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輸液袋的水通過針管逐漸流入血管,燒似乎在一點點地退下去,等谌冰意識逐漸回籠時,自己還在蕭致懷裡。
耳邊聽到他和護士的對話動靜。
護士進來調整點滴速度,見病人乖乖縮在旁邊的少年懷裡,心裡嘖了聲。他倆這樣一起難免引起人生疑。
蕭致瞥了她一眼,沒說話,仍由護士檢查。
護士很年輕,表面鎮定內在興奮地說:“其實……不用抱他抱這麼緊,沒事的。”
谌冰微微動作著想掙開,不過被蕭致按下了。蕭致猜測到谌冰的心思,想了想,若無其事撇清關系:“他是我弟弟。”
護士:“嗯?”
“我弟弟身體比較特殊,腦癱,心理年齡隻有五歲,所以一直要我哄。”
護士:“……”
谌冰:“……”
那打擾了。
護士轉頭出去。
谌冰燒退了一些,聽見這話感覺燒又快升上來了,曲著膝蓋用力蹬蕭致,但不僅沒有任何效果,還被蕭致更大力道摟在懷裡。
蕭致微微抬了抬眉,唇角牽了一個很淡的弧度,他抬手揉谌冰的頭發,給他腦袋用力揉到自己肩頭:“好了,逗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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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麼逗的嗎?
你才腦癱。
谌冰快被他氣死,沉沉地盯著他。
“是啊,比喻不當,”蕭致垂著眼皮,話裡吊兒郎當地改口:“我們冰大聰明怎麼會智力有問題呢?他隻會晚上踢被子感冒而已。”
“……”
還冰大聰明。
嘲諷生病的小可憐,罪加一等。
先記到小本本上。
雖然谌冰現在行動不便,但決定生病好了就找他算賬。
谌冰燒、隻就退了一部分,精神頭比起剛才好一些了,但還是處於難受焦渴的狀態。現在也睡不著了,無聊地坐了四五分鍾,刻在學神骨髓裡的時間觀念開始無形地鞭策他。
谌冰問:“現在幾點了?”
“……”蕭致看表,回答得沒什麼滋味,“三點多。”
谌冰:“那課——”
“那課不上也罷。”蕭致語氣強硬,話裡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我必須在這兒待到你退燒為止。”
“……”
要不要你多事?
雖然知道他關心自己,但谌冰指尖按捺地隱忍了幾秒,沒忍住轉頭眯薄了視線看他。
蕭致挑眉:“你看什麼看?”
不等谌冰說話,蕭致坐回凳子上,長腿野腔無調地橫著,擺明自己現在坐得很穩:“你眼珠子瞪出來我也不走。”
“……”
谌冰氣死了。
他現在耳朵紅紅的,燒久了感覺眼睛都不太能睜開,白淨的膚色染了絮紅,衛衣露出一截白白淨淨的襯衫領口,看起來冷淡清新,卻又可憐壞了。
蕭致莫名感覺跟逗貓似的,現在兇巴巴地跟他揮爪子,但其實自己又小又軟又嬌。
蕭致看著都心疼,抬手撓撓他下颌:“你看你,跟我吵架都沒力氣。”
“……”
谌冰抓著他肩膀用力拽了他一下,力氣還是很小,但蕭致配合地仰身,輕輕將視線俯在他身,氣息落下之後,靠近輕輕親了下。
“好了,不生氣。”
“……”
谌冰聽出他逗人的語氣怪怪的。
谌冰認清形勢,現在確實不是他的對手,脊背重新靠回了床沿,思索方法後本能地說:“你拿一下我手機。”
蕭致從他兜裡翻出來:“怎麼了?”
“有英語教材電子版,你課文還沒背完,趁著有時間背背。”
“……”
蕭致似笑非笑:“谌冰,真有你的,燒成這樣還能催我學。”
谌冰沒工夫跟他吵:“我現在不舒服,你讀段英語,讓我輕松一下。”
“……”
學神靠聽英語文段輕松,確實是他的作風。
蕭致打開手機裡的教材電子版。
這段時間谌冰為了讓他惡補英語,除了背單詞每天還得背英語課文增強語感。蕭致拉開椅子坐下,在旁邊掃了眼手機,漫不經心開始背誦。
應該還是感冒發燒的問題,谌冰渾身沒力氣,腦子裡卻高速運轉,逐漸升起一種刺痛感。
“操……”谌冰抬手攥緊了被角。
蕭致注意力轉移:“那兒疼?”
