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圈內最愛釣魚的女明星。
釣到大魚,我發文炫耀:
【2023 年 10 月 28 日 22:37,8 斤 2 兩。】
當晚,影帝前男友發了瘋似的給我發消息,連夜飆車到我跟前,眼尾泛紅:
「孩子是誰的?」
「我可以接盤嗎?我和孩子姓。」
我抱著 8 斤 2 兩的魚:「?」
1
我是圈內最愛釣魚的女明星。
不是長期招男友、不招長期男友的那種釣魚。
是真釣魚。
在恐怖綜藝直播間裡,其他嘉賓被嚇得尖叫連連,慌不擇路,哭爹喊娘。
而我,在墳頭釣魚。
因為怕魚被嚇跑,安靜得像個屍體。
此時,河對岸的紅衣女鬼 NPC 悄然出現,在陰沉的樹林裡,發出非人的嘶吼,瘆人得很。
直播間發出尖銳的爆鳴聲,彈幕刷到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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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抬頭看一眼啊姐!】
【我草!我的爹我的爺,我的襪子我的鞋,我的大伯二舅爺,我的褲子尿半截!】
【那是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別擔心,是鬼。」我欣喜地抬眼,又皺起眉,嚴肅地說,「少嚇我,我還以為是魚上鉤了呢,耽誤我看魚漂。」
彈幕:【?】
在墳頭蹲了半宿,沒拍到多少我的有效鏡頭,卻喜提熱搜:
#別擔心,是鬼#
#鬼來了都要看易禾釣魚#
#釣魚人的自我修養#
2
公司給我的人設是內向文靜小花。
是文靜內向。
而不是讓我上綜藝不敢和活人交流,隻敢坐墳頭釣魚。
經紀人夏姐本怒我不爭。
但看到熱搜時,她打電話肯定我:「這個營銷思路不錯,人設可以繼續保持。」
我是全網最聽勸的女明星。
當場就應承下來,抱著我新釣的魚,發朋友圈炫耀:
【2023 年 10 月 28 日 22:37,8 斤 2 兩。】
釣友知趣地問我:【嚯,這麼大,哪釣的?】
我心情舒暢,回:【墳場。】
炫耀的心得到滿足,我放下手機,趁著綜藝還沒結束,抓緊在墳場邊搭了個帳篷。
主打的就是沉浸式釣魚。
全然不知綜藝外已經變了天。
3
半夜,我在帳篷裡正做著魚護爆滿的美夢,卻被助理推醒:
「姐,你登微信了沒?」
她摘下我的麥,把我從帳篷溫暖的睡袋裡拽出來。
我睡眼蒙朧:「啊?」
助理把手機遞到我跟前,撩起我額前的劉海,讓我用凌亂的睡顏解鎖,第一個顯示出來的就是微信界面。
它稍微卡頓了一會,然後加載出了 99+的信息。
同期小花:【是男孩女孩啊?】
合作過的導演:【什麼時候懷上的呀?怎麼一點風聲都沒說給我們聽?】
新晉小鮮肉:【今天宋影帝刷到你朋友圈,手機都拿不穩了,你瞞得也太嚴實了吧?】
還有經紀人夏姐長達六十秒的語音條。
我一看一個不吱聲,有種被人開拖拉機撞出十米遠的荒謬感。
什麼玩意?
