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個圓規似的杵在那兒,腳尖在地面一下一下地劃著,企圖用這個動作暗示賀嶼。
他站在我面前,垂眼望著我,一字一句地說:「別難過了,以後每一年你過生日,我都陪你。」
我「哈哈」了兩聲,然後幹巴巴道:「怎麼可能呢?師兄等你交了女朋友,我就得避嫌了。」
賀嶼沉默了兩秒,忽然笑起來。
我其實見慣了賀嶼冷清的模樣,很少看到他笑。
此刻他唇角微勾,眼尾往下,眼底鋪開一片璨璨的光,冷白的臉泛著玉一樣的光澤,看上去格外勾人。
我正要禮貌性吸溜一下口水,以表示對美色的尊重,他卻忽然低下頭,湊近了我,低低地問:
「鬱元元,你怎麼就知道我未來的女朋友不是你呢?」
!!!
我瞪大眼睛,望著他近在咫尺的、含笑的眼睛,那裡面好像裝著我沒喝完的半瓶荔枝酒,幾乎讓我醉了進去。
過近的距離讓滾燙的氣息彼此傳遞,氣氛愈發曖昧。
賀嶼啞著嗓子問:「可以嗎?」
「什……什麼可以嗎?」
「鬱元元,我可以親你嗎?」
我掐了掐手心,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做夢之後,幹脆利落地踮起腳,貼著賀嶼的嘴唇親了上去。
呼吸交纏間,我心跳越來越快,含糊不清地指出:「師兄,你之前說過,我們實驗室不許談戀愛……」
Advertisement
「是嗎?」賀嶼微微一頓,隨即更用力吻了回來,低聲笑道,「規矩是我定的,當然可以由我來修改。」
「元元,接吻的時候要專心一點。」
好吧。
我閉上眼睛,開始專心致志地回應他。
吻得專注時,我朦朦朧朧想起,那句「元元,接吻的時候要專心一點」,好像,出自陳也那篇 18r 大作。
所以說,賀嶼其實也看了那篇文嗎?
9
第二天一早,我酒徹底醒了,躺在床上回想昨晚的事,然後意識到——
我和賀嶼接吻了。
他還暗示我,想讓我做他女朋友。
這是真實存在的嗎?
我拿起枕頭邊的手機,看到賀嶼兩小時前發來的微信:
「元元,醒了的話就出來吧,我在你們寢室樓下等你。」
瞬間,我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手腳並用飛速下床,撲到窗邊往下看。
穿著鐵灰色大衣的賀嶼站在樓下的綠化帶旁邊,不知道已經等了多久。
我火速洗漱,換衣服,甚至連頭發都沒來得及梳就一路飛馳到樓下,然後站在賀嶼面前,急促地喘著氣。
他微微蹙眉:「這麼急幹什麼?」
「怕、怕你等得急了……」
他伸出手,把我凌亂的頭發別到耳後:「半年都等了,也不差這一會兒。」
「半年?」
他點點頭,然後忽然伸出手,把我攬進懷裡,下巴抵著我發頂,輕聲道:
「元元,你可能不知道,我喜歡你半年了。」
我以為自己在做夢。
我暗戀了大半年的師兄告訴我,他已經喜歡我半年了。他抱了我,還親了我。
不對,我做夢都不敢這麼夢。
我好半天才從巨大的衝擊中緩過神,語無倫次:「師兄,你……我……昨晚……」
「昨晚我親了你,還跟你表白了。當然說得可能不夠直白,再加上那時候你不夠清醒,我怕你反悔,所以今天再說一遍。」
賀嶼仍然抱著我,不疾不徐地說,「鬱元元,我喜歡你,不止一兩天的事。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隨時開始戀愛關系。」
我從他的話裡發現了一點不對勁,並及時指出:「師兄,你說你喜歡了我半年這麼久?」
「對。」
「那我之前為什麼從來沒聽你說過???」
本以為是我一個人的單戀,一個人的色心大發,到頭來對方告訴我,他也早對我有非同一般的想法?
我從賀嶼懷裡掙脫出來,盯著他的眼睛,等他回答。
賀嶼嘆了口氣,扶了扶額頭,神情裡忽然多了幾分無奈。
「一開始……我以為你和你那個前男友,沒有分開。」他說,「之前他總是來學校裡找你,連我都碰上了好幾回。還有一次,我下樓拿資料,聽到他在實驗樓外面打電話。」
「他說,工作以後才發現人傻錢多的女孩不多見了,何況個個眼高於頂。你就是他能抓住的最優選擇,所以他不會那麼容易放棄。」
我忽然福至心靈,想到那天我和格外熱情的宋澤拉扯完,回頭看見賀嶼的場景。
然後當天下午,賀嶼就宣布,實驗室禁止戀愛。
前後一串聯,我恍然大悟:「所以那天你是聽到他那麼說,才定了個規矩說實驗室不許戀愛的?」
「……是。」賀嶼淡淡道,「但就算我這麼說了,也不確定你私下還會不會繼續和他聯系,隻能多盯著點。直到那天早上,你把……那篇東西發到群裡,我才意識到,你可能和他,已經沒關系了。」
他說到這裡,臉色微紅。
「那天在川菜館?」
「……我承認,是我帶老許過去的,怕你又被騙。」
我被他可愛到,笑眯眯地湊過去,在賀嶼臉上親了一口:「師兄,來談戀愛吧。」
在一起後沒多久,賀嶼舊事重提,又提出要我和他一起參與那個省級項目。
我隻能告訴他實情:「師兄,我是真的沒時間。兼職和實驗已經排滿了,就算我參與進來,也做不了什麼事,隻會耽誤你的進度。」
賀嶼皺眉:「兼職就不能不去嗎?元元,你是有天賦的,應該考慮得更長遠一點。」