感冒頭疼,屬於吃了藥隻能等著它慢慢挨過去的折磨過程,谌冰說:“沒事兒,你背你的。”
“……”蕭致沒忍住,“真有你的。”
谌冰閉上了眼皮沒理他。
他不像蕭致這麼心疼自己。谌冰對自己身體健康一直採取最消極的心態,至少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隻能算意料之中或者更好。就像現在,谌冰不確定這場感冒發燒會不會將來疾病的開始,所以,矯正蕭致的行為習慣反而成為了他擁有的時間裡唯一應該做的事。
谌冰疼得唇色蒼白,卻很安靜,垂著視線聽蕭致背課文。
蕭致背得不走心,屬於上一秒剛把這句話完整復述下來、下一秒又忘記的水平,馬冬梅馬什麼梅孫紅雷。谌冰煩了:“背什麼呢?”
蕭致直接給手機關了:“我還背個幾把。”
谌冰:“……”
蕭致手指撐著床鋪俯到枕頭前,氣息有些煩躁,跟谌冰說話卻是絕無僅有的溫柔:“是不是疼?我抱抱。”
“你幹你的,我沒事兒。”
“沒事兒個屁,你看看你……”蕭致眸仁冰涼,似乎忍了好久,他握著谌冰的手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弄垮他這病氣沉沉的身體。
蕭致性格比較叛逆,脾氣也暴,本來在附中這群地痞流氓裡混了一兩年,平時打架流血了眼也不眨轉天就生龍活虎,從來沒將心思分給任何疼痛。但此時此刻,谌冰卻在他眼底看到了不屬於少年利落和野性的異常強烈的心疼。
“……”
谌冰心裡突然有些恍惚。
他本來覺得,何必呢?
說不定遲早還要死……
但臉被蕭致的手覆蓋,輕輕撫摸,那股灼熱的溫度沿著側臉直直流到了心口。
谌冰的焦慮和煩躁全變成了莫名其妙的情緒,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其實很喜歡被一個誠摯地喜歡著。
被永遠注視。
永遠寵愛。
谌冰心情好了很多,看向蕭致,挑眉:“心疼我嗎?”
蕭致眉眼斂著一層一層的陰影,鎖骨往上的喉頭滾了滾,看了他好一會兒,唇抿得平直,一句話都沒說出。
可不是心疼死了。
谌冰抓著蕭致落在臉側的手指,用通紅的耳尖蹭過他掌心,撓得蕭致心口作痒。
谌冰心裡軟得不可思議,話卻戲謔:“那去學習好不好?”
“……”
蕭致緊貼他的手指開始僵硬,感覺換成另一個人這就成了扇乎上去的巴掌。
谌冰又好笑,心裡又暖暖的,摟著他肩膀靠近耳側,吧唧親了他一口。
可能是覺得有奔頭,谌冰沒忍住笑。
“好好學習。以後有出息了,送我去最好的醫院。”
“……”
作者有話要說: 蕭哥:……我以為我在第一層,其實我在大氣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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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碼字軟件閃退,嚇死我了。
第49章 、第 49 章
“你說什麼你?”蕭致握著他手腕掐了掐,似笑非笑,“到時候還得給你買個貴的盒子,一塊好地皮,對吧?”
谌冰也笑:“對。”
有些神奇,要不是蕭致這麼說,谌冰還真想不到自己死了燒成灰裝在盒子裡的感覺,到時候自己埋在墓地裡,蕭致就在外面站著。
谌冰真覺得好笑,效果了,心裡突然嘖了一聲。
周身突然變得很冷。
“滾幾把蛋,”蕭致看了下他的輸液袋,“感冒好了就出院,說這些有的沒的。”
谌冰手被他握住了,蕭致捏得很用力,讓他骨根作痛:“你身體不行,發個燒居然這麼嚴重。以後我照顧你,不讓你再生病,還給你養得白白嫩嫩。”
不讓你再生病。
這幾個字讓谌冰心裡有些感觸,偏頭看他,語氣挑釁:“你拿什麼養我?”