助理望著我,眼神中帶著凜然的敬意:「姐,你懷著孩子還上綜藝賺錢哇?」
恨不能給我頒個「英雄母親」「鐵血娘子軍」獎。
我盯著她滿懷敬意的目光,懷疑人生,點開朋友圈的文案,細細琢磨。
然後眼神逐漸麻木空洞:
「我怎麼可能背著鏡頭生下八斤二兩的孩子啊?」
「那當然是說八斤二兩的魚!」
……
我脆弱的心髒承受不了她們關心的話語,刪了朋友圈,正準備抱著我的魚拍照,發文澄清。
卻掃到了最新彈出來的信息:
【理理我,好嗎?】
【我可以接盤的,我和孩子姓。】
我一臉問號,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4
這兩句話,在所有的慰問中,也是相當炸裂的。
我在消息框裡,往前翻記錄。
消息記錄那是相當長,翻得我指紋都快磨平了:
【孩子是誰的?】
【是不是最近扒著你炒 CP 那個小鮮肉?】
【你可別被他花言巧語給騙了,我都打聽過了,他上班摸魚下班約 P,完事還被仙人跳,他沒辦法對你負責的。】
【真的。】
【對了,不是故意打聽的。】
【是特意打聽的。】
撤回這一條,對面重發:【是無意中打聽到的。】
【……】
【話說,你這條朋友圈是不是專門發給我看的?】
【你以為我會毫無芥蒂地當接盤俠?】
【笑死,我才沒有那麼大度呢,你甩我的時候,把我當成奶油,隨隨便便就打發了,我再也不要理你這個冷酷無情的女人。】
【……】
【但是你執意要給我一個名分的話,我也不是不能考慮考慮。】
【也不是為了你,主要是愛當爹。】
【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沒有爹,所以特別愛當別人的爹。】
【……】
【已經過去一個小時六分十三秒了。】
【怎麼還不回我?】
【你在哪裡,我考慮好了,戶口本我都從家裡拿出來了,我去接你。】
【……】
許久沒等到我的回音,對面想到了一種可能性,語氣焦灼起來:【易禾,你別因為被殺千刀的騙了就做傻事!】
【求你,回我一下就好,我隻想確定一下你的安危。】
【為了一個渣男不值得,阿西八,我殺殺殺!】
【……】
【對不起,我不該嘴賤的。】
【理理我,好嗎?】
【我可以接盤的,我和孩子姓。】
……
助理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見我面色喜怒難辨,就問我:「姐,這個愛當爹男是誰?」
「你那個前男友嗎?」
屏幕上明明滅滅的光線照著我的側顏,我思緒亂飛。
說實話,我就一個前任——
年少成名,出道即拿最佳新人,也是新晉的三金影帝宋時晏。
5
我和宋時晏也算是孽緣。
五年前,我還沒進娛樂圈,在荒無人煙的水域打窩釣魚,把一水域的魚喂得膘肥體胖。
準備釣個大的。
剛有魚咬鉤,卻見高個子穿著白襯衫的男生,在橋上玩跳水,驚擾了一湖池水。
咬鉤的魚甩了甩尾巴,隻留下一圈漣漪,離去得毫不留情。
我:「?」
那可是可以刻在墓志銘上的大魚啊!
一怒之下,我把跳水這男的釣了上來,質問他:「牌子上寫著請勿跳水——」
還沒把臺詞說完,我的聲音轉而減弱:「這很危險你不知道嗎?」
被我釣上來的宋時晏面色蒼白,殘餘的水珠砸到他發烏的唇瓣,眼底全是鬱色。
下三白,眼皮耷拉著,看起來很不好惹。
他喉結上下滾動:「知道。」
「?」
「我就是想死,我來自殺的。」
我:「啊?」
真誠是永遠的必殺技。
我心裡的火氣一下子就熄了,恨不能當場左右開弓,給自己兩巴掌。
明明他長得那麼桀骜不馴,我卻在他身上依稀看出了大鳥依人的「破碎感」。
我想安慰他,但我是情商盆地。
我撓著頭,艱難地憋出了三個字:
「你別殺。」
我都被自己的語言組織能力無語到了。
但宋時晏和我四目相對,還是接受了我的勸慰,並深表認同:「嗯,我現在清醒了,覺得該死的另有其人。」
我繼續撓頭:「……」
他精神狀態怪好的嘞。
……
阻止了人輕生,功德+1。
我很高興。
但是宋時晏用實際行動告訴我——我高興得太早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內。
他跳湖,被我釣起來。
他又跳湖,又被我釣起來。
他還跳湖,還還還被我釣起來……
不完全統計,我至少釣上了宋時晏十三次,練就了能三拳打死鎮關西的麒麟臂。
並且次次空軍,沒釣上一條魚。
我有理由懷疑:他克我。
6
助理愛吃瓜,今天她大吃一斤,意猶未盡:「這就是傳說中的,釣魚佬能釣上來任何東西,除了魚嗎?」
被人拆穿的感覺真是五谷雜糧。
我咬牙切齒地說:
「不許說,不愛聽。」
她纏著我問,我和宋時晏是怎麼在一起的,是因為愛情還是因為病情,到底是誰先表的白。
我沒說話,主要是也沒什麼好說的。
等第二十五次釣上宋時晏的時候,我和他已經很熟了,我知道他是精神狀態岌岌可危的男演員,他也知道我是囊中羞澀的釣魚佬。
他難得不好意思,主動要求賠我損失的餌料。
我拒絕了:「別今天買,明天雙十一有活動,什麼都便宜。」
宋時晏扶著岸邊趴在水裡,發梢還在滴水,睫毛顫抖了幾下,平時聽起來有點賤嗖嗖的嗓音,特意壓得很低:
「真的嗎?」
我不明所以地點頭。
他停頓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詞:「那你也可以便宜我嗎?」
也不知道是被他暗戳戳的期待,晃了眼多一些。
還是擔心拒絕以後,他精神崩潰,又在我打窩的地方尋死多一些。
我神差鬼使地答應下來:「哦。」
後來呢,後來宋時晏滿血復活,就像打了雞血似的,瘋狂演戲,拿獎,是最年輕最意氣風發的影帝。
我和他之間好像被劃開了一道楚河漢界。
他不再脆弱,也似乎不再需要我了,隻有我被困在這段時光裡,每天都在等他的電話,等到自我懷疑,患得患失。
於是,在他獲得最佳男主角的那天,我和他提了分手。
……
都是前任了,也沒必要老是給他刷存在感。
我把我的澄清聲明丟給她,讓她幫我向列表裡的人解釋,挽回我的形象,試圖用工作,堵她的嘴。
直播間看我倆演了二十分鍾無聲啞劇,急得要死:
【這不是把我當外人嗎?有什麼是我這個 VIP 不能聽的?】
【看著怎麼那麼像我和我閨蜜的加密通話?】
【我會唇語,大家等等我,我吃完飯就來翻譯。】
【那我會修復畫質,我看看能不能扒一扒這姐的聊天記錄。】
【果真嗎兩位義父?】
【蹲+10086。】
7
在一堆嬌嫩無瑕的屁股中間,夾雜進其他的話題:
【先別盯著這裡,姐妹們,有人追到了 SSY 的行程,聽說他很著急地在往這邊趕诶。】
【沒聽說這個節目請他了,他來幹什麼?不會是來度假的吧?】
【來墳場度假?[狗頭]】
看到彈幕的同時,導演組也給我們每個嘉賓發了信息,說是有臨時的神秘嘉賓加入,讓我們立刻去迎接,進行拍攝。
我腦子裡一片空白。
尤其是當廣告插播完後,主持人宣布:「歡迎我們的神秘嘉賓,宋時晏。」
鏡頭前,宋時晏冷白皮,五官深邃,穿著黑色衝鋒衣,姿態挺拔,行李箱的車轱轆,隨著他的步伐一起停在我跟前。
向我投來毫不掩飾的目光,我低頭。
眼觀鼻,鼻觀心。
但從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他勻稱的五指反扣住的戶口本。
我:「……」
不是。
他還真帶了戶口本來?
內娛已經沒有他在意的人了是嗎?
