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帶二!”
“行,裝起逼來了,剛開始就玩兒這麼大?”
“……”
打得相當熱鬧。
蕭致覺得寢室裡有些悶,他找了件衣服出去洗澡,高三這棟樓人都瘋完了,除了極個別在學習,其他學生抽煙打牌喝酒莫不吵吵鬧鬧。
宿管阿姨來了幾趟,沒用。
高考前的躁動。
蕭致洗完澡出來,回寢室,這群人沒再打牌,改為邊磕瓜子邊扯淡:“小放,我還記得我剛開學見到你,挺清秀一小帥哥,特麼的衣服穿反了,我當時對你印象那個差啊——但沒想到我倆居然在一個屋檐下相依為命了三年!你知道這三年我是怎麼過的嗎!”
周放也摟文偉的胳膊:“說實話,親兄弟,我對你的第一印象沒好到哪兒去。”
“……”
“媽的。我當時剛來教室放眼看去,尋思我們班的男生顏值就這的話那我不妥妥的班草?”傅航直他媽搖頭。憤怒嘶吼,“誰能想到啊!誰能想到!蕭哥第一天就他媽遲到了!他特麼的來晚了!!!!”
“……”
蕭致索然無味,扯了下唇。
文偉雙眼赤紅,快把手裡的可樂罐捏破:“三年!三年!說好的一起單身做兄弟!你們倆都脫單了,還有個管坤最近也在跟那個姓許的眉目傳情!”
“……”管坤直接啐了口瓜子殼在他臉上,“滾,我跟你媽眉目傳情。”
“呵呵。”文偉面露嘲諷,指了指他,“聽見沒?就這?就這種粗野的男人,都有人表白,而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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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快要痛哭流涕:“是我不好嗎?”
蕭致拍拍他肩膀,像是安慰:“多大點事兒。”
文偉轉向他:“你怎麼會懂!”
“……”
寢室裡集體沉默了一段時間。
文偉爆發:“嗚哇哇哇哇哇——”
他越鬧,寢室裡越沒憋住笑。
周放抱抱他:“兄弟,算了,是她們配不上你。”
文偉還他媽鬧,鬧得想以頭搶地,他往寢室門口跑:“我他媽現在就去女生寢室樓底下站著,看有沒有跟我表白!管坤都有,憑什麼我沒有?”
他舉手揮舞起來:“我一定要證明我比管坤靚仔!”
門剛推開,卻站了道矮矮胖胖的身影。
陸為民站在門外,拿把小電風扇:“吵什麼吵?吵什麼吵?幾點了?”
“……”
寢室集體沉默。
文偉維持著套馬的手勢,跟陸為民四目相對。
陸為民都煩了:“高考前一天還特麼吵吵!你們現在要畢業了!還要我管!不是叫你們早點睡?”
邊嘟哝“煩死了”,邊往寢室裡面走:“你看你們這個寢室,髒、亂、差,還喝冰可樂?喝壞了肚子怎麼辦?”
陸為民向往常一樣絮絮叨叨,還摸了摸文偉晾在陽臺的衣服:“衣服曬幹了還不收?”
寢室裡靜靜地看著他。
陸為民矮矮胖胖,明顯大半夜快睡覺了又放不下心,跑到學校裡來查寢。他背後全是汗,就穿了身汗衫短褲,跟個進城下鄉的農民沒有區別。
他順手還幫忙收了雙襪子:“趕緊的,好好去洗個澡,趁最近天氣不熱早點睡,明天考試,考完我以後就再也不管你們了。”
文偉表情有些變化。
周放也怔住了。
男生們呆了好幾秒,突然輕輕咳嗽了兩聲,走到陸為民背後,“啪!”地一掌響亮地打了他一個屁股。
陸為民:“……”
他驚愕加震怒的表情還沒做出來,文偉一把抱住他:“陸老師!啊啊啊啊啊啊!!!”
周放也是一張哭臉:“陸老師……”
陸為民強忍著剛被這群皮孩子打屁股的無語,改為拍他們的肩膀:“怎麼了?”
