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胡亂猜著,又見那人盯著她,黑眸裡頭深不見底,然後,勾了下手指。
餘兮兮抿了抿唇,把窗戶落下,“你怎麼在這兒?”
秦崢道:“聽說你酒量不錯。”
“……啊?”
“找個地方,我請你喝幾杯。”這語氣尋常,卻不留商量餘地。
“……”餘兮兮心裡奇怪,見他沒提那晚的事,又莫名松了口氣。
唇微動,剛想說話便聽見後頭響起刺耳喇叭聲:“嘟嘟!”
後面小轎車的車主探出腦袋,極不耐煩地催:“幹啥玩意兒呢?有話能上車說不?這都擋路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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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兮兮無語,終於不大情願地擠出幾個字:“你先上車。”
*
吃飯的地方是一家路邊館子,裝修簡單,招牌破了一角,寫著“正宗黃牛肉”。
唯一一個包間裡,服務員正拿著個本子記菜單,接著問:“三斤牛肉,兩瓶酒,還要其它的麼?”
這種館子,餘兮兮極少出入,拿著菜單看半天,忽然被一個菜名吸引注意力,“再要一個這個,三巴湯。”
話說完,對面一道視線就掃了過來,直勾勾盯著她瞧。
餘兮兮隻當沒感覺,跟服務員確認一遍:“嗯,要這個。”
“行。”說完,服務員轉身離開。
桌上擺了一碟毛豆和花生米,全是下酒的小菜。餘兮兮幹坐了會兒,剝了顆毛豆吃,一句話不說。
對面那人擰開白酒瓶子,問她:“吃過三巴湯?”
餘兮兮略遲疑,搖頭。她點這個菜純粹是圖個新鮮。
“三巴是哪三巴,知道麼。”
她問:“牛身上的?”
“嗯。”
“……”餘兮兮想幾秒,然後憑想象道:“有尾巴?”
秦崢端起酒杯喝了口,挑眉:“對。”
“嘴巴?”
“嗯。還有什麼?”
一連說中兩個,餘兮兮的底氣足了些,繼續琢磨第三個“巴”。可好幾分鍾過去,愣是沒想出來。
秦崢抬眼,那小女人想得認真,纖細指尖點著下巴,眉微蹙,整個人透出股平日不具備的嬌憨樣兒。
他食指輕叩桌面,忽然一彎唇,輕聲吐出個字來:“鞭。”
“鞭?”
餘兮兮反應了下,忽的脫口而出:“牛鞭?”
話說完,對面那雙黑眸已浮起絲笑意。
她愣住,細細一思索,回過神,頓時雙頰大紅又羞又惱——嘴巴,尾巴,和牛鞭……牛鞭不就是那什麼什麼巴麼?
我靠……
果然是個臭流氓≧0≦!
☆、第17章 Chapter 17
Chapter 17
這話餘兮兮隻是想想, 她忌憚秦崢,自然沒敢真說出口。這時,房門開了,一個年輕服務員進來上茶。
窗外天黑下來,城市各處都亮起霓虹。
館子裡, 包間門內外像隔開兩個世界:外頭座無虛席,喧喧嚷嚷熱火朝天, 裡頭隻兩人,對坐無言, 迷之尷尬。
餘兮兮略低頭, 瞧見冒著煙兒的開水從壺嘴裡傾倒出來, 入杯的茶清得像白水,沒什麼顏色, 也聞不到一絲香味兒。
可見不是什麼好茶葉。
她把杯子捧手上, 有點猶豫,半天也沒動一下。
忽的, 空氣裡“咔擦”一聲。
餘兮兮抬眸,看向對面男人的一雙手。
他在剝花生:兩指指肚間攥一顆, 捏了下, 根本不用力, 麻殼子便完完整整碎開成兩半, 露出飽滿圓潤的仁兒。他手掌寬大,十指修長,虎口帶著老繭, 花生米在他手裡,小得像兩顆小豌豆。
她正無聊,注意力不自覺就被吸引,看得呆呆出神。
小片刻過後,餘兮兮發現了一絲怪異——那人剝了花生卻沒吃,而是把仁兒全扔進手邊的一個小盤子裡,這會兒,盤裡已裝成座小丘……
突的,一把低沉嗓子冷不丁響起:
“想吃花生?”
餘兮兮一滯,猛抬頭,目光楞楞撞上秦崢的眼。
深沉而黑暗,直勾勾看她,不知已看了多久。
她突的窘迫,捂著嘴,掩飾似的用力咳嗽幾聲,一張水嫩嫩的臉蛋兒憋得通紅。
秦崢一勾唇,須臾,食指抵著那個小盤兒推到她面前。
餘兮兮:“……”
這些花生他不吃,是給她剝的?因為她一直看他的手,所以他誤以為她想吃花生?這麼多,喂豬嗎?
