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小指,說:「拉鉤。」
他嘴角抽了抽:「小屁孩果然是小屁孩,老子……朕一言九鼎,駟馬難追,拉什麼破勾……好了好了,別給我飚眼淚,朕跟你拉鉤還不行嗎。」
最終,蕭承弈發誓,會把這個秘密吞進肚子裡,我才放心地回去。
4
南朝邊界的達塔派了史臣過來。
達塔與南朝是宿敵。
他們茹毛飲血,嗜血殘忍,當年蕭承弈還未做將軍的時候,南朝邊界的地盤總成為他們的香馍馍。
為了南朝安寧,南朝幾任皇帝都將自己的公主送去了達塔和親。
可這些公主,最終的結局無一不悲慘。
如果沒有蕭承弈,南朝將會被達塔一寸寸吃完,他一出現,扭轉了整個局面,那之後,達塔被南林軍逼得步步後退,最終滾回了自己的老巢。
南朝,因為有蕭承弈和南林軍,從此安定。
這次,他們是來送人的。
送的是美人。
蕭承弈就說了一句話:「那就留下吧。」
史臣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蕭承弈給達塔來的美人兒賜封號容妃,與梁妃平起平坐,並賜她錦繡宮,送了許多珍奇異寶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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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三五不時去容妃宮中,聽太監說,錦繡宮總是傳來歡聲笑語。
自從容妃來到宮中之後,我已有一個月沒見過蕭承弈了,更別提吃他做的烤羊腿了。
他還說過,因為我幫了他的忙,以後隔三差五就給我烤羊腿。
妥妥的大騙子。
容妃毫無意外的成了蕭承弈的寵妃,但她同時也成了宮中嫔妃的眼中釘,肉中刺。
太後特意招我過去談心。
她抓著我的手,語重心長道:「菱兒,你是未來的皇後,南朝的國母,無論皇帝現在寵愛誰,都不能撼動你的地位,你無需和那些阿貓阿狗計較。」
我想,我也沒想和她們計較啊。
但無意中,我看到蕭承弈給容妃烤羊腿的時候,心裡似乎空了一下,好似屬於自己的東西被人搶了一般。
胸悶的很。
我將自己關在秀清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嬤嬤見我瘦了一圈,總是唉聲嘆氣。
又一次宮人端上來的晚膳原封不動地退回去的時候,我突然叫來嬤嬤:「嬤嬤,有沒有炭,我想烤羊腿?」
我第一次烤羊腿,掌握不了火候,不但將羊腿烤的焦黑,還被嗆地咳嗽連連。
蕭承弈過來的時候,以為秀清宮失火了。
看到我黑著一張臉蹲在地上,手裡拿著烤焦的羊腿,他又好笑又好氣,蹲在我面前:「饞了啊。」
一月未見蕭承弈,他似乎瘦了一些,但那雙眼睛卻更清亮了。
其實蕭承弈擔的上面如冠玉。
但他說過,將軍上場殺敵,如果長得娘唧唧,還不給敵人笑話了去,於是留起了絡腮胡,讓自己變得糙一些,加上常年行軍,根本沒辦法好好打理自己。
他伸手,輕輕抹去我臉上的髒汙。
他的手常年握搶,布滿了繭子,觸上我的臉的時候,我有點疼,但更多的是異樣的情愫。
「小家伙,一個月未見,你怎麼瘦的跟猴一樣。」
我低著頭不吭聲。
「因為我月餘未來見你,所以你生朕的氣?」他替我抹去下巴上的黑灰,透亮的眼睛望進了我眼底。
我賭氣地撇過頭:「才沒有。」
他笑了下,召來宮人,重新換上炭火和新的羊腿。
一個時辰後,我坐在軟塌上撕羊腿,蕭承弈一邊看書一邊慢悠悠地喝茶。
「慢點,沒人和你搶,吃飯總跟狗搶似的。」他白了我一眼。
我放慢了動作。
「吃的滿嘴流油,真像餓了幾年的饞貓一樣。不過換句話說,整個宮裡,朕就看你吃飯最香,其他人……」
我頓了頓。
咽下嘴裡的羊肉,我狀似無意問:「皇上,您今天怎麼沒去容妃宮裡頭呢?」
自從容妃進宮以來,他幾乎下了朝就去錦繡宮,有時候留宿在錦繡宮,蕭承弈這一舉動,引的後宮嫔妃吃味不已。
尤其是梁妃。
她好不容易侍一回寢,結果還被我攪黃了。
現在一個番邦女子如此受寵,她怎麼忍得了。
蕭承弈喝茶的動作微頓,他望向我:「你一個小屁孩,怎麼也關心這些事情。」
我低著頭:「皇上,你是不是喜歡容妃?」
他沒回答。
我心裡有些失落,以及說不清的情愫:「皇上,太後找過我了,她似乎對容妃很不滿,宮裡頭就是這樣,你如果獨寵一個嫔妃,那個嫔妃就會被所有人都記恨上,如果您是真的喜歡她,這樣豈不是害了她?」
我話剛說完,蕭承弈瞬間沉下臉。
自我進宮以來,蕭承弈從未對我拉下過臉。
我羊腿也不吃了,恭恭敬敬跪在他面前認錯:「皇上,臣女知錯了,臣女剛剛胡說八道……」
「罷了,朕還什麼都沒說你呢,你就嚇得跟小雞仔一樣,抖成什麼樣子了,朕有那麼可怕嗎?」
我一邊抖一邊在心裡默默腹誹:你剛剛那眼神仿佛要殺人,我能不怕嗎?