“……”
“偷電瓶車?”
“……”
蕭致給他手攏到掌心,低頭笑了一聲,說:“好了,知道了。”
未來對谌冰來說比較渺茫,不過他還是想象了一下:“大學至少要在一座城市吧?”
蕭致:“嗯。”
“就算沒在,每個月都要見一面,對吧?”
“對。”
谌冰手指穿過他頭發抓了把:“那你說該怎麼辦?”
蕭致抓著他手親了下,還沒說話,手機突然響了。他低頭看了眼:“陸老師的,估計問你病情。”
揚聲器陸為民聲音傳出來:“蕭致,谌冰現在怎麼樣了?”
“挺好的,”蕭致看他一眼,“又有力氣催我學習了。”
谌冰:“……”
“啊,正好,你今天一天都沒怎麼上課,晚上要是能回來就去找朱曉問作業,補筆記。谌冰現在好多了?”
谌冰嘶著嗓子應聲:“好,現在沒事兒。”
“行,在哪家醫院,要不要我過來?”
蕭致趕緊說:“別,你別來了,我能照顧好他。”
“……”陸為民被拒絕,也沒多問,“那行吧。”
掛斷電話,谌冰手上輸的水也快到盡頭了。蕭致起身:“我出去叫一下護士。”
護士很快進門照看谌冰,蕭致準備跟著進來,醫生揮手說:“那帥哥,你過來拿一下藥。”
醫生寫單子,蕭致坐在旁邊等,順便問:“為什麼他發燒這麼嚴重?上午輸液了不管用,到現在還沒退燒。”
“體質問題,體質問題。”醫生說,“有些人身體抵抗力可能比較強,有些人身體素質要弱一些。”
“……”蕭致感覺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醫生寫完後遞給他:“藥房在一樓,遞進去就能拿藥了。”
“謝謝。”
蕭致給紙頁折疊起來準備出辦公室,突然想起什麼,回頭重新拉開椅子坐下。
醫生端著茶杯:“怎麼了?”
“我想問一件事。”
谌冰身高腿長,白白淨淨,看起來身體不錯,早之前谌冰說自己身體不好蕭致還沒當回事兒,但陪他來醫院的過程中無意聽見過好幾次他喊疼。蕭致雖然不太明白,但想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兒。
蕭致說:“我有個朋友平時看起來身體不錯,但一生病,或者進醫院,就喊疼,但也沒具體說出哪兒疼。”
“是嗎?”醫生思索後說,“他身體沒有病痛的痕跡?拍片看過沒?”
蕭致垂眸想了幾秒:“應該沒有。”
醫生放下手裡的茶杯。
“那可能是心理創傷吧。”醫生說,“我在這方面不專業,不過以前有病例,幼年因地震被埋在水泥板下兩天兩夜,中年了還時常犯頭疼,感覺有人用釘子釘她的腦袋。”
“這種情況屬於精神創傷,可能你朋友以前罹患過嚴重的疾病,出現了一些心理問題。”
旁邊有人找醫生開會,他臨走前丟下一句:“不少癌症病人康復後就是這樣,有條件帶他去看看心理醫生,注意檢查身體。”
醫生離開了辦公室。
蕭致回病房時,谌冰正就著熱水喝藥。他微微彎著腰身,衛衣往上拉,露出一截清峋的腰線。
谌冰待在這裡不舒服了:“什麼時候能走?”
“快了,”蕭致說,“等這半袋輸完你燒退一些了,我們就走。”
“回學校?”
“你回學校了應該也是回寢室睡覺,沒人照顧你,不然跟陸老師請假到我家來。”
“……”谌冰現在人不舒服,沒有太大的意見,不過想了想說,“每次都去你家,陸老師不生疑?”
“沒事兒,我倆關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