她無語幾秒鍾,清了清嗓子,試著辯解:“我沒想吃花生……”
他眉峰一挑,“那你盯著我看。”
“……”
餘兮兮卡住,然後默默從小盤兒裡捻起個花生放嘴裡,十分沉穩地說:“突然覺得還是挺想吃的。”
秦崢不動聲色,沒吭聲,視線卻始終在她身上流轉。
氣氛緩和下幾分。那女人已不似最初那麼拘謹,小口吃花生米,小口抿茶。紅嫩的兩張唇瓣偶爾開合,放進一粒,腮幫微鼓,秀氣得像隻小家貓。
他吃著花生喝了口酒,語氣挺淡:“第一天去上班,習慣麼?”
餘兮兮一怔,想不到他會忽然問這個,遲疑幾秒才點頭,說:“都還好。沒什麼不習慣的。”然後又頓了頓,不大自然地補充一句:“謝謝你的介紹信,又給你添麻煩了。”
秦崢看著她,目光直白:“你的事,我沒覺得是麻煩。”
“……”
他語氣平常,餘兮兮卻心尖兒發顫,皺皺眉,茶水灌進去一大口。
之前幾次見面,他對她不規矩,她便總是氣得牙痒痒,恨不得把他從裡到外暴打一頓才解氣。此時,這麼心平氣和地坐一起吃飯,反倒令人不自在。
沒有預料中的嫌惡和難堪。
可正因為沒有,餘兮兮才覺得愈發不安——
一個男人,幾次三番對她胡來,明示暗示,她卻沒多排斥,這不是太奇怪了麼?
正懊喪的功夫,服務員已把菜送進包間,桌上白生生的一鍋,湯汁濃白,香氣四溢。
餘兮兮不自覺咽了口唾沫,拿茶水洗筷子,隨後抬眼,略遲疑,還是把秦崢面前的那雙也拿過來。涮洗幹淨,遞還。
對面一束目光直勾勾盯著她,深沉而銳利。
餘兮兮察覺了,隻好小聲解釋:“筷子擺在外面久了,有灰的。涮一下會幹淨點。”
秦崢靜幾秒,輕哂,“你挺講究。”
特種大隊的人,無論官兵,野外作戰都是家常便飯。條件艱苦,環境惡劣,有時逼急了,甚至吃生肉喝生血,從沒見誰吃東西之前還拿水洗筷子。
餘兮兮說:“隻是習慣了而已。”
秦崢沒什麼反應,伸手替她開了酒瓶子,隨口道:“倒滿還是一半兒?”
她嘴角抽了抽,忽然想起什麼,身子前傾,半眯眼,話語出口牛頭不對馬嘴:“說到這個,是誰告訴你我酒量不錯的?”略思考,一個名字脫口而出:“又是餘凌?”
除了餘凌,餘兮兮想不出第二個人。
秦崢點了下頭,“嗯。”
“……”餘兮兮咬咬後槽牙,語氣沉了些:“她還跟你說什麼了?”
“你指什麼?”
“……”
秦崢目光落她臉上,意味不明,道:“拒絕出國?離家出走?還是銀.行卡被停?”
周圍瞬間靜下去,隻能聽見酒液倒入空杯的“哗啦”聲。
餘兮兮用力抿唇,窗外,黑咕隆咚的天映襯五顏六色的燈光,看上去妖冶又孤單。
秦崢給她杯子裡滿上酒,推過去,臉色冷淡,不受絲毫影響。
然後,對面一道嗓門兒響起,嬌嬌亮亮,口吻竭力保持著禮貌,但難掩戒備同不善:“所以呢,秦首長,您今天找我,是來替我姐和爸媽當說客的麼?勸我回家勸我出國?”
“……”這語氣裡帶著譏諷。秦崢舉杯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她的目光精銳似狼。
餘兮兮和他對視,半不躲閃。
窗外風在吹,路邊大樹的葉子沙沙作響,輕柔的,低吟的,像娓娓道著一卷詩,一首詞,一個故事。
幾秒後,秦崢勾了勾嘴角,在笑,語氣卻陰沉不善:“如果真是你說的那樣,那我又為什麼幫你?”
這話一語中的,說到了點子上。餘兮兮皺了皺眉,還是有點兒不確定,於是再次發問道:“真的不是我爸媽和我姐請你來的?”
他隻有兩個字:“不是。”
常年在軍中居高位的人,不用刻意,即使是平緩嗓音也威嚴得教人心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