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瑾妃像一陣風似的出現在門口。
見傅辰要被大庭廣眾下罰跪,眼中閃出一道怒意,嘴上卻笑道:“小六兒,你到我宮裡耍什麼威風?本宮的人,自有本宮自己來罰。”
其他奴才見到德妃的模樣,趕緊將臉上七七八八的不對勁去掉,恭敬地低頭,暗自懊悔剛才有沒有表現得太明顯。
“瑾妃娘娘!”邵瑾潭喜出望外,他也知道最近找瑾妃有點次數多,娘娘閉門不見也是情有可原,沒想到這就出來了,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討好道:“哎呀,不就是個奴才嗎,我也不過隨口說說,誰知道他會當真啊,您就讓我進去吧,真有事兒!”
瑾妃的目光卻有些冰寒,不再說話,轉身進宮,邵瑾潭感到那眼神有些冷,他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惹到瑾妃娘娘了?
想不明白的邵瑾潭,也不去追究。
傅辰一往上看,就看到墨畫對自己笑了笑,然後指著頭上的簪子,她的意思是送簪的人情我算還你了。
傅辰回以一個感激的笑容,雖然隻是一來一往,看似互不相欠,感情卻越來越融洽了。
簪子是上次傅辰設計的,六皇子派人做了不少樣品給德妃,德妃又轉給了自己,他一個男人用不到便送給了墨畫,梅姑姑等人。
墨畫在剛才看到情況有點不對,想到瑾妃從還是瑾德妃的時候,就對傅辰寵幸有加,與對她們普通奴才相比不一樣,再加上傅辰這次在皇上面前不要賞賜,隻為瑾妃說話,這行為讓墨畫暗地裡叫好。
邵瑾潭因為是晉成帝的小金庫,人也八面玲瓏,就是今天到這個娘娘那兒,明天到那個娘娘那兒,皇帝也不會攔著,晉成帝覺得這個兒子腦袋瓜子很刁鑽,他去找人肯定為了銀票,天生就是掉進錢眼子裡去了,他愛折騰就去折騰,反正到頭來盈利的還不是他這個老子的。
士農工商,雖說商排最末,但哪個人能不缺銀子,好奢華風的晉成帝更是缺到了極點,無論朝臣們彈劾多少次邵瑾潭,他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沒看到,一副寵溺兒子無邊無際的慈父模樣。
邵瑾潭跟著瑾妃進了屋子,就卸下了皇子的正經摸樣,“娘娘,您就行行好,告訴我那位先生到底是誰?您都不知道,那家新開的香水店,沒他的方子,香味沒那麼好聞,還有人起了疹子,我可賠死了!還有金飾店,本來沒那位先生,我也沒見那些貴婦人們挑三煉四,自從他弄了那些圖紙後,很多人都認準了他,不要別人,我現在生意差了很多,都要被其他店家搶走了,您可不能不幫我!”
瑾妃慢條斯理摸著懷裡的湯圓,見傅辰進來,隻是笑道:“去泡壺茶來,加點我平日喜歡的。”
傅辰心領神會,“諾。”
看到傅辰,邵瑾潭有些不喜,但現在有求於人,再加上剛才因為這個奴才,他還在那麼多人面前被訓了,更是不順眼了。隻能當做沒看到,真是,瑾妃娘娘那麼注重內涵的人,怎麼能就因為這小太監長得人模狗樣的,就寵呢!太膚淺了!
Advertisement
看看這寵的,連我四姐都要欺負了!
不行,我待會必須揭穿這個刁奴的真面目。
“他現在不會再給你任何圖紙了和方法了,在你想要獨吞的時候。”瑾妃說的就是邵瑾潭得到了香水的樣品,有傅辰給的簡略方法,卻自己找人去研制,想要跳過中間傅辰的那一步,這事情幹得委實不怎麼好看。
邵瑾潭不想再讓瑾妃與她背後那位神秘的先生參進來瓜分,就做了點小手腳,也不是不想以後合作,他不過是覺得上次瑾妃開的分成真的太高了,五五分的話,他還能賺多少!想要自己研制出來,然後分個一成做為感激。
再加上,他賺的,裡面有三成是要給父皇上貢的,一成是平日裡被七七八八理由搜刮的,自己還能剩的不多,難道他不需要成本嗎,不需要人力物力嗎?
