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塞壬,等你數完珍珠,我就會回來。」
我驅車來到了醫院。
醫生說檢查沒什麼毛病。
可能是受到了驚嚇,再加上父親本來就有心髒病。
我勾了勾唇。
示意醫生將父親的病寫得嚴重一些,至少要休息幾個月。
父親暴躁無比,幾乎是我開門的瞬間,他語氣森冷,直勾勾地看著我:
「你都知道了?」
10.
當然知道。
你腐朽的身軀、惡心的面龐,到底哪一樣配得上塞壬?
縱使不屑,我還是點了點頭。
父親的語氣突然放松了下來:
「很好,我之前還糾結該怎麼和你說。」
我自然而然地找了張椅子坐下,面露擔憂:
「父親,那可是一條人魚,雖然現在不少貴族會豢養寵物,但養一條人魚的代價我想您有必要重新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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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是見不得光的。
我有私心,既要向父親表明我對塞壬不感興趣,同時,又期盼父親會放棄塞壬。
這樣,我會獨自佔有小人魚。
「我不允許你這麼說乖乖!」
父親的聲音突然高亢:
「他是塞壬!是我的乖乖!我在實驗室的第一眼就看中了他,我知道,是塞壬在召喚我,他需要我,他想要我帶他走!任何人都別想拆散我和塞壬!」
我對父親說的話並不相信。
畢竟從他的表現來看,絕對不是塞壬對他有意思。
「再說了,他不是寵物。」
父親開始劇烈地咳嗽,枯木般的面龐上竟然開始散發出奇異的光彩:
「阿玉,父親隻要塞壬,隻要給父親一年的時間,就一年,我會帶著塞壬去國外生活。」
塞壬於他,是魔藥。
但他竟然讓一輩子玩弄權術的父親甘願放棄一切?
不過我很快地抓住了其中的關鍵。
「一年?」
「沒錯,傳說,人魚為尋找陸地的愛人,會離開海洋,尾巴化成雙腿,同時也會開始擁有性別。」
我像是被什麼東西砸中,胸腔中燥火難滅。
塞壬他還沒分化性別。
也就意味著他現在沒愛上任何人。
而且,有了我的加入,父親的算盤注定要落空。
我不動聲色,手指輕輕地敲擊著膝蓋。
我的性格一向謹慎,所以有必要再確定一番:
「父親,可這畢竟隻是傳說。」
父親反駁我:
「不!那個地方,那個地方研究出了一種藥。」
「什麼地方?」
父親抱著腦袋,痛苦極了,頭不停地撞擊牆壁:
「我,我不知道!」
「媽的!到底什麼地方,我怎麼記不起來了?」
怎麼回事?
失憶?
掙扎間,我看到一張燙金名片從父親口袋掉了出來。
我悄悄地撿了起來。
11.
名片上顯示的是「X 生物公司」。
這個地方我早有耳聞,是 R 國同 Z 國聯合的實驗基地,卻對外宣稱隻和高校研究,並不對外盈利。
並且,謝絕外來者參觀。
不過幾乎在我剛剛邁出醫院門口的瞬間,便有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青年迎上來。
他朝我遞上了眼罩:
「時大小姐,請吧。」
我順從地戴上眼罩,陷入黑暗。
不過車中的氣體使我昏昏欲睡。
這幫人很警惕,不過這使我更加好奇這家公司。
我扣動戒指上的機關,猛地往大腿上一刺,電流瞬間傳遍全身,劇烈的疼痛使我的精神處於高度亢奮的狀態。
直到解開眼罩,我好想明白了什麼。
12.
恐怕任何人都不想來這裡第二次。
漆黑色的水下宮殿,牆壁上嵌著水族箱,各式各樣的「海洋生物」,應該說,具有人類軀體一部分的生物,彼此纏鬥,嚼碎骨肉的聲音讓人作嘔。
面前場景一遍遍地衝擊著人類的認知。
宛如地獄。
青年看向我,面龐溫和,但眼底似不帶任何溫度:
「時大小姐,您還是第一個面對這場景面不改色的呢。」
我冷笑:
「藥呢?」
青年似乎對我的反應有些錯愕:
「時大小姐沒有其他要問的?」
「你覺得我該問什麼?」我反問,「無論我問了什麼,都會像父親一樣被洗掉記憶吧?」
我可以確定,父親是從這裡得到的塞壬。
雖然不知道父親用了什麼方法讓這群瘋子乖乖地交出來塞壬。
但我現在隻對藥感興趣。
畢竟我想要趕在父親之前讓塞壬擁有雙腿,成為男人。
「時小姐真是有趣。」
他笑了笑,將藥遞給我,嗓音涼薄中帶著一絲警告:
「小心塞壬。」
「但願你不會像前幾個那樣死得太快。」
「什……」
我還沒來得及問出,就感覺後頸一疼,整個人陷入一片黑暗。
13.
