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滿屋子幾乎布滿透明的魚線, 還有這些看著眼熟, 卻用的全是他原本屋子裡的武器所改造的機關,他真的沒想到這樣一個看著比書生還柔弱的少年,能在短短時間裡做到這個地步, 這世上怎會有這種怪胎。
傅辰指了指,他不想與這些殘害同類的人,特別還是主使者探討人生。薛睿會意,雖然兩人見面到現在時間不長,但卻有些惺惺相惜,隻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已經產生了默契。薛睿就用布堵住了村長的嘴,這時候毒素通過血管流向全身,村長已經眼前陣陣發昏,隻有嘴中的“嗚嗚嗚”聲顯示他在不斷掙扎,可惜已是強弩之末。這四周已經染成了血河,其他四具橫七豎八地躺在下面,哪怕就是傅辰自己也沒料到能夠一下子解決了那麼多人,殺傷力還那麼強。
而躲在廚窖的薛睿父子一開始看到的時候,看向傅辰的眼神更為意味不明了,如果不是薛睿提早選擇“歸順”,那麼剛才他們也成了刺蝟的一員,酸爽和後怕的感受交織在一起才會如此復雜。
看著面前這一幕,向來不愛濫殺無辜的傅辰,這一刻卻出奇的平靜,他想到了小時候遇到的食人老人,想到了二皇子那些親信,想到了那些井裡面的森森骨骸,居高臨下地看著,“你們……死有餘辜。”
村長面對那眼神,瑟瑟發抖,他無法形容眼前這個看上去一直還算平和的男人,那瞬間撲面而來的氣息。
薛睿相當細心地將留在現場的魚線進行處理,該剪斷的地方剪斷,該回收的回收,有一個你還沒開口對方就已經為你考慮到的屬下,是件相當舒心的事,傅辰這時候已經能感覺到自己的工作量大幅度減少,效率也上升了。
接下去傅辰搜查了這個村長的全身上下,發現了幾塊令牌和其他看不明白的物品,但上面的所雕刻的精美紋路,讓傅辰覺得這應該都是有不同功用的,搜刮完了所有人,都揣到了自己懷裡。
其他幾具屍體,被薛睿父子疊在屋子裡,傅辰對氣喘籲籲搬運完屍體的父子兩道,“隨我一起把他搬走。”
指著村長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身體,村長是個中年壯漢,三個搬運才能勉強抬起,雖然不知道傅辰想做什麼,但薛家父子不是多話的,幾個人觀察了附近,才抬著這人小心走了出去,去的地方就是傅辰之前藏身的那口井。
把村長身體牢牢捆住,確定他自己沒辦法弄斷繩子,又往嘴裡再多塞了布,村長死命搖頭,他慌亂地發現自己已經被架到那井的上方了,滿眼的乞求,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口井下面是什麼,那裡堆積著成年累月的屍體,有的完整的,有的不完整的,其中大部分都是被吃了的。
黑暗中似乎有陰風要卷住他的身體把他往下拖,那風鑽入五髒六腑,嚇得村長魂飛魄散。
傅辰靠近他,聲音猶如一股繾綣的微風,柔和極了,“我不會殺你,不過,聽到了嗎,他們很歡迎你。害了那麼多人,總要嘗嘗被害者的感受,你說是嗎?”
不,我再也不殺人了,再也不吃了,求你放過我!
村長最後看到的就是這個沉靜清秀的美少年那深不見底的黑色眼眸。
在黑暗的井底,已經被摔得不能動彈的村長,哪怕想要喊叫恐怕也沒人會聽到,他已經被下面的骷髏和屍體堆包圍了,井底無數哀嚎聲席卷著自己,但被堵住了嘴,他連尖叫都不可能。
那些骷髏黑洞洞的眼窩,好像都在看著他似的,無形的怨念和痛恨縈繞著他,這一刻,他才徹底明白這些人死前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
Advertisement
傅辰親手蓋上了井蓋,把唯一的光亮阻隔在了外面。
“怎麼?”見薛睿望著自己,傅辰疑惑道。
薛睿搖了搖頭,他倒沒想到,傅辰最後居然會這樣處理罪大惡極的村長,這是仁慈,或者也可以說是另一種形式的殘忍,隻是對下方的無辜死者來說,應該算一件大快人心的,又罪有應得的好事吧。
“我們接下去怎麼做?”
