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惡心。」
不同於那日夏夜蟬鳴的蜻蜓點水，戲裡的這場吻瘋狂而綿長。
蘇玫的吻技很好，攻勢猛烈，逼得我眼角微微泛紅，呼吸不暢，腳尖發軟，幾乎站不住。
她單手摟著我的腰，將我輕輕往上提了提，借著力吻得更兇，吻完還發泄似的在我的耳垂輕輕一咬，聲音又軟又魅：「染染，你嘴巴好甜～」
耳朵被她咬過的地方像火燒一般紅起來，從耳垂一直往下，蔓延至整個脖子。
導演：「卡！」
我僵硬地轉過頭，對上導演兩眼放光地笑：「羅染是吧？演技真的不錯，把青澀少女對心上人的嬌羞懵懂演得淋漓盡致！」
我松上一口氣，下場順手打開手機。
手機冷笑：「親個嘴不給我看？」
我耳朵又刷得紅了。
手機發出氣泡音：「都滾一起了，還搞純愛那套？羅小姐，你別太可愛哦～」
我臉紅得快爆炸了。
「你！閉嘴哇哇哇！」
7
從那天以後，我就成了陳鈺錫的拍戲替身。
「啊！入不了吻戲，染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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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行。」
「呀！沒拍過牽手戲，染染～」
「好好好。」
「嚶！這場床戲，染染～」
我舉起雙手：「不行！床戲噠咩！」
蘇玫眼圈紅紅地往我身上湊，小聲哼哼：「為什麼嘛，又不是沒睡過......」
我捂住她的嘴：「拍拍拍！」
拍完，我整個人都是粉紅色的。
下場還腦子發燙的我，一時沒注意，撞上了一個人。
抬頭就看見陳鈺錫陰沉的臉色。
他湊近我的耳朵：「你最好收起那些齷齪心思，你也不想我抖出來，讓大家面上都難看吧？」
我腳步微微一頓。
以前，他也說過這種話。
畢業典禮，他把準備表白的我帶到長椅旁邊，讓我親耳聽見蘇玫對朋友說的話。
「我找的男朋友，得高高瘦瘦的，溫柔體貼的，家境不錯的，性格合拍的......」
手中的情書被自己攥緊，大腦就什麼都聽不見了。
他將我拉走，在我耳邊低聲道：「她是直女，你這種惡心的人，離她遠點，明白了嗎？」
曾經的我臉色蒼白，拽著他的手哀求並且妥協，可是現在......
手機息屏又亮屏（據它說是自己在翻白眼）：「你睡都睡了，還怕他抖出來？」
嗯......
很有道理。
手機壓低聲音蠱惑：「喂，或者你要不要試試，蘇玫到底是不是直女？」
「試試，她到底站在哪邊？」
「賭一把唄，試試看嘛！」
手機的話像是魔咒。
我隻是猶豫了一瞬，便轉頭對陳鈺錫點點頭：「我們之間親個嘴很正常。」
陳鈺錫眉頭一揚：「哈？你說什麼？」
我朝他身後看：「很正常，對吧，蘇玫？」
他身後的蘇玫一愣，朝我甜甜一笑：「是啊，很正常的。」
她頓了頓，手指輕輕點了點唇：「睡覺，也一樣。」
我呼出一口氣。
隻剩下手機尖叫：「親嘴正常！」
「睡覺正常！」
「這說明什麼你知道嗎！」
「她！愛！你！」
「啊啊啊啊啊啊我死啦！」
手機滋啦一聲，關機了。
提裙走過來的蘇玫湊近我：「你的手機怎麼了？」
我撇撇嘴：「關機了。」
她伸手握住手機：「嘶，怎麼這麼燙？」
「唔，大概是因為，它太高興了吧？」
8
我平常跑幕後，偶爾去蘇玫的劇組探個班，順便被導演抓過去當個替身。
日子就在這樣詼諧的氣氛裡一天一天地過著。
劇組殺青那天，我甚至被導演邀請，蹭了個飯。
這次我沒敢喝酒，但是喝醉了的導演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喊我「大哥」。
他拍著我的肩膀哭號：「沒有大哥你的替身，就沒有小弟我今天的殺青！請受小弟一拜！」
說完就要給我下跪磕頭。
