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歸遲

第12章

字數:4205

發佈時間:2024-12-02 14:39:15

最終我還是去了。但是她不願意見我,我被趕了出來。


江晚躺了小半年才能下地,王爺常去看她。自江晚害了小王妃的孩子後,我看得出,兩人之間有了一層隔膜。


可後來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兩人又重新恩愛了起來。


我想,這樣也好。王府裡也算平靜了起來。


可隔膜哪裡能頃刻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呢?隔膜成為了他們每次吵架的導火索,成了他們心裡那根刺,成為了用來彼此傷害的武器。


兩人常常因著前王妃吵架。江晚經常哭得歇斯底裡地問王爺:"你是不是心裡有她?所以我害了她的孩子你耿耿於懷。」


王爺氣急敗壞道:「那終究是一條人命,你怎麼如此冷血無情?」


我以為王府裡能平靜下來。


可是從那時到現在,十年了,王府裡再沒有一天的平靜。


他倆常常吵得面紅耳赤,兩人的脖頸上都青筋暴起。我不知道,曾經那樣恩愛,為何能走到今日這般地步。是誰錯了呢?又或是造化弄人,天意如此?


王爺怪江晚暴躁易怒,日日撒潑打滾。江晚哭訴當年不應該放棄自由生活,被困在王府一輩子,不見天日。


但奇怪的是, 他們每次吵架後,都能和好。然後相安無事幾天,再度吵起來。


我勸也勸了,哭了哭了,我覺得我這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在王府裡了。我心疼王爺,畢竟是我從小看到大,如親兒子一般的孩子,怎麼就不能幸福呢?


這十年裡,他開始嗜酒,我怎麼勸他他也不當回事啊,他就如此糟踐自己的身子。


後來江晚又懷孕了三次,每次都在一個月或者兩個月的時候意外小產。


每次江晚小產後的幾個月裡,府裡竟難得平靜起來。兩人如同兩隻受傷的貓一樣互相舔舐著傷口,默默垂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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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王爺夢中驚坐起,滿臉是汗。他臉色如紙一般蒼白,身子抖得如篩糠一般,臉上的肌肉還在顫動。他張了張嘴說:「嬤嬤,我夢見三哥了,他在夢裡要殺我。我還夢見了五個白白胖胖的孩子,他們要來向我索命呢!」


我流下淚來,他在外面冷酷無情,狠厲決絕,卻隻在我面前才流露出這種脆弱痛苦的神色。我看著他一點一點墜入深淵,我想做些什麼,救救他。可是,我知道自己救不了他。


我日日祈求佛祖保佑,把我那好孩子還回來,他現在變得我都快不認識了。


嘉和十三年,王爺已經三十五了。


自江晚瘋了以後,沒人和王爺吵下去了。可是江晚每一次傷害自己,都使他感到一陣煩躁。他怎麼這樣了呢?他以前殺伐果斷,也斷然不會處置下人,可現在因著江晚他已經打死了好幾個下人了。


他早已不是攝政王了,自五年前幼帝十八歲的時候,就開始慢慢收回他的權力。到現在王爺已經在權力邊緣徘徊很久了。


他整日無所事事,江晚又瘋了。他開始縱情聲色犬馬,流連於萬花叢中。我真心疼啊,我好好的孩子,怎麼就這樣了。


對一個人失望從來不是在一朝一夕間的突然轉變,而是在細水流長的日子中一點一滴地積攢下來的。


我知道,我以前那孩子,再沒有了。


這天,阿月急匆匆地跑來了,在我的屋門外哭嚎道:「王嬤嬤,王嬤嬤,不好了,側妃不見了。」阿月臉上淚水縱橫交錯,牙齒死死咬著嘴唇,下唇竟被她咬破了皮,滲出了一絲血跡。


我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一邊向門外走去門,一邊大聲質問:「你怎麼做的事,院裡可都找了?」


阿月哭得眼睛也腫了,喘著氣斷斷續續地說:「都找遍了,就是不見人影啊。」


待我找到江晚時,她正躺在清輝堂前王妃的床上,披頭散發的,一襲粉色衣衫卻穿得整整齊齊,臉上神色倒像是從前那般天真。


見到我她似是有點高興:「王嬤嬤,你來了?阿衡呢?阿衡說我穿粉色衣衫好看,我今日特意穿了給他看,他怎麼不出來見我呢?」說這話時,她的臉上帶著一抹羞紅,襯得她面若桃花,燦若雲霞。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滿臉愴然。這是,這是回光返照了嗎?我的眼淚不知怎麼突然掉了下來,哽咽地朝丫鬟叫道:「快去怡紅院將王爺請回來,說側妃要不行了,請他快點回來。帶幾個侍衛去,押也要給他押回來。」


