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仿佛在哄不懂事的小孩:「外面很危險的。昨天晚宴上,姐姐才離開我的視線兩分鍾就被人下藥了。所以……」
「你還是一直留在我身邊吧。」
9
我這是被謝辭宴囚禁了?
雙手被捆住,門也反鎖上了……
我心情糟糕地坐回床上:「系統,你有什麼方法放我出去嗎?」
沒想到系統的回答喜氣洋洋:
「出什麼去啊!宿主,你知不知道謝辭宴黑化值已經下降了四十個點!」
「據我研究,每次你離他近一點,他的黑化值就會少一點。現在世界已經沒有崩壞風險了!」
我:……
這是什麼奇怪的設定啊。
那以此類推,如果我離開了謝辭宴,他就又會黑化發瘋。
看來暫時是不能走了。
身體還在發著熱,我隻好頭暈眼花地又躺回了床上。
謝辭宴出門前說我被人下藥了。
奇怪,這到底是什麼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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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跟謝辭宴吻在一起時,熱度立刻消退了不少。
可他離開後,那股暈意又湧上來了。
難受之下,我輾轉反側,無意間瞥到了牆上的一幅畫。
簡單的黑白線條,勾勒出一個少年形象。
我瞬間被吸引了注意力。
這就是謝辭宴花一千萬買回來的畫。
也是八年之前,我隨手送給謝辭宴的禮物。
它被保護得很好,裝在名貴的裝裱中,多年了依舊光潔如初。
看得出來主人相當愛惜。
正當我看得出神時,謝辭宴忽然推門走了進來。
他的臉色比出去時更差,滿身戾氣。
我一愣:這是發生什麼了?
謝辭宴坐到我旁邊,直接單手摟起了我的腰——
我大驚失色:「你幹什……唔……」
話說一半,一顆藥片被突然塞進嘴中。
「別亂動,這是解藥。」
我這才半信半疑地吞了下去。
苦澀的味道順著舌尖傳來,我痛苦地皺起了眉。
謝辭宴注意到了這一點。
他趁我不備,低頭吻住了我:「姐姐,我幫你中和一下。」
我僵住了。
直到淡淡酒氣傳來,我才驚醒地推開了他:「你喝酒了?」
他沒說話。
但那雙眼睛裡蒙著淡淡的水汽,正一眨不眨地望著我。
如同深不見底的墨潭,蠱惑著人墜入其中。
「姐姐,你之前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這個問題太過突然,讓我愣在了原地。
但謝辭宴依舊自顧自地說下去:「我想了八年,還是沒懂。」
「我最落魄的時候,隻有你選擇陪在我身邊、保護我。」
「可當我成年了,有能力保護你的時候,你又騙著我離開了……」
他的語氣到後面有些顫抖。
「你是隻喜歡看見我可憐的樣子嗎?」
謝辭宴又一次露出了卑微的模樣。
簡直跟看見我離去時一模一樣。
我的心難以控制地狠狠一震。
似乎是醉得不清,謝辭宴拿起我的手,輕輕用臉頰蹭了蹭,乖得就跟小狗一樣。
「不過都沒關系。你把我當成瘋子也好,把我當成消遣的工具也好,我隻求你別離開我。」
他的眼眶泛起了紅色。
「姐姐,你來可憐可憐我吧。」
10
也許是解藥生效的副作用,我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我知道謝辭宴在八年前就喜歡我了。
但我沒想到,他的喜歡那麼長情。
在經歷了我的背叛、經歷了孤獨的五年後,還能一如既往的喜歡著我。
酸澀的情緒充滿了心髒。
要是我不是攻略者就好了。
要是我能陪著他走過這五年,他是不是就不會變得這麼偏執極端、患得患失了?