我沒喝醉，但是看見他這樣，腿一軟，就跪下來了。
和他來了場夫妻對拜。
周圍的人嚇了一跳，慌忙來扶我倆起來。
我嫌丟人，吃到一半就找個借口溜回家了。
臉都丟盡了。
出酒店大門時，外邊已經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我沒帶傘，就傻愣愣地在門口站著劃手機，等雨停。
我朝著手機碎碎念：「早知道就不跑出來了，我還沒吃飽嗚嗚嗚。」
手機：「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別急，你等等看。」
不一會兒，一輛紅色的保時捷停在了酒店門口。
車窗緩緩搖下，露出蘇玫精致的臉。
「好巧啊染染，我順路載你一程吧！」
手機：「好巧啊～巧什麼？大家都是在這裡吃飯的！」
我自動屏蔽它的碎碎念，上車：「麻煩了。」
窗外大雨滂沱，車內輕音樂舒緩。
我拽著裙擺偷偷瞄蘇玫，心裡帶著一絲竊喜。
拜託，美女在我身邊耶！
好辣好美！
手機在旁邊恨鐵不成鋼：「收起你那不值錢的樣子！」
我惡狠狠地低聲警告：「天天壞氣氛，再這樣我明天就換手機！」
正說著，保時捷駛入小區。
我抬眼一愣，指著上面的大平層問蘇玫：「你把我順路送你家啊？」
蘇玫羞答答地回：「啊？不可以嗎？」
她眨著無辜的大眼睛：「我以為染染會想在我家過夜呢。」
蘇玫湊近我，委屈道：「染染，你不想嗎？」
我：「......」
9
我裹著蘇玫的睡衣從浴室出來。
頭發還湿漉漉地沾著水。
蘇玫正站在陽臺，從包裡掏根煙，抵著欄杆熟稔地抽著。
我沒見過蘇玫抽煙，她一直是朵人間富貴花，婷婷嫋嫋地站在那裡就光芒萬丈。
此刻卻被一層淡淡的煙籠著，眼神裡多了幾分慵懶，混著嫵媚，倒帶了些冷硬的距離感。
讓人想起秋天的落葉。
我看著遠處的霓虹燈問她：「你什麼時候會得抽煙？」
蘇玫笑笑：「你換號碼之後，經常難過得睡不著，夜裡輾轉反側，就漸漸學會了。」
我沒吭聲，手指間升騰的煙霧隔住了她的臉。
我看不清神色，也不知道她此刻的表情。
她掐滅了煙，轉手捏住了我的鼻子：「小孩子不能聞二手煙哦！」
我氣鼓鼓地懟回去：「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捻了捻我的衣角：「看到這件睡衣的時候就覺得很適合你，喜歡嗎？」
我看著身上印著星之卡比的粉紅色睡衣，點點頭：「喜歡。」
她樂起來，拍拍我的臉：「果然還是小孩子嘛！」
我鼓起腮幫子準備反駁，她卻揮揮手去浴室了。
「我也去洗個澡，你要是無聊，可以隨便看看。」
我搖搖頭：「亂翻別人東西不太好。」
她樂了，回眸朝我眨眨眼：「沒事，反正你以後，遲早住進來。」
我的臉刷得爆紅，拽著衣角站起來。
「那，那我就隨便看看吧！」
其實沒什麼好看的，蘇玫看著精致，大平層卻隻有黑白灰三種配色。
我看了看牆上掛的幾幅照片，都是大學時候和我拍的合照。
腦子裡突然想起，之前偶然遇見了與她合作過的導演，沒按捺住心情，打聽了一下她。
那個導演挑了挑眉，評價道：「蘇玫啊，她演技好，劇裡都是妖娆美人，但是本人很簡約，話少，不喜歡社交名利場，也不愛出門。」
「她從來不參加綜藝，也不接受訪談，隻是默許拍劇時公司拿她炒點 CP 做營銷。」
「她說，她有喜歡的人，得守身如玉。」
說完，他朝我眨眨眼睛。
我配合地笑笑，說：「很難想象呢！」
心底泛起陣陣酸楚，一到家就撲在床上哭。
晚上我刷著不同男明星的視頻，揣測著是哪種男生，能讓她這樣喜歡。
如果我可以聽見蘇玫的心聲就好了。
我如是想道。
下一秒，手機的心聲傳來：「天天整這死出，能不能談段戀愛給我看看！」
我瞬間掐斷回憶。
手裡的手機聲音薄涼：「想我很丟人嗎？」
我眨眼：「怎麼會捏？」
「呵，女人，」手機沒拆穿我，「去右邊那個房間看看。」