江晚聽得我的話,明亮的眸子卻突然黯淡了下來,眼角似有眼淚流出:「嬤嬤,阿衡真的去怡紅院了嗎?他怎麼騙人呢?他說了以後隻會娶我一個,怎麼還不來娶我,反倒去怡紅院了呢?」


許是上了年紀,再也聽不得這種話,眼睛酸得流下淚來。我跪在她的床前輕輕拍著她的背:「晚兒,阿衡最喜歡你了。他親口跟嬤嬤說的,他最喜歡你了,待你長大,他便娶你回家,隻娶你一人。他現在出去了,等會就回來娶你了。你等等,千萬別睡覺好嗎?一會他真的來娶你了?」


她亮晶晶的眸子又重新閃起光來,不過須臾,卻又熄滅了。她撅起嘴小聲嘟囔著:「可是我是個庶女呀,我能嫁給他當王妃嗎?而且爹爹說了,要把我嫁給邕王,我不要嫁給邕王,嬤嬤我好害怕,你快讓阿衡來娶我呀。」她像是想起了什麼,竟嚎啕大哭了起來。


我的幾滴眼淚滴在她的手背上,似是燙著了她。她驚慌地抽回了手,顫抖著縮回了床腳,激動了起來:「嬤嬤你為什麼哭了呀,阿衡不來娶我了嗎?」?


我上前將她摟在了懷裡:「不會的,不會的,阿衡最喜歡你了,他一會就來了。再等等,等一小會好嗎?」


她的眼淚那麼多,我的背都湿透了。她的眼淚那麼燙,燙得我的心都焦灼難耐。


王爺喝得醉醺醺地被侍衛扛著回來了。我恨鐵不成鋼,惡狠狠上前用盡全身的力氣打了他兩巴掌。


他似是宿醉未醒,一腳將我踹翻在地,踹在我的肚子上。


真疼......


好在我砸在地上的聲音使他終於清醒了過來,他滿臉慌張,想要上來扶我。


我虛弱地出聲:「晚兒找你呢,你看看她吧。」


江晚聽到了我的聲音,光腳跑下來床。我這才看見,她衣服穿得整整齊齊,腳上卻沒有鞋子。剛剛從晚居到這清輝堂一路被發徒跣,腳上有些地方像是被路上的石子勾破了幾道,還滲著血,腳背也髒髒的。我跪在地上還看見她走路時交錯出現的髒腳丫子。


她歡快地迎了出來:「阿衡,你是不是來娶我的。」她撅起了嘴,口裡咕哝著:「我等了你這麼久,你怎麼才來呀。」說完便撲進了王爺的懷裡,又抬起淚眼,怒氣衝衝地問他:「你是不是後悔了,不想娶我了?」她獨自擦了淚,將頭埋在王爺的懷裡,撒嬌一般地說:「你別後悔好不好?大不了以後我不拉你半夜陪我吹笛子了,我也不讓你隻能看我一個人穿粉裙子了,以後我再也不給你用鳳仙花包指甲了。你別後悔好不好嘛?」


我看見王爺哭了,這一幕竟是這十年來他們之間少有的溫情。


王爺將江晚抱到了床上,言語之間滿是溫柔:「不後悔,說了娶你就一定會娶你的。」


江晚看著王爺笑了,兩人如少年時一般親密無間,溫柔繾綣。


王爺將江晚擁在懷裡,小心翼翼地像是擁住了曾經丟失很多年的珍寶。他輕輕開口:「以後我們會快快樂樂的,我們還會有很多孩子。」


江晚卻突然渾身顫抖了起來,她斜著眼,撇著嘴,眼神凌厲,一把推開了王爺,嘴裡還冷笑道:「趙思衡,回憶過去好玩嗎?是不是覺得這些熟悉的畫面猶如昨日?」


江晚的眼眶裡源源不斷的淚珠爭先恐後湧出:「我真傻,我不應該信了你的話。我本可以自由自在一輩子,可我卻在這小小的院子裡草草一生。孩子,你覺得我們會有孩子嗎?」


王爺的身子一顫,終究還是沒放開箍在江晚腰上的手。?