倒不是他真的想得罪瑾妃,他當然是敬愛瑾妃的,這是從小到大的情誼,但和賺錢是兩回事,為了戰事他現在已經被搜刮殆盡了,急著賺錢回本啊!出這餿主意不也是被逼的嘛。
“我也有我的苦衷啊,我過得也不容易,您就行行好,別抓著這事了成不,大不了回頭你六我四!隻要您告訴我他究竟是誰?我上次還給你們的文書蓋章了呢,甚至撥了那麼一大筆銀兩給你們買下那麼大塊山地。”邵瑾潭說的,是曾經與穆君凝商量後,準備建造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而一份文書一塊地,很需要六皇子的支持。
至今,穆君凝也不知道傅辰到底要做什麼,這一切都是他的“秘密”,他什麼都不願說,卻要她配合,而她居然頭腦一昏,答應了,她從不知道自己是個那麼經不起美色誘惑的人。
但事後想想,傅辰在宮裡沒什麼保障,大約是想以後老了後有安生的地方,也就釋然了。宮裡不少太監都會在外面置辦產業,並不算稀奇,隻是買一個山頭的卻是少見。
傅辰知道,穆君凝能答應這事,也是因為他隻是個奴才,還是個太監,能掀起多大風浪,隻以為他想要自己的田地呢吧,便也沒有太上心。
“本來呢,也許有機會,但現在,不可能了。”德妃拿起桌上的瓜子,卻被一雙手輕輕劫走。
那手的主人正給她細心的剝殼,將裡面的果肉放到空碟子上供她吃食,真是將她伺候得面面俱到,傅辰又順手將一壺剛泡好的的茶放到桌子上。
“為什麼?”邵瑾潭不甘心。
“你得罪他了。”剛讓他罰跪,現在求他?哪有那麼好的事兒。
“什麼時候!我都還沒見那位先生呢!”他簡直莫名其妙,氣急了,口幹舌燥,說太多話了,一把拿起桌上傅辰剛倒好的茶灌了下去,喝完後,他整個人跳起來了,“啊啊——好辣,好辣!裡面加了什麼!”
他辣得跳來跳去,惹得穆君凝一陣輕笑,像看雜耍,“最近愛茶裡放些辣椒,覺得這樣入味,可好喝?”
邵瑾潭拿起桌上的蜜餞,拼命往嘴裡塞,辣得他都說不出話了,不停吸氣,這是哪來的辣椒,這麼辣!還有,有誰會喜歡茶裡放辣椒啊。
總算緩減了一點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控訴穆君凝的行為,“您太壞了!太壞了!!您一定不是我認識的那個瑾妃娘娘!”
他到底是怎麼得罪了瑾妃娘娘啊,要這麼惡整他?
瑾妃輕笑,對著傅辰眨了眨眼,才道:“你想見他也不是不可以,過些日子是中秋節,要舉辦秋祭,民間也有不少慶典,正好你那日畫舫承辦了節目,屆時他也會出現。”
“娘娘,不帶您這麼欺負人的,中秋節那日這麼多人,我到哪裡去找,這是大海撈針啊——”
熙和宮響起一片六皇子的哀鳴還有瑾妃輕笑聲。
一匹駿馬跑在路上,馬背上坐著一男一女,男子輕裝上陣,赭石外袍,風塵僕僕,女子用已經看不出顏色的破布遮住了大半面容,她的大腿內側已經因為長時間坐在馬上而被磨破了皮,但她不敢吱聲,因為路上這個男人從沒因她故意哭泣和喊罵而松動半分,甚至有一次她直接拿刀刺殺他,他卻好像極有經驗地將她反制,讓她的手腕幾乎斷了。他曾經走南闖北,什麼沒見過,還能被一小女子威脅到嗎,而後僅僅一句話就讓她不敢再動彈。
“貴嫔若是再反抗的話,臣就隻能將您送回那隊伍裡,隻是晉朝對待逃跑的犯人……”話隻說一半,但已經嚇得葉惠莉再也沒反抗的念頭了。
她現在隻想快點見到一張能夠睡的床,一碗隻要是熱的就可以的吃食,就已經滿足了。
本來在疾馳的路上,梁成文已經非常沒有耐心了,他還有好幾件傅辰吩咐的事沒做,哪有時間照顧女子,還是個他並不喜歡的女子。
“怎、怎麼停了?”對梁成文這種看似溫文儒雅,實則鐵石心腸的人,她已經有些畏懼了,問出來的話也透著不安。
梁成文沒回答,而是看著不遠處,他是按照傅辰規劃的路線回來的,也就是繞了遠路。
隻是這段時間,並沒有碰到傅辰口中的那一群人。
