松，能看出發質很好，一點都不幹枯，毛茸茸的，像小時候鄰居家的大金毛。
那時候我不敢摸。
現在我也不敢。
救命，黃毛同桌轉學來的第一天就讓我摸他的頭怎麼辦？
5
不敢惹，根本不敢惹。
周欲聲實在是很兇。
大課間，他趴在桌上睡覺。
「周理理，這題我不會，麻煩給我講講唄。」
一男生越過他，將題扔到我桌上。
我很煩。
因為他們大多數都是借著問題來嘲笑我的。
我百般推諉，他們樂此不疲。
見我漲紅臉快急哭時，他們再哈哈大笑。
現在周欲聲堵著，他țũ̂²們雖直接到不了我身邊，可還是忍不住想逗我。
我現在，不僅要忍受男生的嘲笑，還要避免把周欲聲吵醒。
畢竟，上一個吵到他的人現在還在用左手寫字呢。
我拿出筆，示意男生我會把過程寫下來。
盡管他因沒有聽到我說話而有些不快，但看到我緊張兮兮奮筆疾書的樣子，還是滿意地笑了。
「吵。」
周欲聲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啞。
嗯？寫字聲也吵？
周欲聲抬起頭，睡眼惺忪，額前的金發被抓了上去。
他抬眼看向男生，有些起床氣：「知不知道你很吵？」
男生有些慫：「問問題而已。」
周欲聲皺了皺眉，手指按了下眉心，沒理男生，抓起我手裡的題擲到他腳邊。
懶懶地吐出一個字。
「滾——」
男生撿起題憤憤不平地離開。
「天，『滾』字說得好帥！」女生刻意壓住激動。
周欲聲瞥了我一眼，有嫌棄，有無語。
我愣愣地眨了眨眼睛：「你，頭發亂了。」
提醒一下，緩解一下氣氛。
周欲聲未置一詞，又趴了下去。
他露出的耳朵有些紅，這麼煩嗎？都氣紅了。
我悄悄地打開窗戶給他降火。
6
我一直沒敢惹周欲聲。
事實證明，這個決定是正確的。
偶遇周欲聲打群架是在一個月後。
開春的天溫度雖然要往上升，但大多數人身上還是套著毛衣。
可周欲聲身上隻有一件襯衣。
校服被皺巴巴地扔在牆角。
和周欲聲廝打在一起的是隔壁學校的幾個混混。
喝酒遊戲，泡妞把妹，樣樣在行，夜裡的摩託更是震天響。
「他娘的，敢搶老子的妹，揍他！」
周欲聲的襯衣袖口被撕破，那張完美無缺的臉上被揍出一塊塊青紫，白色的襯衣上血跡斑斑。
他用手背蹭了下嘴角的血，凌厲的目光掃向各處，然後將壓在自己身上的人掀翻在地，拳頭利落地落下。
身下的人偏頭吐出一顆牙。
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感應般，周欲聲也抬起頭來。
對視上的目光中，是濃烈的暴戾。
我嚇得一哆嗦，扭頭就跑。
恰巧看到周欲聲被揍，又看到他那麼狠地揍人。
明天去學校他會不會把我的頭給擰掉。
遇到這種事最好的辦法就是裝瞎。
「喂，周理理，你跑這麼快幹什麼？」
一個回頭和一個人撞了滿懷。
抬頭一看，竟是江炀。
學習雖不怎麼好，班級倒一，哦不，周欲聲轉來後，他就是倒二了。
但人似乎還行，至少班裡人嘲笑我是結巴時，他是從不參與的。
也可能是懶得理。
「沒事，我回家。」
江炀抓住我的書包帶子，神色焦急：「周理理，你看到周欲聲了沒？」
他眼中的急躁不像是假，周欲聲轉來的一個月，似乎也就和江炀關系不錯。
「在，在後巷。」
若是我故意隱瞞，隨後兩人一對口徑，我還是完。
「我就知道！」
江炀丟下我就往外跑。
我的心怦怦直跳，雖然知道周欲聲和那幾個混混都不是省油的燈。
但這還是第一次讓我撞到那麼驚心動魄的場面。
7
我站在校門口望著江炀離去的背影，卻冷不丁被挽住了胳膊。
「理理，校運動會，女子長跑我報你名字了啊。」
女體委親昵地湊近我：「不用跑多快，湊個名額而已。」
