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逸之揉著秦青微紅的耳根,啞聲詢問:“所以這個紅燒肉不好吃嗎?”
“這麼少的量,這麼貴的價格,就該用絕佳的口感來彌補。但百味齋沒做到。你嘗不出來嗎?這裡的紅燒肉和外面的紅燒肉沒什麼區別,我很失望。”秦青擰著秀氣的眉毛抱怨。
“我嘗不出來。”徐逸之專注地看著懷裡的小花,坦言道:“哪怕給我一顆仙桃,我也嘗不出它是什麼味道。”
秦青睜大水潤微紅的眼,露出詫異的神色。然後他慢慢退出頂頭上司的懷抱,身體歪向另一邊,單手託腮,試探地問道:“你沒有味覺?”
“我有,”徐逸之撫了撫忽然空落的心髒,搖頭低語:“但是苦辣甜酸鹹,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一樣的平淡無趣,難以區分。
秦青眨眨眼,還在消化這條訊息。
徐逸之緊接著問道:“你說仙宮裡的蟠桃是什麼味道?”
秦青眼神放空,陷入了回憶,繼而搖頭不語。那些事,已經離他很遙遠了。
徐逸之慢慢靠過去,手臂搭放在秦青的椅背上,將之半擁入懷,風流多情的眼眸裡溢出笑意,低柔的嗓音宛若在誘哄,“我猜是接吻的味道。”
一股帶著濃烈酒香的湿漉漉的氣息吹拂在耳廓和臉側,伴隨著距離的縮短越來越滾燙。被侵略的感覺拉扯著秦青每一根戒備的神經。
但秦青卻沒有躲避,而是轉過頭,與徐逸之漆黑深邃的眼眸對視。然後,他也慢慢靠了過去,把本就近在咫尺的距離又拉近了幾分。
湿熱的呼吸從你的身體裡溢出,又馬上吸入我的身體,雪松的清冽與妖花的馥鬱,融合成比烈酒更烈的曖昧春情。
秦青忽而揚唇,極清極豔地笑了:“我猜是想吻,卻又無法吻上的味道。”
兩張湿薄的唇幾乎就要相貼,卻又被秦青驟然拉開距離。他用淡粉的手指,捂住自己笑地得意的半張臉,露在外面的微彎眼眸閃爍著狡黠的光。
他在戲弄他的頂頭上司,用一個觸之可及卻又無法得到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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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果已經成熟,薄薄的皮一碰就破。偏偏它掛在那麼高的枝頭,叫看準了它的人隻能飢渴難耐地等待著,等待它終有一天從高處掉落,落進懷裡。
在等待的過程中,那無與倫比的甘美滋味就已經在腦海中想象了無數次。
所以仙桃到底是什麼滋味?
徐逸之扶著額,一邊搖頭一邊發出極愉悅,極爽朗的大笑。
他終於知道仙桃是什麼滋味了。
秦青倒了兩杯白酒,一杯推到徐逸之手邊,一杯自己端起來仰頭飲盡。
徐逸之一邊笑一邊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灼熱眼眸死死盯著秦青泛著紅暈的妖冶臉龐。他在品酒,也在賞花。
暗潮洶湧的兩人竟然完全沒發覺,當他們快要吻上彼此時,周圍談笑晏晏的同事們早已變得寂靜無聲。當他們分開之後,這些人才又假裝熱絡地聊天。
龐永安笑了笑,臉龐卻一陣扭曲,心裡暗暗罵了一句騷貨。
原來秦青是靠美色上的位,難怪!
與蓮花廳毗鄰的百合廳裡,秦子實與幾個朋友坐在一桌,也都不敢置信地看著剛才那一幕。
“拍下來了嗎?”其中一個朋友壓低嗓音做賊一般問。
“拍下來了!艹!太勁爆了!從這個角度看,他們好像真的在接吻!”
“要不是場合不對,我懷疑他們早就搞上了!子實,你這個哥哥真有兩把刷子!多少人想釣徐總都釣不到!你看他把徐總勾的!徐總的眼神好像要吃人!”
“你也不看看人家長什麼樣兒!要是把我換成徐總,我摁著秦青的後腦勺就是一個深吻!”說這話的人忍不住吸了吸口水。
另外幾人連連點頭表示贊同,嘴上唏噓不已。
秦子實臉色鐵青地看著被曖昧氛圍包裹的兩人,拳頭忽而握緊又忽而松開,最後竟莫名其妙地笑了笑。
“照片和視頻發我一份。”他冷冷說道。
“你要幹什麼?你別惹徐總!”朋友緊張地告誡。
“放心吧,我有分寸。”秦子實極為平靜地說道。
他們完全沒發現,一隻小肥貓正蹲坐在他們的桌子上,飛快吞吃著盤子裡的菜。
“秦子實,你千萬別手軟,整死秦青!秦青是這個世界的異端,天道都會幫你清除他!”吐出一塊骨頭之後,小肥貓惡狠狠地說道。
秦青醉意朦朧地倚在桌上,徐逸之將他攬入懷裡,給他喂了一杯茶水。不知聽見什麼,徐逸之忽然轉頭朝秦子實的方向看去。
秦子實等人臉色一白,繼而僵在原地。
996丟下爪子裡的一條魚,呲溜一聲跑遠了。他喵的,為什麼忽然之間覺得徐逸之這個男配比倉洺還可怕?
一群人喝到半夜才散開。
徐逸之扶著半醉的秦青坐進自己車裡,幫他綁好安全帶。司機問去哪兒,他報出了秦青的地址。
當他繞到另一邊,準備打開車門時,一道陰沉的聲音叫住了他:“徐總!”