因為和他太親近,他也從未和我紅過臉,所以我忘記了一件事。
他是個皇帝。
是個掌握生殺大權的帝王。
他喜歡誰,寵愛誰,更不容旁人左右。
即便太後也不行。
5
「起來,別跪了。」蕭承弈拍拍桌子,「過來陪朕下棋。」
下了幾盤棋之後,蕭承弈眼神詭異地看著我:「小家伙,可以啊,看來你是深藏不漏,扮豬吃老虎。」
我忙回答:「是您讓著我罷了。」
他伸手敲了一下我的腦袋:「好好給我說人話,別整的和其他人一樣,開口就是拍朕馬屁。」
「哦。」
「不過,你這棋藝在我面前展現就好,在其他人面前,記得藏起你的小聰明勁兒。」
「啊?」我抬頭,不解且無辜地看著他。
「你啊,這些小聰明對著後宮那些嫔妃耍耍就夠了,想瞞得過朕,你當朕這些年的戰是白打的嗎?」
我低著頭不敢說話。
被發現了嗎?
是了,自從上次梁妃被我攪黃了侍寢之後,她根本不會輕易放過我。
請我喝茶,不過是第一輪試探。
那之後,她聯合了幾個嫔妃,對我暗搓搓使壞。
但我一一擋了回去,順便還附贈他們一些「小禮物。」
這些事情,我做的滴水不漏,毫無痕跡,她們隻能自認倒霉。何況是她們挑釁在先,也是理虧,更怕事情鬧大,我一狀告到太後面前去。
不過現在,她們已經轉移目標了。
她們的敵人,從我變成了容妃。
我瞬間明白過來:「皇上,您……」
他豎起手指,「噓」了一聲,看著我的眼睛波光粼粼:「心裡知道就好,隔牆有耳。」
我看著他,咧嘴一笑。
他拍了下我的腦袋:「整個宮裡頭,就屬你最麻煩。」
容妃中毒了。
下毒的人是梁妃宮中的人。
6
蕭承弈到梁妃宮中的時候,她跪在蕭承弈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臣妾是無辜的,臣妾真的是無辜的,皇上請您明察。」
蕭承弈根本不給她申辯的機會,直接將她打入冷宮。
容妃死了。
但宮外,卻多了一個開酒館的小娘子。
找了一個機會,蕭承弈問我:「小孩兒,想不想跟朕出宮?」
我瘋狂點頭。
想,都想瘋了。
尋了個機會,蕭承弈把自己打扮成世家公子,把我打扮成小童,兩人低調出行。
一路來到明月酒館,一個妝容清淡的女子笑著迎接我們,她身邊還跟著一個笑容腼腆的男子。
容月給我們安排了包廂,親自倒了好酒,笑著道:「小皇後,你可不知道,你這夫君可比狐狸還要精。」
我被那酒勾的饞蟲直動,拿著酒杯正要嘗一嘗。
結果蕭承弈直接奪過,自己仰頭喝了下去,喝完白了容月一眼:「你擱這兒胡說八道什麼呢?」
我張大嘴巴,原來他們真正的相處方式是這樣的。
關於容月,也就是容妃的故事,蕭承弈已經告訴我前因後果了。
容妃,也就是容月,有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妹妹叫容念。
姐妹倆相依為命。
可有一日,容念死了,死在了達塔的首領手中,容月發誓一定要替妹妹報仇雪恨,為此投靠了蕭承弈。
蕭承弈成全了她。
她順利混進了達塔,殺了首領,攪渾一缸水,蕭承弈趁著他們群龍無首的時候,徹底拿下了他們奪走的南朝土地。
為了讓容月順理成章地遠離這個是非之地,蕭承弈暗示達塔「送人」過來。
容月翻了個白眼,又替他倒酒:「說好聽一點,你是想解救我於水火之中,說難聽一點,你就是利用我廢了梁妃一家,以及保護小皇後。」
容月看向我:「你不知道他啊,每次到我跟前總說,你知道太後和那些老古董有多離譜嗎,居然給我找了一個小我一輪的皇後。」
「我這是缺皇後還是養女兒呢,動不動就跟我討羊腿吃,不給就給我飚眼淚,麻煩。」
我的臉黑了又黑。
但又不敢發作。
原來在他心裡,我是這樣子的。
