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小姨那裡我得知,傅今明是相親的前一個月才回國的,在此之前,他在國外待了很多很多年。
而在後來的相處之下,我可以很容易地看出,傅今明很愛他的心上人。
我們在自己的領地守著自己的堅持,直到這種平衡被一場意外打破。
如今,徹底陷入僵局。
打破這種僵局是在半個月後的一場酒局上。
前來洽談的合作方對我進行了職場性騷擾。
自進入職場以來,相關的事件我多多少少都聽說過一些,輿論中更多的則是對受害者的指責,指責她們的不檢點。
而事實是,一顆想要進行騷擾的心是用什麼也無法阻擋的。
那天的酒局我是和一名男同事一起去的,為了談成合作或多或少地喝了幾杯酒。
起初我並沒有發現不對勁,直到男同事和對方的助理出去後一直沒有回來,而我也產生一股眩暈的感覺。
這不應該的,我清楚自己的酒量。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對方才露出真實的面目,揚起一個令人不適的笑:
「沈經理,怎麼樣,陪我一晚,我就和你籤。」
我撐著椅背站起來,朝他冷笑:「一份合同,我也不是非籤不可!」
「那如果我非讓你陪我一晚不可呢?」
不想再浪費口舌耽誤時間,我死死捏著手機,在他走過來前跌跌撞撞地朝門口跑去,拉開門的瞬間我看見了不遠處朝另一個方向走去的一群人,其中一個背影,是傅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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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我剛叫出一個「傅——」字時,嘴唇被捂住,整個人被重新拖進了包廂。
我被大力扔在沙發上,幾乎要將舌尖咬出血,才能保持清醒,背在身後的手憑著對通訊裡位置的記憶隨意撥出了一個電話。
然後開始拖延時間:「你就不怕我把你爆出去讓你身敗名裂嗎?」
「呵!誰會信?大家隻會覺得是你不自愛,為了籤到合同不擇手段,哦……至於你的錄音,我有一千種手段讓你發不出去。」
12
傅今明踹開門闖進來時,我正被那個禽獸壓在身上扇了一巴掌,身上的衣服也所剩無幾,完全是憑著最後一絲毅力才沒暈過去。
第一次,我無比地憎惡男女力量的懸殊。
明亮的光從打開的門外驟然照射進來,下一秒,身上一輕,與此同時,耳邊響起一聲極大酒瓶碎裂聲。
我整個人無力麻木地躺在沙發上,直到被傅今明用外套包住後抱起進入車內,才揪著他的襯衫伏在他胸前崩潰地大哭。
最後才脫力地昏睡過去。
而傅今明從始至終都將我整個人籠在懷裡不斷重復著:「沒事了沒事了。」
很久後我才明白,他是在安慰我,也是在安慰他自己。
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傅今明不在,他的助理在,見我醒來,他立即叫來了護士。
一番檢查後,他提來了一隻保溫盒,裡面裝的是粥。
幾乎是在第一口,我就嘗出是傅今明做的。
許是見我一直不說話,心理上會出什麼事,助理擔憂地開始沒話找話,自顧說起那天的事。
當時在我喊出一聲「傅」後,並沒有任何人聽見,但傅今明卻突然停下腳步朝後看了一眼,然後蹙眉掃視了那一層所有的包廂
停頓許久後才繼續往前走,但走了幾步又回頭開始一間一間地敲門,同行的人並不知道他要做什麼,隻能迷迷糊糊地跟著。
助理越說越興奮:「傅太太,您不知道哇,起初傅總還很沉穩冷靜,但在一間門前聽見您微弱的聲音時,身上的寒氣幾乎是從骨子裡散出來的,我真的很擔心他會衝動殺人。」
「您放心,那個禽獸所有下作行為的證據已全部交給相關部門,並發給了他家人朋友,人手一份。」
「傅太太,我猜傅總一定會讓你辭職,換個地方工作。」
這一點,他還真的猜錯了。
傅今明從來不會幹涉我的工作,也從來都不會是非不分,所以在他助理後來當著他面提到這件事時,他隻看著我自然道:
「錯的不是你,為何要離開?」
「發生問題,不是要解決受害者,而是應該解決加害者。」
「沈竹,你是幹幹淨淨的。」
13
那通我隨手播出去的電話,是打給了秦杭。
但他趕到的時候,我已經被傅今明帶到醫院了。
他出現在病房時,傅今明正在給我的臉擦藥,我怕疼地想要移開臉,但下巴被他緊緊扣著,半分移動不得,隻能小聲哀嚎:
「疼疼疼。」
「別動。」
話音剛落,我就看見站在病房門口的秦杭,咽下口中的聲音,陡然沉默下來。
傅今明擦藥的手頓了頓,沒有回頭,繼續慢條斯理仔仔細細地給我擦。
不知過了多久,他收起藥盒,低聲說:
「我出去打個電話,大概十五分鍾。」
說完他就起身朝門外走去,經過秦杭時,連看也沒看他一眼。
病房裡霎時陷入安靜。
許久,秦杭才邁著步子緩緩走到我面前,聲音有些壓抑:
「對不起……沒能及時趕到。」