靠在車窗上假寐的秦青睜開眼,看向對面。
秦子實大步走到車邊,壓抑著憤怒問道:“徐總,你叫停與羅門集團的合作,是為了幫秦青對付我嗎?”
秦青短促地笑了笑。
徐逸之回過頭,看見秦青微紅微醺的清豔臉龐,便也溫柔地笑了。
然而再度看向秦子實時,他已斂去所有表情,語氣冷淡地開口:“不是。項目存在很大問題——”
秦子實極不禮貌地打斷了他的話:“你帶著問題去找問題,當然會發現很多問題。你不用不承認,秦青影響了你的判斷。徐總,這一次是你公私不分!我隻能告訴你,藍宇會因為你的瀆職承受巨大損失!”
徐逸之似笑非笑地看著秦子實。
秦青掩住薄唇,再度發出低而緩的短促笑聲。
兩人極有默契地忽視了秦子實的狠話。
996偷偷摸摸溜到秦子實身後,揮舞著胖爪子助威:“秦子實,快罵死秦青這個妖精!他故意勾引徐逸之對付你!”
隻可惜秦子實聽不見它,也看不見它。
秦子實深吸了一口氣,冷笑道:“徐總,藍宇很快就會為你失敗的決策付出慘痛的代價。你的職業生涯要完了。秦青,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你的靠山很快就要倒臺了。”
秦青解開安全帶,順著座椅滑到這邊車窗,伸出手拽了拽徐逸之的衣角,醉態朦朧地問:“他在說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懂。”
“你沒必要聽懂。走了,我送你回家。”
徐逸之輕輕撫了撫秦青微燙的粉腮,末了打開車門坐進去,順勢把半醉的人摟進懷裡。
“開車。”
車子絕塵而去,儼然把秦子實的警告當做了狂瞽之言。
秦子實目送汽車走遠,垂於身側的手慢慢握成拳頭。
996跟著秦子實坐進車裡,好奇地問:“你要怎麼對付秦青?”
秦子實一路飆車回了沈明淑的小別墅,把自己關進臥室,編撰了一篇博文,準備發送到網絡上。
996蹲坐在電腦旁逐字逐句地看完博文,然後整個貓都懵了。
“你不能這麼幹!你會毀了自己的!秦青一直在給你挖坑啊!你跟著他的思路走隻會越陷越深!你要跳出來另闢蹊徑!不要再糾纏羅門集團的事了,你他喵的在自毀前程!劇本在這裡,你看啊!你看啊!羅門集團就是一個巨坑,你別往裡跳!”
996聲嘶力竭地喊著,隻可惜秦子實根本聽不見。
無奈之下,996隻好去拔電腦的插頭。
秦子實重新把插頭插上,它又拔掉,秦子實連插幾次都不行,隻好用腳踩住插頭和插板。
996轉而去拔網線,秦子實重新把網線插上,反復幾次之後,996隻能咬斷了網線。
沒有網,秦子實便用手機登錄微博,把博文PO上了網站。
996累死累活忙了大半天,最後隻能挺著圓溜溜的肚子躺在地板上喘粗氣。
“他喵的!好言難勸該死的鬼!秦子實你不是天道選中的幸運兒嗎?你可以分走命運之子的氣運,可你為什麼這麼點背?劇本裡的你根本不是這個蠢樣啊!”
996絕望了,捂住腦袋哀嚎著打了幾個滾。
跟在秦子實身邊太糟心了,還不如跟著秦青痛快。那人從來不做不利於他自己的蠢事。
也不對,跟劇情對著幹就是最蠢的事,這不像秦青的性格!好端端的,他幹嘛自尋死路?這些人一個兩個的,全他喵的像吃錯了藥一樣!
996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與此同時,一路吹著晚風的秦青已恢復了一些清明。他慢慢跨出車門,走進自家庭院。
庭院的池塘裡傳來一陣高高低低的蛙鳴,伴隨著蟋蟀的清唱。夜很喧鬧,卻叫人內心平靜。
徐逸之把人扶上臺階,忽然遞出一個巴掌大的黑色絨布盒,“送你一份禮物。”
秦青打開絨盒,卻見裡面躺著一枚玻璃球,球體裡裝滿透明的液體,液體團團包裹著一片鮮綠荷葉與一朵毛茸茸的小百花。
“一葉蓮?”秦青挑眉:“是永生花嗎?”
徐逸之笑而不語。
秦青搖頭道:“把一朵鮮活的花殺死,屍體禁錮在最美的瞬間,當成禮物送出去,這很殘忍。”他皺緊眉頭,仿佛想到了不好的回憶。
徐逸之接過玻璃球,隨手扔進不遠處的池塘。
“你為什麼扔掉?”秦青又有些舍不得了,於是一邊朝池塘走去,一邊脫掉西裝外套,準備涉水把玻璃球摸回來。
然而走到池塘邊的時候,他卻愣住了。隻見那玻璃球沒有沉底,反倒漂浮在水面上,透明的球壁慢慢融化,釋放了被禁錮的一葉蓮。
葉兒舒展,花兒搖曳,根須探入水中,汲取著營養。一切都那麼欣欣向榮。
這不是什麼花的屍體,而是用高科技的外殼,妥善保護著的一條鮮活的生命。
“喜歡嗎?”方才一句話都沒解釋的徐逸之,直到現在才柔聲詢問。
秦青愣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末了展顏一笑。
見他笑了,徐逸之便也愉悅地笑了。
兩人站在池塘邊,伴著陣陣蛙鳴蟬響,互相凝望了許久,忽然,秦青摸了摸刺痛不已的背,不知想到什麼,竟丟下徐逸之,一言不發地跑進家門。
徐逸之並未跟進去,隻是站在池塘邊,仰頭看著二樓的某個房間亮起昏黃溫暖的燈火,然後才笑著搖搖頭,慢慢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