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猛然停滯。
我無法動彈，連風聲也靜止了，一切都停在了這一秒。
10
再醒來，周圍場景已經變換。
系統叮當上線：「宿主，第一個副本被你玩崩了，我已經把你放到第二個副本了。」
「這次請好好加油，完成任務就可以回家啦。」
我：你給我解釋下，為什麼嫂嫂提到了系統？
系統：「宿主你聽錯了呢，我沒有聽到。」
它又裝死。
我正要問個清楚，婦人的痛哭聲在我耳邊響起。
「我的女兒，你可是相府最受寵愛的千金，從小錦衣玉食，如今淪落到天天挖野菜果腹。娘看了，娘的心都要碎了……」
婦人以袖掩面，隻見她衣衫華美，氣質雍容華貴。
我看著周圍的家徒四壁，還有碗裡幹巴巴的野菜。
不會吧，王寶釧？
苦守寒窯十八年等丈夫回家，結果丈夫早就在外面和其他女人結婚的王寶釧？
系統，你在搞我啊。
Advertisement
系統：「沒錯，王寶釧獨守忠貞不渝不怕吃苦，這品質在現代多稀缺啊。而且男主又帥又有能力，還會做皇帝，宿主不虧！」
「而且你放心，我把時間進度調後了點。你隻要再吃半個月野菜，男主就回來了。」
呵，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
旁邊一位年輕女子痛心疾首：「小妹，你太不懂事了！」
「為了個男人跟家裡斷絕關系，跑來這裡吃野菜！你腦子沒問題吧？」
另一個冷哼：「我看她腦子進水了，被男人迷得五迷三道的。」
看來，這就是女主的大姐和二姐了。
婦人望著周圍，止不住地流眼淚。
我撲通抱住婦人：「我錯了。
「我是腦子有問題，我長了戀愛腦！所以才會被蠱惑，才做出如此愚鈍之事！
「我想通了，以後再也不沾男人的邊，隻希望照顧爹娘終老。」
幾句話把她們都驚呆了。
她們怕我隻是一時腦門發熱，綁架般把我架回丞相府。
11
一番梳洗打扮，我還是明豔動人的世家小姐。
丞相很嚴肅，冷哼一聲，沒給什麼好臉色。
丞相夫人喜笑顏開：「你這個嘴硬心軟的，最心疼的不還是你。」
「好了，寶釧終於回來了。我看過段時間，咱們發帖子招點優秀女婿，你朝裡人脈那麼廣，一定能給寶釧再找個好人家。」
丞相冷哼，很是霸氣：「我女兒就算一輩子在家，我也養得起！」
「這世間男子多薄情，何必非要嫁人。可以找點家世清白的男人上門嗎，一個不夠，七八個總夠了吧？一個月換一個，寶釧喜歡，什麼樣的都有。」
？
寶釧的爹這麼霸氣的嗎？
爹，你就是我的爹。
系統：？
系統驚恐：「不對勁！這不是人物的設定啊。怎麼回事……」
但我很幸福。
爹寵著，娘疼著，屋裡堆滿珍稀玩意兒。
大姐每天拉我看戲聽曲，怕我又沒事幹找男人；
二姐帶我逛花樓，告訴我看上哪個盡管挑，別吊死在一棵樹上。
我很滋潤，直到系統又開始搞事。
12
那日我從坡上走過，隻見一男子策馬而下。
他身騎白馬手提銀槍，身穿玄衣威風凜凜，星目劍眉，周身散發著逼人的煞氣，眉眼卻對我彎彎含笑，薄唇如春日柔軟的茶花。
是個美男子。
但他在對我笑？
我心裡頓時咯噔一下，這是男主回來了。
他一躍而下，攔在我面前，眼裡溢出激動和沉痛之色，最後按捺下去，變成濃得化不開的霧。
我：？
「你可是王寶釧？」他凝望著我。
系統：「滿意吧？這次的男主可是萬裡挑一的大帥哥，體力也好，人品也好，還是戀愛腦，女人見了都說好！」
「我幫你把他弄成了戀愛腦，他是真心地愛著王寶釧的，你要什麼給什麼，這回你可要好好走劇情啊。」
系統為了讓我攻略成功，真是操碎了心。
我冷笑。
「這裡沒有王寶釧，王寶釧早就已經死了，死在那冰冷的十八年裡，死在那家徒四壁的寒窯裡，死在日復一日的等待和絕望裡。你要找王寶釧，去找她的墳吧。」
「寶釧……」
他嗓子裡擠出我的名字，聲音低沉沙啞，似痛不欲生。
「你認出我了，你在怪我。」
「怪你？怪你十八年不曾回來，怪你娶了公主享受榮華富貴？你人貴事多，拋棄糟糠妻也是正常，誰敢怪你。」
我就是要陰陽怪氣他，折磨他。
「寶釧。」他眉心擰起，眼中痛苦更加洶湧，「我有苦衷。」
我輕笑：「公子話說完了沒？爹娘還在家等我吃飯。」
他猛地拽住我，近乎偏執地握住我的肩。
「那你又是如何對我的？你沒有守住我們的家，還是回去做了錦衣玉食的相府千金！」