我轉了轉住院手環,禮貌地說了句「沒事。」
其實相比較被他救,我倒慶幸出現的是傅今明。
病房再次陷入安靜,他抬手撥通了個電話,我不由地心底輕笑,原來我和他真的走到了沒話說的地步。
幾分鍾後,那個在酒局上丟下我的男同事出現了,是來對我道歉的。
他是收了對方的好處才這樣做的。
我沒那麼善良,會輕易放過傷害我的人,所以,去陪那個禽獸吧。
手機上的時間跳到十一點時,傅今明準時推門進來,手中拎著一個保溫盒。
擰開保溫盒後,他突然轉身看向身後一直沒說話的秦杭:「秦先生是不是該離開了?」
秦杭嗤笑一聲:「如果我偏不呢?」
傅今明手中的動作沒停,神色自若道:
「哦,那你就看著吧!」
下一秒,一個護士走了進來:
「誰是病人家屬?籤個字。」
傅今明當即回頭:「我是病人老公。」
等我低頭默默喝完粥抬起頭時,秦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在醫院待了一周後,我可以出院了。
許是因為陰影,我開始做噩夢,每天都會在半夜被驚醒,衣服被汗浸湿,臉頰被淚打湿。
所以,我根本欺騙不了自己已經不害怕了。
大概是從第二次做噩夢被驚醒開始,每次醒來都會看見床頭亮起了一盞夜燈,傅今明坐在床邊握著我的手安撫:
「別怕,隻是噩夢而已。」
夜晚真的會無限放大脆弱與恐懼,即使我再理智地明白不應該這樣,但還是放縱自己抓著他的手入睡。
隻是抓著手而已,隻是太害怕了而已。
我這樣告訴自己。
但心動這件事從來都是蠻不講理的。
最初發現端倪是有一次半夜我醒來時沒有在床邊看見傅今明,然後下意識就起床去尋找他,最後在陽臺看見他在和人打電話。
看見我,他幾乎是在第一時間掛斷了電話,朝我走來。
而我站在原地,在冷風穿過裸露的皮膚時,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
有些迷茫地聽他輕聲問:
「又做噩夢了嗎?」
然後不等我開口,他就攬著我的肩一邊送我回房間,一邊說:
「別怕,我一直在。」
你看,這太容易淪陷了。
我開始動搖。
14
感情這種事很大程度上就像溫水煮青蛙,等發現時,其實早就逃不掉了。
那天我去手表店幫朋友拿禮物時遇到了秦杭,他低眉看了眼禮盒裡的手表,輕笑了聲:
「眼光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不想和他多說,我拎起袋子就要離開,身後卻傳來他的聲音:「沈竹,今天是我生日。」
腳步頓了頓,我沒回頭,繼續朝前走。
下一秒,手中裝著禮盒的袋子被他輕易拿走,然後他將手背到身後低頭朝我笑了笑:
「陪我過個生日,我就還你。」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平靜地上了副駕駛。
一路無言,我也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裡。
半個小時後,車在一家戶外餐廳停了下來。
是個臨水的餐廳。
很快,服務員就送上來一個蛋糕。
他看了看蛋糕,又看了看我,忽然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央求道:
「沈竹,我隻是想有個人能陪我過生日,你別生氣好不好?」
沒等我開口,他一邊點燃蠟燭一邊繼續說: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遇見的時候嗎?A 大的圖書館,但其實在更早的時候,我就見過你了。」
「那時你在校外因為幫助人而被騙,連包都被搶了,還是我替你追回來的,不過你大概不知道是我,畢竟我隻是遠遠將包丟給你,連頭盔都沒摘。」
「那時我就覺得,你真的太傻了,怎麼那麼容易就被騙……」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打斷道:
「秦杭,我一直知道那是你。」
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道:
「你說我怎麼總是將事情弄得那麼糟糕呢?明明隻是一直乖乖聽話,爸爸卻不喜歡我,明明隻是出去買了塊糖,媽媽就跳樓了,明明……很喜歡很喜歡你,為什麼要因為一個不重要的人選擇傷害你呢?」
我對上他看過來的視線,最終也隻是說了句:
「吹蠟燭吧!」
他維持著唇邊的笑,驟然起身走到水池邊,呵了一聲:
「真是可惜,沒能再騙到你。」
說完他轉身從口袋裡掏出一枚戒指舉起,肯定道:
「沈竹,你喜歡上他了對不對?」
我摸上右手無名指,果不其然,他不知在什麼時候取下了我的戒指。
和前一次一樣,我站起身蹙眉看著他:
「我和他之間的事,和你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