這一晚,我睡得並不安穩。
或許是藥效、或許是回憶,讓我的眼睛一片湿潤。
迷迷糊糊中,我感到謝辭宴似乎摟住了我。
溫暖的體溫傳來,我能感受到他輕輕拍著我的頭,低聲哄著些什麼。
就像我之前對他做的那樣。
我聽見他說:「姐姐,希望你以後都能有好夢。」
……
叮鈴鈴。
提示音在深夜中顯得格外刺耳。
我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從夢中醒來。
謝辭宴還睡著。
他長睫緊閉,在月光下模糊了輪廓,恍惚間還是八年前的少年。
我放輕了動作去關手機,生怕吵醒了他。
可找了一圈,並沒有看到手機。
我這才反應過來——這聲音是從腦內的系統傳來的。
系統:「察覺到攻略者宋愈請求對話,是否接聽?」
我沉默了。
雖說之前,宋愈拉著我的手說要幫我。
但我轉頭就被下了藥。
如果不是謝辭宴把我帶回家,我現在恐怕已經在某個地方不省人事了。
而在這途中,我隻喝過宋愈遞來的酒……
我小心翼翼地同意了請求。
不管她到底想幹什麼,見招拆招吧。
「林願姐姐,我找到可以離開的方法了!」
宋愈甜美的聲音裡滿含喜悅,甚至有些尖利。
我一愣:「什麼離開?」
「當然是——」宋愈輕笑一聲:「離開這個需要攻略的世界呀。」
「可是……如果這個世界崩壞,我們不是會被抹殺嗎?」
「所以說我找到了一個徹底離開的方法,可以和這個世界解綁。我在梧桐路 36 號等你!」
還沒給我回答的機會,宋愈的聲音就斷開了。
結束通話後,我久久回不過神來。
梧桐路 36 號……?
那是我和謝辭宴以前住的家啊!
宋愈在那裡約我,究竟想做什麼?
不安感讓我心髒狂跳,我決定還是要去梧桐路看一眼,然後告訴宋愈——
我不會回去。
我已經不想再一次拋棄謝辭宴了。
看了一眼身邊睡著的男人,我放緩了動作,小心翼翼地朝樓下走去。
黑夜籠罩著這棟別墅,安靜得連針掉到地上都聽得見。
一路走到大門前,我將手放在了門把上——
「姐姐。」
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
我猛地回頭望去。
剛剛還躺在床上的謝辭宴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正斜斜地倚在樓梯口,一眨不眨地凝視著我。
他的眼神幽深,裡面翻湧著風雨欲來的情緒。
「你又要離開我了嗎?」
11
我的心跳驟然加速。
明明這次沒想過離開。
可對上謝辭宴那張臉,還是有種莫名的心虛感。
「沒、沒啊。我就是想出去逛逛……」
「隻是想出去逛逛?」謝辭宴一步步朝我靠近:「那為什麼要躲著我偷偷下來?」
他居然連這個都知道!
也就是說,我剛剛下樓的時候,謝辭宴根本就沒睡著。
就這麼冷眼看著我離開房間、走下樓梯、走向出口。
我簡直不敢想,謝辭宴那時是什麼心情。
對上謝辭宴發紅的眼眶,我難得有些手無足措:「你相信我,這次和上次不一樣,我會回來的……」
謝辭宴輕輕吸了一口氣。
我看見他的手緊緊攥著,似乎在極力壓抑著什麼。
就當我以為他要爆發時,他突然顫聲說了一句:「好吧。」
我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看見謝辭宴正深深地望著我:「那你走之前,不跟我來個道別吻嗎?」
這個要求雖然突然,但讓人簡直無法拒絕。
正當我踮起腳尖,想要親一下謝辭宴時,他突然伸手捂住了我的嘴。
「等等……」他聲音顫抖:「你先跟我保證,這次會回來的。」
我有些不解。
可是撞上那雙壓抑著痛苦的雙眸,我的心尖猛地一顫。
這個眼神,就跟五年前我被迫離開時一樣。
那天,我騙著謝辭宴親了他一下,然後轉身就走。
謝辭宴一定也想到那天了吧。
他肯定也害怕我又跟上次一樣,一吻過後是不知歸期的離去。
於是,我安撫地摸了摸他的腦袋:「我向你保證,這次一定會回來的。」
深吸一口氣後,又補充了一句:
「你在家乖乖等我,回來之後我有別的話想跟你說。」
五年前的一句「喜歡你」,由於任務原因一直被埋在心底。
五年後,既然謝辭宴還喜歡我,我就不想再錯過他了。
說完這些,我吻上了謝辭宴。