明明是大半夜,但直播間還是瞬間湧入了許多觀眾,擠到程序崩潰:
【我焯,還真是宋時晏?】
【媽嘟媽嘟,你小子有幾分姿色就行了,帥成這樣還給不給其他人活路啊?】
【等下,他不是從來不上綜藝嗎?節目組怎麼請到他的?鈔能力?】
8
近些日子裡灰頭土臉的嘉賓擠出笑容,和宋時晏打招呼:
「宋老師好。」
「時晏哥,好久不見。」
我安靜如雞,巴不得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而我的對家江鳶,擠到宋時晏跟前,甜甜地說:
「一直想和宋老師合作一次,但是我太笨了,總是達不到那些導演的嚴苛的要求。」
「要是能談到像宋老師一樣耐心的男朋友,指導我演戲就好了。」
她白皙的臉頰染著紅暈,讓彈幕直呼嗑到了:
【麻麻同意這門親事!】
【女鵝猛猛衝,我不信宋時晏不心動!】
……
江鳶和我其實也並沒有什麼仇什麼怨,就是同時出道,從影視資源搶到代言,撕得天昏地暗。
並且,一起卡在三線很久了。
她想搏一搏,單車變摩託,借宋時晏的東風,炒炒 CP,其實是個好主意。
可惜,她不了解宋時晏有病就犯的精神狀態。
……
嗯,很難評。
我祝她成功。
宋時晏不悅地移開黏在我頭頂的視線,皺眉審視她:
「要求嚴苛?哪裡嚴苛了?不要睜著眼睛亂說。為什麼這之前那麼多年,都沒有機會和我合作?有的時候找找自己的原因,這麼多年了演技有沒有提升,是不是還是隻會五官亂飛?」
全場寂靜。
江鳶差點繃不住甜妹的營業人設,蠢蠢欲動地想掐宋時晏的脖子。
偏生宋時晏是個不顧他人死活,甚至連自己的死活都不一定顧:
「還有,你談不到我這樣的。」
「你值得更好的,而不是我這種最好的。」
氣氛冷得一滴水掉下來都會凍住,隻有彈幕在刷,好壞參半:
【呦,宋佳琦,你很潮。】
【怪不得宋時晏從不上綜藝呢,這精神狀態,演我呢?】
【我們鳶鳶也是好心好意和他打招呼,他這也太不給人留面子了,情商盆地。】
【u1s1,人家也說的是實話,而且沒人覺得江鳶說話怪別扭的嗎?】
在網上,甜鹹粽子都能吵出摩天大樓,更別說看直播了。
兩撥人吵得有來有往。
但是很快,他們就驚成了下巴掉到地上的 GGBOND。
9
宋時晏似乎還想懟什麼,江鳶被他搞怕了,轉移火力:「宋老師應該也不認識易禾吧?我給你介紹一下——」
「不必。」宋時晏抬起拿著戶口本的那隻手,制止了她,「我就是來找她的。」
他側目看向我:
「你怎麼不和我說句話啊,前女友?」
我偷笑的弧度還沒落下,就因為飛來橫禍,僵硬在嘴角:
「?」
你小子講不講武德的啊?
怎麼胡亂開炮啊?
一時之間,直播間都沒有新增彈幕,冷清到窒息。
下一秒,彈幕呈現井噴式爆發:
【啊?】
【啊?】
【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媽嘟,驚呆了老鐵,這是什麼操作?】
【哥,我知道你是內娛活人,但你活過頭了。】
【這是能說的嗎?】
緊張之下,我突然喪失了語言組織能力。
腦子裡「你憑什麼讓我和你說話」以及「你有什麼資格讓我和你說話」。
結果,嘴巴好像和腦子離了婚:「我憑什麼有資格和你說話?」
宋時晏:「?」
不對。
我當機立斷,改口:「我有什麼資格和你說話?」
也不對,我擺爛了:「你來找我做什麼?」
當著鏡頭的面,宋時晏抬睫盯著我,一動不動。
他一手扣住戶口本,一手虛握拳頭抵在唇前,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
接著,鄭重其事地宣布:
「來接盤。」
他瞥了我一眼。
發現被我怒目瞪著,他語氣弱下來,修飾他的措辭:「你把孩子生下來,我和孩子姓。」
「不管他爹是誰,我希望能成為他以後的撫養人。」
宋時晏的發言宛如平地驚雷,有種他拿一推子把大家剃成了光頭的炸裂感。
我:「……」
聽到這,我騰地從原地跳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摘下他的麥:
「借一步說話。」
然後,拽著他的手臂,把他往攝影機拍不到的角落拖。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嘉賓們面面相覷,以光速交換著他們各自掌握的信息。
包括江鳶。
作為我對家,她掌握最多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