一切發生得太快讓我始料未及。
不過口袋中的藥提醒我剛剛不是做夢。
僕人匆匆地向我匯報。
我房間的門縫裡滾出來許多珍珠。
這著實有些詭異。
但因為恪守我的命令,他們並不敢進去。
隻能將門縫裡滾出的珍珠小心翼翼地收集。
白色的?
和之前粉色的珍珠完全不一樣呢。
我裝作若有所思:
「估計是之前拍賣會買下的珍珠旗袍線斷了。」
幾乎是一開門,我就看到了躺在浴缸裡的塞壬。
他身子幾乎被粉色、白色的珍珠埋著,眉眼清純勾人,像極了乖軟可欺的金絲雀,被珠寶似的玉石堆著才能供養出這副模樣。
我喉嚨一陣幹澀。
心跳得越來越快,時不時地蹿著烈火灼燒。
「塞壬,你這是哭了多久?」
塞壬恍惚地望著我,藍色的眸子發著紅,也不知哭了多久,竟又落下了一滴淚,凝成了珍珠,聲音啞然又帶著驚喜:
「一,一千二百。」
「珍珠,數完了,回來。」
「沒,沒騙塞壬。」
單純的小人魚竟然將我說的話當了真。
明明那張臉蛋純潔而又誘惑,卻偏偏懵懂好騙,他還真不知道這種毫無忌憚的動作,最是引狼入室。
我抬著手,勾起他下巴:
「別哭了。」
哭得我想欺負你。
「哭珍珠得多疼。」
塞壬抽了抽鼻子,欣喜地摟住我的腰:
「不疼,回來,塞壬,不哭。」
塞壬對我露出的後頸光滑細膩,銀灰色的發絲披在身前,宛如小獵物毫無忌憚地對我暴露出最脆弱的部位。
我剛要撫上去,塞壬突然將我推開,眼睛沉沉地注視著我,五官緊繃,像是在竭力地克制著什麼:
「味,味道,錯了!」
14.
我被塞壬關在了門外。
不管如何哄,他都不肯開門。
我聞了聞身上,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味道。
難不成是因為剛剛去了趟「X」公司,才讓塞壬這麼抵觸?
我洗了澡,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
這樣應該不會有塞壬討厭的味道了。
恰好此時,父親打來視頻電話:
「我要見塞壬。」
嘖,看來給這老不死的用的安眠藥分量太輕了,才讓他還有力氣出來蹦跶。
我捏了捏眉心:
「沒問題,不過塞壬對我有些抵觸,我恐怕隻能遠遠地給您拍攝一下視頻。」
「好。」
我緩緩地推開了房門,定定地站在門口,舉起了手機。
我的動靜很小,但對塞壬來說還是被他察覺到了。
浴缸雖小,他還是翻了個身,眼睛亮亮地看著我,快速擺動的魚尾暴露了他的好心情。
「哼。」
又在撒嬌?
我不動聲色地將攝像頭偏移了一些,畢竟我的小人魚被父親看到很不爽。
「噓。」
我食指豎在唇邊,示意塞壬不要暴露我倆的關系。
可父親突然喊話,手機的揚聲器傳來刺耳而又聒噪的電流音:
「塞壬!我的乖乖,看看我!我在這兒!」
……
真晦氣!
父親的話像是一個開關,讓本來還算正常的塞壬突然變得焦急無比,他慌亂地想要鑽入水中,但浴缸的限制讓他無處可逃。
窗簾的細紗一下下地掃著,塞壬突然想到了什麼,整個人都躲在了窗簾後,將自己包裹得嚴絲合縫。
嘖,真是太可愛了。
像極了炸毛的貓。
因為緊張緊繃的肌肉,漂亮旎麗的臉蛋兒簡直是這世上最完美的作品。
而且,不給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看。
我勾唇,將門關上,按了下耳朵中戴著的藍牙耳機。
面露責怪:
「父親,你嚇到塞壬了。」
父親竟然難得地有些窘迫:
「畢竟好久沒見到塞壬了,父親有些激動。」
他話鋒一轉:
「阿玉,你拿到了藥吧?」
我沉默,算是默認。
那個公司太過神秘,我拿到藥對父親來說也不會是個秘密。
……
「現在,幫父親喂給塞壬。」
15.