謝辭宴反手緊緊摟住了我,不容拒絕地加重了這個吻。
……
「你來啦。」
一身白裙的宋愈笑著朝我走來。
「我就知道你會來的。怎麼可能有攻略者會受得了謝辭宴那種人,精神不穩定又極端……」
「不是。」
我淡淡打斷了她:「我來是為了告訴你,我不走。」
宋愈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半晌,她才緩緩出聲:「林願。你來的那天,謝辭宴黑化值到達了頂峰,想要燒毀整個拍賣會,你沒忘吧?」
我點點頭。
「那你還想留在他旁邊?這明顯就是個瘋子啊!」
聽到這句,我篤定地抬起了頭:「他不會這麼做的。」
思緒回到剛來那天。
我偷偷拿到了謝辭宴用來當引爆機關的筆。
結果經系統檢驗,這支筆根本不是機關,而是一個自爆裝置。
而威力,隻能剛好殺死一個人。
雖然不知道謝辭宴為什麼這麼做。
但事實證明,從始至終,甚至是在黑化值最滿的那天,他想過最極端的事,也隻是殺死自己而已。
從來沒有害過無辜的人。
也就是那個時刻,我才發現,我被所謂的原著劇情遮住了目光。
先入為主的認知,讓我下意識以為謝辭宴長成了一個偏執瘋狂、殘忍可怖的人。
可從系統告訴我那支筆是自爆裝置的那一刻,我才突然意識到——
也許謝辭宴一直沒變過。
也許他一直是那個Ṱŭ̀₊誠摯熱烈的少年,然後在我離開的那五年內,懷揣著破碎的愛踽踽獨行。
12
宋愈沉默了。
「你要是不願意離開,我也沒法強迫你。但是——」她抬眼凝視著我:「這是離開的最後一次機會了。」
「謝辭宴之前黑化值暴漲,整個世界都差點崩壞。」
「但現在世界已經逐漸穩定了,隻有這裡波動還比較大,是唯一能逃出去的出口。」
「你想清楚了,世界今晚就會徹底修復。你要是不走,就得永遠留在謝辭宴身邊了。」
說罷,宋愈定定地看著我,似乎篤定了我會跟她走。
但我卻隻注意到了她的一句話:
「為什麼這裡是波動最大的地方?」
這裡梧桐路 36 號,明明是我和謝辭宴以前住一起的家啊。
宋愈沒有回答我。
月光下,我看到她的眼眶有些泛紅。
她忽然莫名來了一句:「林願,我有時候真的很討厭你。」
我一愣。
「明明我才是天定的女主,明明該由我去治愈謝辭宴的。可他卻永遠隻記掛著你一個人。」
「我嘗試了很多方法,想要像原劇情一樣治愈他,想要讓他對我敞開心扉。可是我怎麼也做不到……」
她的聲音哽咽了一下:「謝辭宴情緒崩潰過很多次,但一次都沒來找過我。反而經常抱著你的畫,躲到這房子裡偷偷哭。」
「我當時氣瘋了,才偷了他的畫去拍賣會。可沒想到謝辭宴居然願意花一千萬買回來。」
「那時我才意識到,也許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成功的勝算吧。」
她的每個字都狠狠砸在了我心上,砸得我心尖發麻。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當時頭腦一熱給你下了藥,現在想來還是覺得對不起。」宋愈擦了擦眼角,對我鞠了個躬:「所以我這次帶你離開,就是想贖罪。」
聽完這些,我沉默了半晌。
「不用了。」
攻略系統逼瘋一個人的滋味,我是最能感同身受的。
宋愈被逼迫著攻略不喜歡的人,我則是被逼迫著和喜歡的人分開。
既然都是被任務壓迫過的人,再加上宋愈沒做出什麼實質性的傷害,我也沒興趣去跟她計較了。
希望她在新世界能恢復本性吧。
見我沒有追究,宋愈似乎噎住了。
一道很輕的「謝謝你」後,淡淡光線亮起,宋愈的身影逐漸模糊。
在最後那一刻,她忽然回頭道:「對了。剛剛有句話還沒說——」
「這裡之所以是最薄弱的地方,是因為謝辭宴在這裡的情緒波動最大。」
宋愈回想起某天所見的景象。
外人面前生冷得不近人情的謝辭宴,在這座破舊小房子裡,對著一幅畫凝望了很久。
久到看起來就像一座雕像。
就在她覺得無聊,想要離開時,忽然莫名瞥到了一點淚光。
謝辭宴居然在哭。
他哭得無聲,可眼眶卻通紅,似乎在極力隱忍自己的痛苦:「姐姐……」
或許是從那一刻起,宋愈就知道自己再也無法攻略成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