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梁婷真的跟沈成發生了什麼,她這輩子就毀了。
跟自己媽媽的初戀男友戀愛,這傳出去,所有人都毀了。
「梁安,我好害怕啊。」梁婷晚上縮在我的被子裡,哭得眼睛紅腫,嗓音都啞了,「這件事情讓媽媽知道了,該怎麼辦啊。」
這三年,梁婷又討厭我,又忍不住靠近我。
這可能就是雙胞胎姐妹之間的感應,她這麼痛苦,我的心也難免酸澀。
「那就暫時不要讓她知道。」我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梁婷靠在我的肩膀上,過了好久才說道:「梁安,你剛回來的時候,我真的特別害怕。從小媽媽對我特別嚴厲,她又經常不在家。一旦我達不到她的預期,她就會毀掉我喜歡的娃娃、裙子,搞得我特別怕她。我看起來驕傲強勢,其實內心特別虛。
「那天生日,你闖進來,長得跟我一模一樣。家裡那麼多人、那麼多的眼睛看著你。可是你穿得簡簡單單,鎮定又自然地看著大家,說你叫梁安,是梁家二女兒。我當時不知道為什麼,一下子就怕了,我怕你比我厲害,怕你搶走媽媽的關注、爸爸的愛。
「所以我想盡辦法欺負你,想逼你離開這個家。替考的事情被媽媽發現,我簡直恨透你了。我收集了那麼久的芭比娃娃,洛麗塔小裙子,全都被毀了。那一瞬間,我恨不得讓你消失。」
「可是……我發現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梁婷說著說著,語氣很沮喪,「我故意燙傷你,你就借著替考讓我更難堪。我罵你,你看我的眼神像是看白痴。我打你,你一隻手就能捏的我嗷嗷叫。」
她說到這裡,又在哭,一邊抹眼淚一邊說道:「我發現你真的好厲害啊,學習好,會寫毛筆字,會吹笛子。我被以前結交的壞朋友堵在巷子裡勒索,你一個人就能打趴下四個,還能遊刃有餘地報警抓他們。那個時候我在想,好厲害啊,這麼厲害的人,居然是我的妹妹。」
「沈成的事情,在我看來就是天塌了,可是你居然那麼平靜。」梁婷抱著我,「梁安,謝謝你沒有放棄我這個姐姐。」
梁婷隻是一個虛張聲勢的小孩兒罷了,除了剛來這個家她燙傷我,根本沒給我造成任何傷害。
我桌上的毛筆宣紙,經常能看到新的。
床上偶爾會多一些小玩偶、小掛件。
梁婷每次出去逛街,我房間裡總會多東西,裙子、小包、首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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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嘴硬得很,從不承認是自己買的。
這兩年,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承認了我這個妹妹。
梁婷哭累了,睡著了。
我給她蓋上被子,聽到外面的布谷聲。
走到陽臺上一看,裴擁川抱著籃球,懶散地靠在一棵樹下。
他見我出現,揚起笑臉,招了招手。
晚上十一點,還有精力打球,真是少年人。
我懶得下樓,直接從二樓的欄杆上躍下去。
裴擁川大步走過來,扯著我的胳膊皺眉說道:「又跳!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這麼嚇唬我。」
「借力了。」我指了指牆上的凸出點,「很簡單,下次教你。」
「我可沒有女俠那個天賦。」裴擁川又笑起來。
我發現他是真的很愛笑,也笑得實在養眼。
裴擁川交給我一個封口的文件袋:「喏,你讓我查的東西。」
我考到了重點班,跟裴擁川坐了同桌,一坐就是兩年。
當初在分班考場上,他是故意幫我的。