周放搖著頭抹了把臉,逃也似的飛奔出了寢室,“哐當!”砸上門,表現得像個剛被渣了的少女。
“……”
文偉抱著陸為民不肯松手,連哭帶嚎,撫摸他的禿頭:“陸老師,我們要走了。”
隔壁其他男生也聞訊趕了過來。
一群大老爺們兒,汪汪汪地叫“陸老師!”“陸老師!”“陸爸爸!”,門口水泄不通。
陸為民掃了一圈,感慨地看著,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了。他教了很多年的學生,迎來送往。對自己來說不過是三屆又三屆。但對學生來說,自己卻是他們一輩子的高中班主任。
朱曉揉著眼睛哇啦哇啦哭。
其他男生也淚目。
陸為民都不敢想象一會兒去女生寢室的盛況了,隻好露出笑:“怎麼了啊?有什麼好哭的?不還沒畢業,你們不還歸我管嗎?”
大家嚶嚶嚶QAQ。
陸為民安慰道:“不要這樣。要哭,就等到考完那天晚上的慶功宴去哭。我們沒什麼好哭的,”他視線轉了一圈,“也沒什麼好怕的。”
陸為民摸摸朱曉的腦袋:“都乖,不哭哈。”
朱曉擦了擦眼淚。
陸為民說話有些吃力,站在燈光下看著這群男生。他平時其實很感性,但在學生面前,知道自己應該理性起來,免得影響同學們的高考情緒。
陸為民笑眯眯道:“我現在去女同學那邊看看,你們好好休息,不要吵了。”
“好!”
“陸老師再見!”
陸為民擦了擦汗,點頭,往樓梯下走。
蕭致一直安安靜靜站旁邊,這會兒起身:“陸老師,送送你。”
陸為民看了他一眼:“哎,好。”
他們往樓下走,樹蔭裡涼快,陰影婆娑。陸為民到門口時轉過來說:“蕭致,這高中三年,我最擔心的學生就是你。”
蕭致側頭:“啊。”
“你以前家庭條件好,學習也不錯,外貌更是我教書這麼多年見過最端正的,但,你之前的表現一直不太好。”
陸為民笑著嘆口氣,感慨道,“看到你現在好了起來,我覺得很神奇,也衷心地感到高興。”
蕭致垂眼,安靜了一會兒。
蕭致一直以來都相當叛逆,頭生反骨,寧願與全世界為敵,那時候陸為民為他操的心真不少,好說歹說,說得嘴巴一天都是幹的。
但蕭致就聽不進去。
陸為民也沒有冷眼相向,他就一個無用的婆婆嘴,整天念念叨叨,沒用但又割舍不下。
那也是蕭致盡量還回學校的原因,對這種性格麻煩的老師完全沒有辦法。
可至少,確實是有人在關心他。
蕭致眉眼蒙著陰影,他呼吸了一下,想說什麼,陸為民又說:“蕭致,老師跟你說啊——沒什麼事是過不去的,你想想,哪怕倒霉觸底也沒關系,因為觸底後,就得開始往上走。”
他說:“人隻活一次,再爛也就這樣了。不努力就陷在泥潭裡,但努力一把,哪怕是改善了一點點,也在慢慢變好。
而對我們大部分人來說,追求的幸福,其實就是那不斷變好的每一個一點點。”
“這三年老師一直看著你呢。你這麼小就經這麼多事,以後一定會有大出息。”陸為民眼眶潮湿,拍著他肩膀,“加油啊,你還年輕,你還有好多好多的未來。”
他說著,就掉淚了,哎了聲:“我這年紀大了真的是——”
對老師來說,看著學生變好就是人生的使命。
蕭致眉眼緊皺,唇角動了動,眼底好像有冰雪融化:“陸老師——”
“加油加油,不說了,你高考好好考,”陸為民轉頭準備走,笑了笑,“我還從來沒帶過能出兩個清華學生的班兒呢。”
蕭致莫名笑了:“陸老師,我努力。”
“走了走了。”陸為民擦著眼睛,舉著小風扇往女生宿舍走,聲音越來越遠。
夜風微涼。
宿舍樓安靜下來,應該在收拾寢室準備休息和應對明天的高考。蕭致站在樓底沒急著上去,而是拿手機打通了給谌冰的電話。
三聲,接通。
谌冰的聲音傳來:“還沒睡?”
蕭致:“嗯。”
說完,他安靜了一會兒。
谌冰察覺到異常:“怎麼了?”