父親要求我必須開啟攝像頭,他要監視我將藥喂給塞壬。
我「不小心」地將手機掉在地上。
質量不佳的攝像頭瞬間四分五裂。
眼下隻能語音通話。
藍牙耳機中傳來父親氣急敗壞的聲音。
我威脅:
「再廢話,我不介意辦了你的人魚!」
父親的聲音戛然而止,隻是不斷地催促著。
我拿出了藥,倒出裡面的粉末摻雜在小魚幹中。
畢竟,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塞壬能夠分化。
如果說之前我是把塞壬當作一個小寵物,現在我對他的態度變了。
「塞壬。」
我輕聲地哄著:
「別怕,別怕,壞人被打跑了。」
「阿玉,你他喵竟然說你老子是壞人!」
無視父親的歇斯底裡,我接近了塞壬。
慢慢地蹲下身子。
面前的窗簾緩緩地拉開,露出了塞壬的小腦袋。
「哼。」
我算是摸到了規律,一般小人魚生氣時會「哼哼」。
我漫不經心地摸了摸塞壬的小臉,拿著小魚幹在他面前晃了晃:
「乖,餓不餓啊?」
塞壬皺了皺鼻子,面上明明被小魚幹吸引,卻傲嬌地將頭別過去。
「哼。」
小人魚又是拒絕。
為了將藥喂給塞壬,我又換了個方向,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指尖竟然憑空地像是被什麼劃了一下。
「嘶。」
很快地就有血珠滲出,將我捏著的小魚幹給染紅。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忽略了塞壬眸底的幽光。
雖然不知道那藥物會不會通過手上的傷口對我這個人類產生影響,但到底讓我有些不舒服。
他突然湊近,張嘴,含住了我的手指。
「擔心我嗎,小塞壬?」
我想要摸摸他的腦袋,塞壬突然抬頭,來不及收回的表情讓我一愣。
我搖搖頭。
隻見他幽藍的眼睛盯著我,像是在撩我,卻吃著魚幹。
剛剛應該是我看錯了。
我壞心思地動了動手指,卻覺得塞壬的動作突然重了很多。
塞壬不應該討厭血液嗎?
呼,不管了。
藥已經喂他吃下了。
有點兒期待小塞壬分化後的樣子呢。
16.
愉悅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
父親「病好了」。
即使醫生一再阻攔,父親仍舊堅持出院。
幾乎是一進門,他就往水族箱撲來。
從玻璃反光中我能看到父親的身影。
我壓下內心的不悅,拍了拍塞壬的腦袋,他飛快地鑽入水中,我起身,擋住父親窺伺的視線。
「阿玉,聽話,你先出去。」
父親狂熱的視線盯著我身側,似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將我擠開。
父親的到來是使我措手不及,讓我根本沒有時間謀劃。
不過,沒關系。
我不會讓他碰我的小人魚。
塞壬,這幾天的相處,塞壬對我很是依賴,相信塞壬也不會願意面對父親。
我雖然出去,但還是忍不住偷窺的欲望。
隻見父親突然跪下,雙手合十,卑微地祈求著塞壬:
「求你了,塞壬,看我一眼,看我一眼,我什麼都給你!」
父親是真心的。
說來也可笑,我從來沒有在這個重利的人身上體會過多餘的情緒。
現在,為了塞壬,放棄了自尊,宛如被蠱惑一般。
思索間,我看到了塞壬竟然小心翼翼地坐在水族箱邊緣,手指撫上了父親的臉。
塞壬湊近父親。
唇瓣輕啟,但我根本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什麼。
我捏了捏掌心,別過臉不看這副場景。
隻是出來時,父親臉上帶著鮮紅的指印。
被撓的。
但他並不惱。
相反,他很開心。
甚至趾高氣昂地命令所有人不準給他上藥。
「阿玉,看到了吧?」他指著自己臉上的痕跡,落在他臉上分外滑稽,可這讓我恨不得將他給撕爛,「塞壬留給我的,他終於肯親近我了。」
17.
嫉妒的火幾乎要將我整個人給吞滅。
父親竟然能讓塞壬主動地碰他?
等我重新進房間後,又看到了一地的珍珠。
粉色的。
塞壬雙手抱臂,要不是魚尾的限制恐怕要將自己縮成一個球。
這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樣讓我不由得想起流浪狗。
「姐,姐姐。」
塞壬的淚水使我原先的怒火澆滅,轉而對他心軟不已。
但我還是問了出來:
「塞壬,為什麼要碰他?」
是不是被父親那個混蛋欺負了?
塞壬不說話,隻是哭。
這讓我更加確定是父親用什麼手段威脅他。
他從水族箱裡飛快地遊出來,小手扯住了我的衣角,片刻,塞壬的唇竟然湊近了我的額頭。
他面上滿是依戀,似是明白了我在生氣,但隻能毫無章法地說著生澀的話語:
「不要,嫌棄,小魚。」
18.
這場火來得快,去得也快。
我也沒想到我竟然會被塞壬調動著情緒。
不過,我很好奇塞壬哭出來的珍珠。
「小塞壬,告訴姐姐,為什麼你哭出來的珍珠有粉色和白色的?」
塞壬歪了歪腦袋,顯得又乖又軟,似乎是不明白。
「都是,都是珠珠。」
塞壬好像對顏色沒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