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無聲

第1章

字數:3472

發佈時間:2024-12-02 14:37:14

裴澈的小青梅要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時,我正躺在手術臺上。


裴澈扔下手術刀,對他同事說:


「我妻子的手術就麻煩你了。」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


看著裴澈的背影,我沒忍住,眼淚落了下來。


下一秒,冰冷的手術刀瞬間抵上我的皮膚。


他同事淡淡開口:


「哭什麼,有我在,死不了。」


1


啪!


裴澈一言不發地扔下手術刀。


將手套脫進了垃圾桶裡。


「我做不了這臺手術,找徐南卿來吧。」


這是陸芸出事的第二十分鍾,我沉穩冷靜的丈夫終於露出了破綻。


他緊急叫停了我的手術,開始背對著所有人,故作冷靜地「卸裝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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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微微顫抖的手還是暴露了他。


陸芸出事,他擔心得快要瘋了。


恨不得下一秒就飛到她的身邊。


「裴教授,您妻子心率很快,她很緊張。」


「您確定要這個時候離開?」


心口泛起細密的疼。


我很平靜地跟護士說:「沒關系,手術誰來做都可以。」


手術室的人都拿同情的眼神看著我。


我隻是笑了笑。


陸芸回來的那天,我就知道,我和裴澈的婚姻,走到了盡頭。


讓裴澈扔下瀕死的陸芸,為我動手術。


他無法接受。


我也不願意將自己的命交到這樣的人手上。


手術室的門無聲劃開。


一道戴著口罩修長的身影走了進來。


是裴澈的同事,徐南卿。


兩人身影交錯,裴澈說:「南喬的手術,麻煩你了。」


「如果我現在不去,可能會後悔一輩子。」


聽著他的話,我的眼淚無聲無息地流出來。


真丟人啊,南喬。


不過是再一次被拋下而已,怎麼就哭出來了?


眼前突然垂下一片暗影。


一柄冰涼的手術刀抵在了我的皮膚上。


向來高冷寡言的徐醫生淡淡開口:


「哭什麼,有我在,死不了。」


2


手術進行了兩個小時。


等出來時,已經是傍晚。


窗外下起了大雨。


徐南卿一直守在我身邊,直到確認我情況穩定才走。


裴澈電話打進來時,我麻藥剛過,疼出了一身冷汗。


接起電話,一個活潑嬌俏的女聲傳來:


「對不起呀嫂子,不知道他兄弟是怎麼傳的話,我就是個普通擦傷。結果裴澈不分輕重就跑來了。」


「我已經罵過他了。」


緊接著,電話那頭傳來她的嬌嗔:


「都三十來歲的人了,還這麼衝動!」


「還以為是你跟我談戀愛的時候啊?」


「剩ẗũ̂₉一杯奶茶,你給嫂子帶過去賠罪!」


對面傳來一陣窸窣,似乎是裴澈抽走了手機。


「說過多少次,不想傷口化膿就乖乖待著。」


「她剛做完手術,喝不了奶茶。」


「都是給你買的。」


那話那頭一片祥和,隻有裴澈的兄弟委屈極了。


「我隻是說你出了車禍,他就急得掛了電話。」


「關我什麼事啊?」


「你倆膩歪別帶上我。」


我突然覺得傷口疼得讓人惡心。


胸口被壓得發疼。


讓裴澈幫忙開止疼藥的話,瞬間咽了回去。


我一聲不吭地掛掉電話。


護士推門進來,遞給我一片藥,笑著說:


「喏,徐醫生給你開的止疼藥。」


「吃了早點睡吧。」


3


由於還要上班,我僅僅住了三天就出院了。


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裴澈的車就停在外面。


我下意識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一聲細弱的驚呼傳來。


我這才看見陸芸Ţų⁵將探著的身子從主駕縮回來。


她凌亂的領口,再加上微微挑釁的目光,讓我愣在原地。


「嫂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看起來快要急哭了。


裴澈將纏在腕表上的發絲拆下來。


冷淡中帶著呵斥。


「瞎說什麼?別讓你嫂子誤會。」


說完,裴澈向我解釋:「她撿東西的時候,頭發纏我手表上了。」


我知道裴澈沒騙我。


他向來光明磊落。


結婚前,裴澈明確告訴我,「我有過一段戀情,不過結婚後,我會對你保持忠誠。」


可有時候,這條界限會變得模糊。


成為催生曖昧的溫床。


比如現在。


我壓下心頭的酸澀,「裴澈,我們談談。我不希望有其他人在場。」


也許是我的情緒讓陸芸感覺到了不安。


她咬著唇,「裴澈,我還是打車回去ẗũ̂ₜ吧。嫂子好像生氣了。」


裴澈沉穩冷靜,「你自己的腿能走?」


陸芸臉色慘白,強顏歡笑,「我盡量……」


但她沒有立刻起身,而是坐在那裡等。


就連裴澈也朝我看過來。


眼眸平和深邃,與往常沒什麼兩樣。


可是我莫名就知道,裴澈希望我說點什麼。


最好知書達理一點。


可是我不想受這樣的委屈。


我讓出了門口,對陸芸說:「下車吧,出租車路口有的是。」


陸芸一僵,紅著眼圈走了。


我坐在了她坐的位置上。


車裡的氣氛有些窒息。


好一會兒,裴澈才溫和地開口:


「沒必要因為我離開的事遷怒她。」


「你知道的,急診打來電話,我隻是正常會診。」


「換做任何一個人,我都會離開。」


我沒力氣計較那一刻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隻是覺得很累。


「裴澈,我們離婚吧。」


裴澈猛地踩下了剎車,車裡的東西掉了一地。


他微微蹙眉:


「南喬,你這是何必?」


「就因為陸芸?」


我忍著刀口的鈍痛說:「對,就是因為陸芸。」


窗外在這時突兀地傳來一聲痛呼。


伴隨著汽車的鳴笛,陸芸摔倒在了街口。


最顯眼的地方,從這裡看過去,一目了然。


我望著車窗外湧動的人群,諷刺地笑了笑:「你的陸芸摔倒了,不去看看嗎?」


裴澈渾身冒著冷氣,重新發動了汽車,「你都要跟我離婚了,我哪有心情管一個外人?」


4


回家的路上,氣氛降至冰點。


到家時,團子主動蹭過來,對著我倆喵喵叫。


這是我跟裴澈結婚那年,他送我的貓。


平常睡覺,團子喜歡睡在我和他中間。


裴澈盯著團子,半響彎腰抱起,語氣無奈,


「團子,媽媽跟爸爸吵架了,你讓媽媽原諒爸爸,好不好?」


團子通人性地喵了一聲,看向了我。


這是每次吵架,裴澈哄我的方式。


他知道,我看見團子就會心軟。


但這次,我抿著唇,沒有說話。


裴澈主動低頭,「我讓徐南卿給你開的止疼藥,有沒有按時吃?」


「是你叫他開的?」


裴澈眉尖微挑,「不然?」


「你以為我不要你了?」


裴澈湊過來吻我,修長的手捧著我的臉頰,微涼的指尖帶來酥麻。


「南喬,我還沒糊塗到毀掉我們的婚姻。」


走神之際,耳邊傳來他溫柔低語:


「乖,不離婚,好不好?」


不好。


一點都不好。


5


倘若陸芸三年前回來,我不會計較。


畢竟我和裴澈是相親認識的。


書香門第對醫學世家。


門當戶對。


卻也情感淡薄。


我在一所大學當老師,裴澈工作忙,最開始結婚的那年,我們約會的次數屈指可數。


我不記得是什麼時候喜歡上裴澈的了。


也許是日久生情。


也許是我出了車禍,被肇事者瘋狂辱罵的那個雨夜,裴澈冒雨前來。


一個體面的醫學教授,為了我跟肇事者大打出手。


他臉上掛著傷,擦掉我的眼淚,語氣無奈又寵溺:


「哭什麼?」


「喬喬,你可以永遠依靠我。」


然而這個「可以依靠」的男人,在我出院後的第三天,就出現在了陸芸的朋友圈裡。


那天我剛上完課,站在辦公室接水。


打開朋友圈,陸芸的動態就這麼毫無預兆地出現在眼前。


她膝蓋處換了新的包扎。


配文:「半路丟掉我的代價,就是大教授親自上門換藥。」


過了一會兒,她刪掉了朋友圈。


重新發了一條。


「被罵了,下次會站在原地,乖乖等你回來。」


配上了一個可愛的自拍。


單純溫柔,唇角微微發腫。


像極了在受盡委屈後被哄好的小貓。


照片一角,是裴澈摘下來的腕表。


我放杯子的手微微發抖。


直到旁邊的同事喊我,才從難以言喻的惡心中回過神。


我認出了照片一角的那張桌子。


是裴澈的父母家。


他把陸芸帶回家了。


父母總說我的報復心很強。


小時候被狗咬一口,都要把狗咬回來。


事情做到這種地步,我沒理由忍下去。


我果斷給陸芸點了個贊。


在下面評論,「手表不錯。」


然後把手機調成了靜音。


給學生講完課,已經臨近中午。


打開手機,發現裴澈給我打了七八通電話,陸芸給我打了三通。


朋友圈已經刪掉了。


裴澈的電話再次打了進來。


語氣無奈:「南喬,為什麼不接電話?」


「今天周一,我要給學ẗü₀生上課。」


他哽了下,才想起我上課從不接電話。


沉默的幾秒鍾裡,我想他是在考慮怎麼跟我解釋。


可率先開口,又顯得欲蓋彌彰。


我就靜靜等著。


很快,陸芸的哭聲傳進來。


「對不起嫂子……」


「我好久沒見叔叔跟阿姨了,今天來看看他們。」


「裴澈剛好也在,就順手幫我換了藥。」


「你別因為這事跟他吵架。」


我笑了,「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跟他吵架?心虛成這樣,你不會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


「南喬。」


裴澈淡淡開口,提醒我,


「爸媽在旁邊,注意分寸。陸芸隻是發朋友感激一下,她沒做錯什麼,沒道理忍受你的責問。」


許是我沉默的時間太久,裴澈有些心煩意亂,


「什麼時候下班,我去接你回來吃餃子。媽親自包的。」


胸口發悶,我深吸一口,笑著說:「裴澈,那個家裡,有她沒我。」


回應我的,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我並不知道,陸芸打開了免提。


我的聲音在客廳裡回蕩。


全家都聽見了。


裴澈的耐心消失殆盡,他冷淡地丟下句:「那好,隨你。」


率先掛斷了電話。


6


這應該是我和裴澈結婚三年來的第一次冷戰。


不早不晚。


在陸芸的話劇「重逢戀人」上映之際。


辦公室裡的老師們對這部話劇贊不絕口。


「聽說是講與前任重逢的故事,挺感人的。


「好多人看完之後,就跟前任復合了。」


我屏蔽掉一切八卦,拎著一面錦旗去了裴澈的醫院。


徐南卿接的。


「裴澈不在,你要不改天親自給他?」


他戴著淺藍色的口罩,皮膚冷白,雙手抄在白大褂口袋裡,一如既往的高冷。


我笑著說:「送給你的。」


「感謝你上次給我做手術。」


徐南卿用那雙淺淡的眸子打量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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