「咳咳咳,容月,你是不是覺得我真的不敢對你怎麼樣?」蕭承弈重重地將酒杯放桌上,桌子瞬間多了一道裂痕,「你好歹叫我一聲師父,是不是有點以下犯上了?」
「我有我男人保護我。」容月朝我擠眉弄眼,「好了,我出去忙了,你們慢慢喝。」
容月體貼地帶上門。
我安安靜靜喝酒。
蕭承弈有些尷尬:「她那張嘴就是這樣,跟放屁似的,你別理她。」
「哦。」我點點頭。
他挑眉:「就哦?」
我淡淡道:「不然呢,我一個小屁孩,也不敢和皇上您鬧脾氣不是。」
蕭承弈喝醉了。
容月說他千杯不醉。
就算牛被他喝倒了,他也不會醉。
但現在他就喝趴下了。
容月也不管我,說自己的男人自己負責。
我看著她幸災樂禍地勾著自己夫君的手臂離開,萬分無奈地嘆了口氣。
好歹也要幫我將他扶到床上去啊。
蕭承弈人高馬大,而我細胳膊細腿,拖了他半天才將他拖到床上。弄完一切我已經氣喘籲籲,動都不想動了。
歇了好一陣之後,我替他脫去了鞋襪,讓他躺好。
他嘴裡還在喃喃自語:「小孩兒,朕給你烤羊腿,過來。」
我看著他那張俊臉,心裡起了壞念頭,確認他的確意識不清之後,小心翼翼伸手,輕輕捏住了他的嘴巴。
看著他撅起的嘴巴,我捂著嘴巴忍住笑。
蹂躪了他臉半天之後,他忽而睜開眼睛,那雙眼睛哪裡還有半分醉意。
他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我。
唬地我往後退。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腕。
他的手掌寬大,手心火熱,握著我的時候,仿佛燒紅的烙鐵一般。
「小孩,趁著我酒醉,想欺負我?」
我嗫嚅裝可憐:「我沒有,我是想幫你擦臉。」
他笑了下,隨後放開我的手,起身坐了起來:「你知不知道,朕曾經有什麼名號?」
不是戰無不勝的南林王嗎?
還有啥?
「容月都說了,我都能喝倒牛,你以為這點酒算什麼。」
他拍拍我的腦袋:「這次扳倒梁家,也有你一份功勞,我算了算,你生辰馬上就要到了,想要什麼?」
從我第二次向他討烤羊腿開始,蕭承弈便在布局了。
他是故意讓我「加入」這場毫無硝煙的戰爭。
但他很快就後悔了。
嬤嬤深居宮內,她卻不懂得如何教我保護自己,隻教我謹言慎行,面對後宮的暗箭傷人,我隻能打起十二萬分力氣應對。
不過倒也挺有趣。
太後其實也知道,但她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知道太後在想什麼。
既然我是未來的皇後,南朝的國母,如果隻是一個傻白甜,那麼這個皇後不要也罷。
太後在考驗我,蕭承弈亦是如此。
南林王,在戰場上戰無不勝,勢如破竹。穿上龍袍,坐上龍椅的他,一樣可以玩弄權謀。
我生氣嗎?
應該不吧。
蕭承弈第二次請我吃烤羊腿的時候,我就知道他肯定有事找我。
第一次隻是偶然邂逅,第二次卻是有目的。
但我依然選擇跟他去了。
或許是烤羊腿的魅力太大,或許是身在宮中,我必須折良木而棲,宮內最大的靠山,除了皇帝蕭承弈還有誰。
見我沉默不語,蕭承弈對我招了招手:「小不點,過來。」
怎麼又給我改綽號了。
我慢吞吞走到他身邊,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坐。」
我坐下。
「是不是怪朕?」
「沒有。」我回答。
他抬起我的下巴,眼神直視我:「說真話。」
「回皇上,臣女說的都是實話,既然我選擇進皇宮,便做好一切的準備了,您之所以這樣做,也是為了斬草除根,徹底去除蕭承麟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