我長得瘦小，體育是我的弱項，更何況班裡有不少身體素質比我好的人，輪也輪不到我的。
「不行，我，跑，不下來。」
因急切地想撇下這個重擔，我說話有些急，就顯得愈發結巴。
「哈哈哈，周理理，讓你去跑步，又不是讓你去說話，這麼急幹什麼？」
和體委同行的有兩三個男生。
「我身體……」
「哎呀，你們幾個不會說話的閉嘴。」女體委對著男生嗔怪一笑。
她仍保持著挽著我胳膊的姿勢：「理理你別怪他們，顧哥不會說話，他們這是覺得你可愛呢。
「長跑的事，就拜託你了，拜託拜託嘛。」
女體委雙手合十，捏著嗓子。
「哈哈哈，女漢子什麼時候這麼會撒嬌了，哎喲，我聽不下去了。」
男生們都笑著，可是我並不覺得好笑。
「我，我不行的，你為什麼，不選，其他人。」
我額頭沁出一層細密的汗。
「喲，這不是周理理嗎？怎麼圍這麼多人？」
宋楠拉著顧銘齊的手，施施然走來。
「害，有個長跑項目，名單都遞過去了，結果理理不願意去。」
「明明，是你們，沒有，經過我同意！」
我微微提高嗓音，使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怯。
畢竟周圍數十人，不會有一人站在我這邊。Ţŭ̀₅
「理理，你從小身體就不好，多跑跑步，也是好的。」
「就是，就是啊。」
我瞪向顧銘齊。
曾經有多少次，他就是這樣四兩撥千斤地緩和氣氛。
可為什麼，難堪的總是我。
「不行的，」我的聲音帶著哭腔，「我，不願意。」
「都是為了集體榮譽啊，你這樣子，讓大家很難辦的。」
「好好笑哦，她說話。」
「就是就是，哭什麼，窩囊死了。」
我急得眼淚都掉了出來。
窩囊嗎？
我也覺得很窩囊。
可是我該怎麼，用我不健全的語言，去對付數十個能言善辯胡攪蠻纏的人？
沒有人能體會得到。
就像兩個在吵架的聾啞人，人們隻會覺得他們手掌翻飛的樣子很搞笑。
顧銘齊見我難堪，想伸手擦我的眼淚。
我瞥到宋楠輕輕蹙起的眉，脫了書包，甩向了顧銘齊。
我忽然就想到了周欲聲。
既然堵不上對方咒罵的嘴，那就動手。
反正他們又不敢在校門口還手。
顧銘齊的手被書包上的拉鏈打出紅痕。
「理理，你！」
8
「你好，我們找高三二班的周理理。」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向我時。
一道公事公辦毫無感情的聲音在門衛處響起。
有兩個警察拿著警官證。
「警察叔叔，你們是找她嗎？ťü⁷」
「周理理，你幹什麼事了？警察都找上門了。」
「哦，聽說今天周欲聲和二高那幾個混混約架，周理理你可以啊，還參與了。」
顧銘齊神色復雜地看向我。
被帶到警局時，周欲聲、三個小混混、江炀都坐著等我。
了解情況後，原來是混混打不過周欲聲，又跑不了，幹脆報了警。
江炀趕過去時，氣喘籲籲的ƭųₐ。
「聽周理理說你在這打架……」
捕捉到關鍵信息的警察就順勢把我也請來了。
可我的確也隻是目睹了，並不知道緣由。
周欲聲坐在凳子上，雙腿隨意岔開，小臂支著膝蓋，破爛的校服搭在肩上。
襯衣上的血跡已經斑駁了，金發凌亂，嘴角掛著幹涸的血痕。
混混們更是滿身傷痕。
個個都兇神惡煞的，我站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不就打個架嗎？把人小姑娘叫來幹什麼？」
周欲聲嘖了下，掏出手機，「別盤問她了，她什麼都不知道，問我吧。」
原來是那幾個混混在公共廁所威脅幾個女生，被周欲聲救了，可他自己卻在後巷被攔住，被迫打了一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