直到現在,一群已經精疲力盡的難民,正在城牆外風餐露宿,似乎是默默等死又似乎渴望什麼時候能開城門。這些難民是從西北逃出來的,因為戰爭而離開了原來的地方,卻發現天下之大,無落腳點,絕望之下,在被第五座城池拒絕後,他們隻能在這裡暫時安頓。他們此刻正處於飢餓而死的邊緣,而在不遠處的城池卻緊閉著,斷絕了他們唯一的活路。
城主不願將他們放進去,直接關閉了城門,難民是所有地方都不希望接納的。
梁成文雙眼似乎被刺痛了,握緊懷裡的文書,那是傅辰取來的,這事傅辰是直接通過他而沒有上報七皇子,因為傅辰找的是原本屬於二皇子陣營的六皇子蓋下的皇子印,邵瑾潭甚至與傅辰本身是八竿子到不到一起的,居然籤了這份文書。
有時候他都不得不佩服傅辰的人脈。
而如果有它,至少能借到一些食物和車馬,傅辰甚至連難民住的地方都準備好了,還有一些列後續工作都有安排,有時候他簡直覺得傅辰是個妖孽,一個在深宮的人,卻能在暗中將每一件事都聯合在一起,詭異又順理成章。
他並非真正效忠於七皇子,當年七子身上的毒是自己父親逼出來的,有了這份情誼在,進了太醫院後,他也願意幫襯一些。他父親無辜枉死,他需要勢力,當年隻是個小小吏目的他,能依靠的也隻有七皇子,便漸漸表現出了衷心,為了往上爬,不效忠又如何在短時間裡達到目的。
這次傅辰提出的事,卻是件利國利民的好事,他從未忘了自己的願望,望天下太平,百姓無病,即使知道不可能,可誰說願望必須是真實的。
他知道傅辰沒人可用,信任的更是少,隻有劉縱,勉強算個他,而他願意做這個馬前卒。
梁成文一路策馬衝向城門,那些難民似乎想進去,渴望的看著他。
他身上的幹糧根本不夠給他們的,人餓瘋了什麼事都會做。
見那群人一擁而上,讓他根本無法進城,他直接挑了最前面撲過來的人,才一瞬間,那人就瞬間倒地。
他將手中的銀針暗自收攏,隻是點了那人的穴位,看上去像是死了一樣。
他是大夫,但沒人規定大夫必須是柔弱的。
葉惠莉看得目瞪口呆,所以她這一路到底幹了多少蠢事?
她並不是真的那麼蠢,隻是年歲小,被家裡寵過了,進了宮也沒收斂,恣意妄為,才會養成這性子,在經歷了那麼多起起落落,險些被發配成軍妓,她現在心智也成長了不少。
見梁成文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人給弄死了,心底毛發,她好想離這個魔鬼遠一點,卻一動不敢動。
其他餓極了的難民,看到這情景,被梁成文出神入化的身手給嚇退了,紛紛讓開。
梁成文見人群總算散開,展開文書,遠遠對著城牆上的士兵道:“開城門,我有要事與城主協商!”
他順利京城,拿著六皇子蓋了章的文書,順利借到了一些糧食和車馬,將熬稀的粥鍋端出來,難民們聞到粥的香味,簡直像是捅了馬蜂窩,一個個都神態癲狂了。
但因為梁成文之前的出手,加上他身邊還有城主為了討好六皇子而加派的士兵保護,他們這些日子被打怕了,好幾個人都被活活打死,也不敢上前,難民們畏畏縮縮的。
梁成文見這些人怕了,才讓葉惠莉分粥給這些快飢餓至死的難民,葉惠莉第一次接到這種任務,沒有想象中那麼排斥。
如果是以前的她,肯定會嫌棄,但現在那麼多天風餐露宿,哪裡還會在乎他們髒不髒,臭不臭,反正她自己已經臭得聞不出味道來了,她開始為這些難民分發食物。
得到了難民們的感謝,甚至裡面還有個骨瘦如柴的小男孩,哭著問他可不可以少給他一點,他想給妹妹多一些,葉惠莉第一次體會這種日子,她吸了一口氣,心情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明,那些曾經的瘋狂和扭曲是她,但她心底依舊也保留著人性,隻要不是畜生就不會看到這樣的場面還毫不動容,小聲道:“好,待會等所有人拿完,你偷偷過來我給你留一點。”
所有人都拿到了食物,他們蹲在原地狼吞虎咽,也不嫌燙,倒進胃裡,粥熬得稀爛,容易入口,也適合給餓了很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