蕭致到茂密的樹枝底下,半蹲著身,說:“寶,你說明天我能考好嗎?”
“……”谌冰回之以安靜。
本來沒有什麼負擔,在聽到陸為民那番話後,蕭致突然有些急切想證明自己。人最大的恐懼,來自於對不確定的未來的恐懼。
谌冰那邊有別的動靜,許蓉給他端了杯熱牛奶。他還在翻筆記,紙頁劃拉發出清脆的聲響,被夜色無限放大。
谌冰總算開了口。
“考不好也沒關系。”
蕭致輕聲:“嗯?”
“你的人生完全屬於我,考得好或者不好,我都認。”
谌冰聲音平靜,細長筆尖在紙面輕輕曳過,“現在的你已經是最好的你了,不要給自己壓力。就算考的不理想——”
他聲音頓了頓,“不還有我嗎?”
蕭致莫名浮出笑意:“嗯?”
“你好好的,我什麼都給你。”谌冰說。
蕭致笑意擴大,抬頭,深藍的天空浮著幾團白雲,隱約能看見細碎的光點,在氣層中若隱若現。
蕭致手指按著胸口的位置,隨著繁星閃爍,心髒起伏不定用力地跳動。但速度很快,混著熱意……感覺快要融化了。
蕭致總算開口
聲音被風吹著,輕緩堅定:“謝謝。”
-
高考結束得比想象快。
考完走出考場那一瞬間,好像所有的東西都斷了,又像之前運行的軌道還在繼續。
看著試卷全被回收,文偉怔了下:“高考試卷不講了嗎?”
身旁哄笑。
陸為民笑出眼角的褶皺:“要講隻能給下一屆學生講了。”
傅航出了個主意:“你要是真的想聽,可以復讀一年。”
剛才還一臉悲傷和念念不舍地文偉瘋狂擺手:“不來了不來了!打死不來了!”
“……”
教室門口匯集著四班的同學。
陸為民揮了揮手,說:“你們回去收拾一下,男生穿帥點兒,女生穿漂亮一點兒,六點鍾到萬春酒店吃慶功宴,全班同學都要參加。”
“啊這啊這?散伙飯嗎?”文偉問。
“散伙飯還是慶功宴,都一樣的。”陸為民拉著朱曉準備走了,“我們先過去安排。”
看著人影走遠。
大家嘖了一聲。
谌冰垂眼,被身旁的蕭致牽了牽校服袖口,側目看見他骨感分明的下颌:“跟我回寢室拿手機。”
谌冰:“行。”
到寢室,蕭致脫掉校服往床上擲過去,打開衣櫃找出T恤:“我換件衣服。”
他就站在谌冰面前,指尖勾著黑T恤的領口往上一拽,輕松脫了下來。
他肩頸肌肉緊實,被陽光蒙了層蜜色的陰影,身材已經很有誘惑性。谌冰移開目光,隨手找了本心不在焉地翻。
與此同時,門打開了。
文偉進來時就看見蕭致赤裸著上身,明目張膽在谌冰面前晃來晃去。
文偉直接:“giao!!”
蕭致手裡抓著衣服,被吸引注意力,側頭。
文偉:“世風日下!”
文偉:“髒人耳目!”
文偉:“我特麼的!”
“……”
蕭致半掠低眼皮看他,旁若無人,繼續穿衣服。
文偉站門口蒙著眼睛:“高考了高考了!我以後再也不用對著你這張帥臉時刻擔心自己變彎了!咳,tui!”
“……”蕭致失笑,“你他媽趕緊換衣服,我懶得等你。”
文位這才往裡走,從衣櫃裡往外掏東西,“蕭哥,我這個搭配怎麼樣?”
蕭致瞥了眼:“醜。”
文偉咬牙切齒地笑了笑,再接再厲:“這樣呢?這樣呢?這樣呢?”
“……”
蕭致過去幫他找衣服。
再出校,文偉感覺自信了很多。他先誇蕭致:“校內讀書人,校外都市麗人。”
蕭致應聲:“都市麗人現在要陪冰冰回趟家,拿手機。”
文偉一句我特麼:“你剛才不是不等我麼?怎麼又去等冰冰?極致雙標!”
蕭致好笑,居高臨下打量他:“你怎麼敢和冰冰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