「你若真愛我，聽聞我的死訊後，怎麼沒跟我一起死？」
好個為他去死。
當初他被西涼國要求娶公主時，怎麼沒見他為清白自刎？
怎麼就半推半就地成了婚，還一待十八年？
如今回來探望發妻，質問的居然是發妻為什麼沒為自己死。
真是可笑。
我靜靜看著他：「你是我爹？」
「我爹都不願讓我陪葬，你，憑什麼？」
他目光顫動：「寶釧，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了解我的，我絕不會負你。我，當初失憶了。」
失憶？
我記得原故事裡沒有這段情節啊。
系統又上線了：「當當當當！我做了些改動哦。
「這個世界男主是真的愛你，當初他落下懸崖失憶，被西涼公主所救才娶她為妻。如今恢復記憶，隻想與你長相廝守。
「怎麼樣，這下宿主你可以放心跟男主談戀愛了！
「輕輕松松完成任務回到現代！」
我眯眼，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系統在這個副本裡，過分諂媚了。
13
「我知道你在與我置氣，你回相府，我不介意。」
「現在我回來了，我們還像從前那樣，嗯？」
經過數十載帝王生活的浸潤，他周身散發著冷冽逼人的氣場。
即使說起這番話，語氣也透著不由分說的意味。
我笑了，像是聽到很離奇的事情。
「跟你一起是什麼好事嗎？」
「你不會覺得這是什麼天大的恩賜，我還要低眉俯首，欣喜若狂吧？」
他被我幾句激得眉頭緊皺，難以置信地望著我。
「你怎麼能這麼跟我說話……」
「很驚訝？我可不是從前愛你愛到低到塵埃裡的那個人了。」
愛到太卑微，不值得。
「不可能，你在騙我！我知道你愛我，那血書字字泣血，你對我的情意從未變過！」
「我們回家，我帶你回家！」
他發狠地攥住我的手腕，就要拉我上馬。
我狠狠咬住他的手，直接咬入皮肉。
他猛地縮回手，看著手上的血印子，似是被一記重錘擊中。
他不敢相信，最愛他的人，當初為了他甘願拋棄優渥生活吃糠咽菜的女人，這一刻，出手重重傷他。
他就那麼眼睜睜看著我離開，失魂落魄。
系統怪我狠心：「之前你說牛郎有強迫的嫌疑，可這回男主這麼愛你。」
「你何必執拗，he 不好嗎？」
我翻了個身，懶得理它。
現在爹疼娘寵，還有兩個姐姐撐腰，這個相府大小姐難道不香嗎？
嫁什麼男人？
「這樣下去你會一直在各個副本裡輪回，等靈魂損耗消亡，你就再也無法回到你的時空了！」
「男主是真心愛你，你會明白的！」
系統現在就很像那種，強買強賣的媒婆。
14
次日我出門，一女子攔在我身前。
那女子一身勁裝，扎著高馬尾，眉宇間滿是傲氣，明豔動人如耀眼太陽。
「喂！就是你！薛哥哥有情有義要接你回去，你有什麼不滿足的啊？」
「喂！看著我說話！皇後給你做行了吧，這樣可以了吧？」
說話的人，應該就是西涼的公主了。
撿到了男主，與他成婚的女二。
絕了，男主居然讓自己的第二任妻子勸第一任妻子回家。
好個「有情有義」。
我輕笑：「公主真大度。你的驸馬要接回原配，你不怒不惱，拱手讓出皇後之位不說，還來親自上門勸和。」
她冷哼：「我有這個容人之度！」
我輕笑，湊近她耳邊。
「你是想，回去讓我坐幾天皇後之位，然後毒死我是吧？」
她瞳孔緊縮，冷笑道：「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笑眯眯的，也不生氣。
「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愛你的薛哥哥，你隻是想找個好控制的男人坐上帝位，而你，才是西涼真正的掌權人。」
「你！」
公主怒目圓睜，警惕地按住腰間匕首。
我很淡定：「別急，我是想說，我很欣賞公主。
「公主有雄心壯志，更有定國安邦的能力，何必屈居於男子之下，扶持個異國男子當皇帝？
「你大可自己稱帝，成一代女帝！」
一句話，激起波瀾壯闊。
公主看我的表情從警惕到愕然，再到迷茫與震驚。
「你說得容易。這天下以男子為尊，皇位傳男不傳女。若有女帝，百姓如何看待，史書如何記載！」
「有何不能？」我淡淡道。
「我讀史書就曾見過女帝。她從後宮嫔妃到一代女帝，輕徭薄賦、知人善任，改革吏治、重用寒門。史書永遠有她的名字！」?