江晚的臉上一片死寂,像一朵枯萎的花,瞬間失去了顏色。她滿臉是淚,頭發混著淚水粘在臉上,抬頭仰視著王爺,嘴角露出一個極其詭異的笑容,一字一頓地說「趙思衡,我真後悔這輩子愛上了你。我更後悔,這輩子拋棄了禮義廉恥不顧一切地嫁給你。我江晚,此生此世都不想再與你有任何瓜葛。我死都不會原諒你。就算我變成了鬼,我也日日攪得你不得安睡。」


那天, 晚兒,死在了阿衡的懷裡。


我這把年紀早已看不得悲傷離合,生死離別。曾經我多希望晚兒能嫁給阿衡,我也曾真心疼愛過被王爺深深愛過的晚兒。


可後來時移世易,怎麼也回不到從前了。這又能怪的了誰呢,不過是世事無常罷了。


江晚走了以後,王爺好像好了起來,再也不去青樓了。認認真真地操辦了江晚的後事。


他們這些年愛也好、恨也好、不甘也罷,意難平也罷,終究什麼都沒了。


不知怎麼,江晚死後,我竟生出許多真心來。那些年的陳年往事一幕一幕,隻記住了她的好。記得以前她也是一個頂頂活潑的人,後來便一日一日變得沉默寡言,不知她在這王府裡是否得到過一日的歡愉?


我好好為她哭了一哭,也算是全了這些年的情義。


我才五十六歲,卻覺得眼睛不太好使了。


我這輩子沒有經歷過一次情愛,卻把眼淚都花在別人的情愛上了。


我那侄兒一直讓我跟他回去享一享天倫之樂,我總是推說再等等, 可如今我覺得是時候了。這偌大的王府裡再沒什麼可值得留戀的了。我自進宮到如今已有四十年了,該過過自己的日子了。


我跟王爺說這事的時候, 他釋然地笑了。那日他跟我說了許多, 說他從小到大的事, 說起了邕王, 說起了太子。他說這十年來太不懂事,白叫我為他操勞。他又說他覺得這一生好像都過完了。


他說,他請旨讓江晚與他合葬陵寢。雖然, 江晚用的是沈意的名字。


他笑著跟我說, 沈意這個身份還是那年在揚州時給她造的。


他又說起揚州,說她過得很幸福, 三個孩子都很大了。


他說他一輩子就娶了兩個女人,可沒一個想留在他的身邊。


他說,處理完江晚的後事,他就去戍守邊關了。


他說,如今連我都要離開他了。


他說,他終究還是一個人了。


我狠著心什麼也沒說。我想說,這都是你自找的。可還是忍不住在背過身的那瞬間淚流滿面。


嘉和十三年秋, 我離府的日子。侄兒在府外駕著牛車等我。我收拾了半晌,隻收拾出一個小包袱。我本以為我在王府幾十年會有挺多東西, 誰知卻隻有小小一包袱。也是令人感嘆。我呼出了一口氣,緩緩笑了,以後的日子隻屬於自己了。


嘉和二十三年冬天, 我已六十六歲了。侄孫前兩年都娶親了,侄孫媳婦上年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孩子。這日我在街上準備買個布娃娃給孩子玩, 忽然聽得人說衡王薨了。這把年紀記性就是差,怎麼這個衡王的名號卻覺得非常熟悉,於是我便想著繼續聽聽。


那人說衡王在守邊的時候, 殺了十幾個半夜潛伏進來的夷人。雖然殺了那十幾個人,卻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了。


那人說, 衡王真是倒霉。這大冬天, 夜裡還下著雪,天那麼冷,他卻半夜不睡覺在雪地裡瞎溜達。


我爹得意地癱坐在太師椅上嘿嘿一笑:「他們這次都跑不了,毛都快被我薅禿了,不虧不虧啊。」


「□-」第二日士兵發現他時,他渾身是血地睡在冰天雪地中,身子都凍僵了。


我正要繼續聽聽時,他卻停了下來,好奇地問我:「婆婆你怎麼哭得這樣傷心?難道你認識這個衡王嗎?」


我胡亂擦了擦眼淚說:「這怎麼可能呢, 皇親貴族哪是咱們這種市井小民能接觸的?不過是年紀大了,聽不得這種熱血淋漓的故事。」


那人點頭嘖嘖兩聲:「想當年,衡王可是給我們大顯打下半壁江山的攝政王, 自然不可能放過那夷人。」


下一秒, 我好像倒在了地上。我聽得身邊很多人在焦急地喊我,好多人在我身邊吵鬧不休。


在這吵鬧聲中,我突然想起了衡王。


我怎能忘了呢?那是我看著長大的,而今已四十五歲的, 我將之視作親生兒子的孩子啊。


是即便我老糊塗了,也記得起來的,我的孩兒啊。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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