之前聽許青說過,賀嶼家境優越,從小到大都是最頂尖的那種優等生。
人間疾苦這種東西,對他來說,大概是有點遠的。
我隻能詳細跟他解釋:「師兄,我……家境比較普通。我爸媽已經支撐不起我讀研的費用了,如果隻靠學校那點補助,生活費都不夠。」
在喜歡的人面前坦誠這一點,我還是有些許難堪。
好在賀嶼並沒有露出什麼別的表情,隻是眼神一肅,然後拍拍我腦袋:「我知道了。」
原本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沒承想一周之後,賀嶼又把我留在實驗室,告訴我,他幫我申請了額外的項目經費和補助,院裡那邊已經審批通過了。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比你在咖啡廳兼職賺的錢要多一些。」他摸了摸我的腦殼,溫聲道,「所以,那邊的兼職可以考慮辭了嗎?」
落在我發頂的手,哪怕隔著濃密的頭發,還是傳來溫熱的觸感。
面前賀嶼的眼睛,被實驗室亮白的燈光照得如同白晝焰火。
從最開始起,他其實一直都是這樣,在最關鍵的時候,給我需要的幫助。
哪怕是他一開始並不理解的事情。
我盯著申請書上的數字看了三秒,然後掏出手機,毅然決然道:「不用考慮了,我現在就打電話提辭職。」
10
在項目開始進行的第二個月,賀嶼告訴我,院裡那邊幫他和一家公司溝通,由對方提供設備和外接方案支持。
而作為回報,項目專利申請成功後,他們將擁有優先使用權。
公司那邊派人過來考察那天,我和賀嶼一大早就到了實驗室。
正調試設備的時候,一群人就到了門口。
我抬頭一看,頓時愣在原地。
宋澤!!
他跟在一行人最後,顯然是個不太重要的位置。
看到我的一瞬間,他也愣住了。
那一邊,公司的人已經開始介紹今天過來的人員。
到宋澤的時候,她笑盈盈地說:「這是我們的項目助理宋澤,你們叫他小宋就可以了。」
我差點笑出聲來,用了好半天收斂眼神,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無波無瀾,並點頭致意:「小宋。」
看到宋澤,賀嶼的心情明顯不是很好。
他向來是個偏內斂的人,中午吃飯的時候卻格外主動地牽住我的手,還往我碗裡夾了不少次菜。
那位姓黃的項目經理笑著說:「賀博士和鬱同學感情真好。」
賀嶼淡淡笑了一下:「是啊,我們在一起很久了。」
宋澤坐在一邊,臉色極度難看。
吃過飯後,他跟著我們一起回實驗室,並趁著賀嶼介紹項目、隻剩我倆落單的時候,拽著我胳膊質問我:「你和他在一起很久了?什麼時候的事?」
我無語地甩開他的手:「和你有關系嗎?我們分手八百年了。」
「元元,你不能這樣……」
宋澤還想死纏爛打的時候,賀嶼帶著人及時出現,目光冷冰冰地掃過來,他也隻能把手收了回去。
原本公司那邊派宋澤過來,大概率是希望他能了解項目內容和流程, 然後未來能對接和專利相關的一些項目。
然而賀嶼和我看他格外不爽,並沒有詳細講解的打算。
後來不知道賀嶼跟公司那邊說了什麼,他們幹脆換了個項目助理過來。
是個留著齊耳短發的小姑娘, 聲音很甜,每天追在我身後叫姐姐, 還會幫忙整理東西,打掃衛生。
混得熟了,我就請她喝奶茶,然後向她問起宋澤的情況。
小姑娘咬著吸管, 老氣秋橫地說:
「噢,姐姐你說小宋, 他不幹了。試用期還沒過,這個項目都學不到東西, 公司和他商量過後,讓他離職了。我看他朋友圈說, 好像準備回老家,不打算在這邊待了,還說大城市容不下他。」
我滿足了。
項目進行到第三個月的時候, 第一階段圓滿結束。
為了表示慶賀,公司那邊組建了一場飯局。
賀嶼大我四屆,今年讀博二,跟我同門。
「就怎」透過微微朦朧的視線,我看到窗外閃爍的霓虹燈快速向後掠過,在看到某一張燈牌時忽然出聲:「就停在這裡吧。」
賀嶼被我拽下了車, 在酒店門口站穩,他垂眼看著我:「怎麼了,元元?」
我抓著他胳膊:「師兄, 你帶身份證了嗎?」
「……帶了。」
「很好。」我大手一揮, 器宇軒昂,「走。」
房間裡燈光大亮, 酒氣蔓延。
酒壯人膽, 我順手把房門反鎖,揪著賀嶼的衣襟, 把他按在牆上,踮起腳湊近他鼻端:
「老實交代,師兄, 你是不是看過那篇文?」
「哪篇?」
「我失手發到群裡那一篇。」
「看過。」
賀嶼竟然十分坦蕩地點頭承認了。
他還湊近我耳畔,用低低的嗓音說:「而且,我看了好幾遍,文採斐然,生動形象, 所以我倒背如流。」
一股溫熱的力道或輕或重, 從我手臂一路遊走到後背。
呼吸愈發滾燙間, 他低下頭,吻住了我,輾轉反側。
我含糊不清道:「師兄, 你在幹什麼……」
「在吃全糖芋圓。」他一本正經在我嘴唇上輕輕咬了一口, 又稍微離遠了一些,「很甜。」
……救命。
我脊背一僵,望著他近在咫尺、慢慢被欲念填充的眼睛, 忽然覺得我給自己挖了個坑。
然後。
然後我和賀嶼,就詳細按照文裡寫的,試了一遍。
怎麼說呢。
就……還挺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