公主震驚地望著我，眼神復雜。
15
再醒來，金殿金碧輝煌，我竟身處西涼皇宮之中。
男主和好不成，直接來硬的，把我綁了回去？！
「釧兒，封後大典下月就要舉辦，你將貴為後宮之首，西涼最尊貴的女人。」
我皺眉：「愛誰誰，我沒興趣！」
他卻置若罔聞，依舊專注地凝視著我，甚至伸手想握住我的腰。
「釧兒，我真的好想你……」
「我也想你，想你去死。」
「……」
他眼眶微紅，額角青筋暴起。
「你到底還在氣什麼？」
「不就是吃點苦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既然跟了我，就該做好妻子的本分。忠貞不渝等我回家，是你應做的事！」
看他那崩潰失態的模樣，我笑了。
真心話說出來了？
我在腦海對系統說：「看，這就是我不想玩這個副本的原因。
「你口中的完美男主，依然覺得丈夫是妻子的天，女人就應該圍著男人轉。什麼住寒窯、吃野菜，那都是女人應得的。
「女人若為他們而死，那是值得贊揚的烈女。女人若敢為了自己籌謀打算，那就是自私自利、趨炎附勢。
「嘴上說著愛妻子，實際上依然把妻子當作自己的所有品，沒有獨立人格與權力的物件。
「這愛，你要嗎？」
系統不吱聲。
看我漠視的模樣，男主攥住我的肩，眼尾發紅。
「我是皇帝，以後不準這麼跟我說話！」
「王寶釧，是我西涼的貴客！封後大典舉辦前，請陛下不要逾矩。」
冷冽清澈的聲線響起，一臉高傲走進來的，正是公主。
「陛下休息時間到了，別在這裡耽擱了。」
薛平貴臉色微沉，但還是點頭離開了。
果然，西涼還是血脈相承的公主說了算。
我不解：「公主為何幫他擄我回宮？」
公主轉向我，帶上幾分歉意：「抱歉，事發突然。
「隻是我想問，你說的女帝到底是何人？
「你說她勵精圖治，統治有方，她是如何做到的？
「不滿之聲，她又如何壓下？」
我愣住。
「你是，想請我做顧問？」
「顧問……沒錯，我想請教你！」
公主嘴角含笑，一雙杏眼目光灼灼。
自信而耀眼。
16
系統天天哭訴，說不帶這樣的。
怎樣了呢？
公主天天拉著我問這問那，一日三餐都一同用膳。
笑死，男主根本就近不了我的邊。
「你說重用寒門，是怎麼個法子？」
「考試。」我指節輕輕敲擊桌子，「設置有用科目，如文試武試，全方位考察人才素質。創建密封考卷，防止徇私舞弊。為檢驗真才實學，還可開創殿試……」
公主很聰明也很勤奮。
漸漸地，她開始直接插手朝中事務。
就連在朝堂上，公主也開始會當眾駁斥男主意見。
男主最近事業不順，愛情也不順，滿肚子怨憤。
於是我在浴池沐浴時，他便以皇帝身份壓下，試圖共浴。
鬧哄哄的，公主及時趕到。
「驸馬可別忘了，當初是誰救你，是誰讓你為帝！」
公主怒目圓睜，連「驸馬」都飆出來了，是真的生氣了。
公主今天真的好生氣。
「好，好……」
男主眼中流露出陰沉之色，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所有人散去，公主卻來了興致，要一起泡澡。
氤氲的熱氣中，我與公主泡在奶白色灑了花瓣的浴池中，側身相對。
公主的臉被熱氣一蒸，微微泛紅。
「若我為帝，應該可以納妃吧？」
我想笑，公主真有趣。
「那你可以留下來嗎？」她小聲嘀咕道。
「什麼？」我沒聽清。
「沒，沒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