「裡面有你想看的東西。」
我一邊推開右邊的房間門，一邊嘟嘟囔囔：「能有什麼東西......」
卻在看到的一瞬間沒了後話。
其實沒有什麼很貴的東西。
隻是一張上下鋪，一張書桌。
便什麼都沒有了。
我走進那張上下鋪。
上面的床簾是星之卡比的圖案，粉嫩嫩的。
是我用兼職的錢買的，送給蘇玫的生日禮物。
當時室友們開玩笑說：「蘇大美女不適合粉色啦！」
但是她就是抱著不撒手，甚至為了證明自己適合，連著一個月都是粉色系穿搭。
下床掀開床簾，簡單地兩個枕頭，一個抱著，一個枕著。
是我的習慣。
後來，蘇玫經常從上鋪下來，鑽進我的被子，兩個人枕一起，第二個枕頭就放不下了，被踢到腳邊。
我們頭低著頭聊八卦，蘇玫眼睛裡的星星一閃一閃。
她蹭著我的脖子，說她最喜歡我。
我鼻子有些泛酸，走到書桌旁邊輕輕坐下。
桌上沒有什麼積灰，上面擺著一本筆記，頁腳有些卷。
顯然，房子的主人經常坐在這裡寫東西。
我翻開了筆記本。
10
每頁都是照片以及零零碎碎的幾句話。
第一頁是我大學發朋友圈的照片，穿著 T 恤和短褲，看起來青春洋溢。
蘇玫配文：
染染好沒禮貌！
怎麼發自拍也不打個招呼？
我剛打開朋友圈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就這麼大一個美女跳出來，這合適嗎？
下次注意！
首先我不是女銅，我對染染確實沒有什麼幻想，畢竟我不是女銅。但是該說不說的，染染真的腿長顏好氣場強，我真的不是女銅，有一說一，確實很好看。
我也確實說不喜歡女人，因為染染確實是挺漂亮的，我不是女銅。
但是怎麼說，一看到漂亮的染染，心裡就痒痒的，類似一種原始衝動，就像看到影視劇裡看到多年未見的老友的重逢，一段嶄新情緣的開端一樣，激發人向美向善最淳樸的一面。
就像登上山峰，目睹潮汐那般自然，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就是一種朦朧的感覺，像偉大的革命友誼一樣，令人憧憬。
要是染染能和我牽個手親個嘴睡個覺就更好了，畢竟我不是女同。?
我：「？」
我的手機：「首先～我不是女同。」
我看了眼手機，它咳嗽一聲：「上大學，精神狀態不好也正常，你說是吧？」
我翻到下一頁。
第二頁是我上課的照片，戴著方框眼鏡昏昏欲睡。
蘇玫配文：
我直接 HI 美女！（漂移甩尾停車）（摘墨鏡）（叼著玫瑰閃亮登場）（被自己以前亂丟的褲子絆倒）（急中生智踩著褲子滑行）（託腮）（扶額）（總之邊滑行邊擺很多 Pose）（精準地送出玫瑰）（挑眉）（Wink）（踩著褲子滑走）
接下來，第三頁，第四頁......
每一頁都是我的照片，自拍的，他拍的，偷拍的。
每一頁都有蘇玫的配文，流口水，斯哈臉，褲褲飛。
我沉默：「蘇玫的內心一直這樣豐富嗎？」
手機補充：「她私底下一直煙酒都來的～」
「說人話。」
「網上更奔放。」
我的耳朵已經紅得不像話了，手中的筆記本哐當落在地上，打開了我和蘇玫的合照那頁。
畢業典禮那天一起拍的照片。
蘇玫的字跡娟秀：
今天朋友問我擇偶要求，我和她說：
「我找的男朋友，得高高瘦瘦的，溫柔體貼的，家境不錯的，性格合拍的。有錢但不能摳，不愛炫富，不顯擺，不浪費，不抽煙，少喝酒，孝敬父母，有愛心，有主見，關鍵時候站在我這邊，不大男子，不死板，腦子靈活，愛做家務，會做飯洗衣服，愛幹淨，愛鍛煉......」
「但我找女朋友，羅染站在那裡就很符合！」
「她什麼都不用做，站在那裡我就，好喜歡好喜歡！」
說起來我準備表白的，但是那幾天染染情緒好像不對。
好煩好煩好煩好煩！
嗚嗚嗚嗚嗚嗚她是不是看見我對著她照片流口水了？
嗚嗚嗚嗚嗚嗚我以後一定好好戴口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