裴擁川說,你這種人,燙傷了都不會哭,怎麼可能因為我發現你替考的事情就哭。無非是想借我的力,讓高阿姨心生忌憚,不讓梁婷頂替你的成績。
自那以後,我們就成了朋友。
他抬手在我頭發上揉捏了一下,撥弄著我的頭發。
我抬頭看他。
裴擁川若無其事地晃了晃手裡的花瓣。
我微微歪頭,看著他。
小區籃球場那邊才有海棠花,我今晚沒去過,頭發上怎麼可能有花瓣。
裴擁川有些不自在地避開我的眼神,催我:「快看文件吧!」
我拆開文件,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看了看。
是一份親子鑑定書。
我給裴擁川頭發的時候,他沒有多問一句,就找人幫我做鑑定。
鑑定書結果顯示——我和梁婷,跟我爸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梁山,根本不是我們的爸爸。
所以,梁山對梁婷毫無底線的縱容,甚至誘導她去跟沈成戀愛。
所以,梁婷問爸爸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全都有了答案。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樓上傳來梁婷的尖叫聲。
08
我上樓的時候,我媽正發了瘋似的打梁婷。
她一向特別注重形象,現在頭發散亂著,神情猙獰像是失去了理智。
「瘋了!全都瘋了!我打死你!也好過將來你被別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我媽手裡拿著一個衣架,不顧一切地打著梁婷。
她臉上全是淚水,有些失去理智的癲狂。
梁婷一開始還尖叫著,後來被打得隻剩下微弱的呼救聲。
我衝過去,按住我媽的手肘,將她的胳膊狠狠反剪。
「媽!清醒點!」我用了點力氣,扣住她的手腕。
裴擁川過去看梁婷的情況,急道:「她暈過去了,得去醫院!」
「不能去!這麼大的醜事,要是傳出去!你外公會打死我的!」我媽越說越激動,劇烈地掙扎開,「讓她去死!死了就好了!」
我抬手砍在她脖頸上的迷走神經,直接把她打暈了。
裴擁川說去他叔叔開的私人醫院,保證不會傳出去。
我們連夜去了醫院,梁婷被打斷了胳膊,還有兩根肋骨,身上全是傷痕。
而我媽醒過來以後,在病床上一直哭,醫生打了鎮靜劑她才睡過去。
醫生檢查過我媽的狀況,建議我們找個心理醫生為她看看,她的情緒狀態不太對勁。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媽媽忽然衝到房間,抓起來我就打。」梁婷臉上全是恐懼,顫抖著說道,「她知道我跟沈成的事情了,可是她怎麼知道的……」
梁婷告訴過我,她有分寸的,每次都是在學校後門跟沈成見面。
兩個人見過三次,隻是抱著說說話,從來沒跟他去過別的地方,也沒做過越軌的事情。
可是,我媽怎麼知道的呢。
除了我跟我爸,沒人知道梁婷跟沈成認識。
答案,昭然若揭。
我爸本來在隔壁市出差,梁婷太害怕了,竟然打電話把他喊了過來。
我過去的時候,看到我爸抱著梁婷不停地安慰她。
「婷婷乖,爸爸來了,爸爸會保護你的。」我爸臉上全是疼惜。
梁婷哭著說道:「媽媽好可怕啊!爸爸,你帶我走吧,我不想在這個家繼續待下去了。」
我爸,也就是梁山。
梁山撫摸著梁婷的頭發,溫和地說道:「是爸爸的錯,我也不知道你居然跟沈成會發生那種事情。婷婷,你好好休息,我去勸勸你媽媽。」
「爸爸,你們離婚吧!反正這麼多年,媽媽從來沒愛過你。」梁婷哭求著,「你們離了婚,我跟著你。」
「梁婷。」我走過去,讓她躺下,點了點她的額頭說道,「你先睡覺,我跟你保證,等你明天醒過來,一切都好了。」
梁婷很聽我的話,用依賴的眼神看著我。
出了病房,梁山慢慢摘下眼鏡擦拭著,他看著我笑道:「梁安,我要是跟你媽離了婚,你跟我過嗎?」
平心而論,我媽不是一個好媽媽。她強勢、專橫、好面子。對梁婷物質上縱容,精神上壓制,她隻認同有價值的人。所以我證明了自己的價值以後,她認同了我。
這兩年多,她對我說不上多好,但是在物質上從不虧待我。
其實,她也不見得多愛梁婷,她隻是愛那種控制梁婷的感覺。
我以前跟裴擁川聊天,知道我媽在一個非常窒息的家庭裡成長。她從小到大,穿什麼吃什麼我外婆都要幹涉。
而我外公更是個控制欲特別強的人,我媽養了一隻小貓,就因為她考試沒達到我外公的預期,我外公直接當著我媽的面溺死了那隻小貓。
「說起你們的婚姻……」我看著我爸,饒有興趣地問道,「我外公是全國赫赫有名的醫學大拿,他對我媽媽的婚姻肯定有強大的控制欲。你這樣的人,怎麼入得了他的法眼,娶到我媽媽的?」
梁山盯著我看,一字一句地問我:「我是哪樣的人。」
「平庸、自卑的人。」我平靜地看著他。
梁山一下子就笑了:「說得好,梁安,當年你媽媽也是這麼評價我的。你跟她挺像的。再過兩天就是我跟你媽媽的結婚紀念日。我為我們準備了一份大禮,她一定會喜歡的。」
當我看到梁婷躺在血泊當中,我媽坐在地上大哭大叫的時候,我終於知道了梁山說的生日禮物是什麼。
「我逼死了她,我逼死了婷婷。」我媽的裙子上全是血,對著我又哭又笑,「梁安,梁安,你報警吧,抓了我。我也不想活了!啊啊啊,我不想活了!」
她爆發出一股巨大的力量,朝著窗戶的方向衝過去。
09
梁婷自殺,被送到醫院救了過來。
她醒過來,一言不發,隻是盯著天花板看。
我媽跳樓被我攔住了。
梁婷住院以後,我媽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似的,請了半個月假後繼續去上班。
所有的爛瘡,都被粉飾。
就算疤痕下面在流血發膿,外人也看不出來。
這一切,都是我外公的手筆。
事發之後,我外公狠狠抽了我媽兩個耳光,怒道:「你要所有人都看咱們高家的笑話嗎!你收拾一下,給我好好去上班。等梁婷好了,送她去國外。這個女兒廢了,你還有個梁安。清華或者北大,她必須給我考一個。」
我媽像是被抽空了靈魂似的,機械地處理著梁婷住院,休學的事情。
我媽說,高家絕不能有醜聞。
我外公是德高望重的醫學大佬,我外婆是翻譯界有名的學者。
我還有個舅舅,常年在國外,能在一些財經雜志上看到他。
「梁安,你看,這個家就是這麼有意思。」梁山站在我的身邊,看著我媽被我外公怒罵,他溫和地笑著說道:「你外公很厲害吧,婷婷自殺那麼大的事情,他居然隻是怕傳出去壞了高家的名聲。你知道為什麼你跟婷婷都姓梁,而不是姓高嗎?因為你們兩個是女孩子,他覺得,女孩子是沒有價值的。」
我扭頭看他,輕輕問了他一句話。
梁山的笑容一點一點地擴大,像是電影裡的邪惡小醜。
他問我:「你有證據嗎?」
我在心裡說:證據,會有的。
梁婷傷還沒有好利索,我媽就安排她出國的事情。
出國那天,春雨綿綿不斷,梁婷的眼淚也不斷。
她這個樣子,在外面怎麼活得下去。
送她出國,就是送她出去自生自滅,任由她枯萎下去。
梁婷也知道,但是她沒有反抗,也沒有能力反抗。
到了機場,我給她買了一杯熱咖啡,她端著咖啡的手一直在抖。
「我知道你為什麼自殺。」我掏出一個手串戴在她手上,遮住了她手腕上的傷疤。
梁婷哭得更厲害了,使勁地搖頭:「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去了國外,好好生活。」我抬手給她擦著眼淚,輕聲說道,「再過幾年,我去接你回來。你要是敢交壞朋友,不好好學習,我就打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