傅辰聽著隔著有些遠點的村外狂歡的聲音,又看了看夜幕下,這個絕美的好比藝術品的村子,最後目光落在村長的窖屋上,“燒了。”
他們一把火,將村長所在的主窖給點燃了,還沒等它在熊熊烈火中淹沒,就馬上朝著村子的出口走去,以免與當地村民再起衝突。
離開前,傅辰給了他們一人一顆解毒藥丸,薛家父子不疑有他,拿到藥就吞了下去,等待體內毒素被分解。這行為算是進一步收攏人心,憑著薛睿的能力出去找解毒的藥丸也不算難事,那傅辰覺得不如這裡主動賣個好。
要先出地坑院,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但這些日子被強行喂食後,薛家父子的體力遠遠跟不上傅辰。
三人拐了幾個彎,躲過幾群村民後,在一處窖洞,傅辰忽然停下:“我背你,你的速度太慢。”
望著上氣不接下氣的薛雍,這位老丞相當了那麼多年的官老爺,疏於鍛煉,四肢不勤,又被綁了那麼多日,這父子兩走路都不利索,體虛的很,這種時候必然是拖後腿的存在。
當了那麼久的丞相,哪怕被左右丞相擠兌著,那其他人也是不會給薛相看臉色,亦或是當面嫌棄他的。
但是他們碰到的是傅辰,什麼環境做什麼事,就要不一樣的態度,現在這父子兩都算歸順在他的麾下,是真正屬於他個人的力量,他的態度自然更偏向實事求是。
薛雍的一張老臉漲得通紅,他還真沒那麼窘迫的時候,他自然也知道是自己拖了後腿,這時候推三阻四就是在浪費時間,一言不發的趴在傅辰的背上,在趴上去的時候他才發現,這個男人、應該說這個少年其實很瘦弱,隻是一直以來的行為和言語,讓人無法將他當做少年來看。
薛睿撓了撓頭,也有些不好意思,倒沒和傅辰搶,他知道自己的體力在這麼多天的飢餓中已經到極限了。
但這時候看向傅辰的眼神有了些溫度,傅辰某些行為上的細節能讓人察覺到此人的一些不易觀察到的性格。
薛雍瞥了眼兒子,翻了個白眼:沒用的東西,看著人高馬大的!老子當年生你出來到底圖個啥?
他兒子身子骨有多弱雞沒人比他更清楚了,雖然是以風花雪月當做借口,但如果要逼真必須要連身邊人都騙過,酒色幾乎掏空了薛睿的身子,這會兒讓兒子背他簡直想都不要想。
等他們一路東躲西藏,終於爬到了地面上,而這個時候再回頭望去,就能看到中央那熊熊燃燒的大火,還有村民此起彼伏的喊叫聲以及滅火聲。
到了這個地步,他們可沒有精力再追捕什麼逃跑的人了。
傅辰也沒有停留,背著薛雍,三個人朝著遠離村莊的方向逃跑,傅辰並不了解這裡的地形,他隻能確定不能走來時的路,那邊已經有村民在搜查了,隻能走小路,最好往反方向或許有一線生機。
邊走邊觀察地形,再隨時調整離開的路線,一路還提防著這父子兩與自己反目,找機會對自己下手,至少目前,傅辰沒打算完全信任這對奸猾的父子。
當然要盡量避開這些隨時可能出現的村民,到底他們這裡可是有三個傷患。
薛睿也正在做路線分析,邊跟著傅辰,邊應徵著自己的想法,越走越覺得傅辰的許多想法與自己不謀而合。
“你們之前待的山洞在哪個方向?”就是薛家父子被綁到這座村落前的那個山洞。
薛睿指了指方向,目前那個山洞是他們最好的藏身處。
兩人一路上也不說話,埋頭趕路,盡可能放低自己的腳步聲,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走到一個叢林的時候,猝然,傅辰停下了步子,就好像思緒被什麼阻斷了,怔忡地望著遠處。
“怎麼了?”發現傅辰的異樣,薛睿問道。
“你聽到水聲了嗎?遠處的,咆哮的……澎湃的……”
薛睿仔細聽了聽,疑惑地搖頭,“沒有。”
傅辰看著四周的樹,先放下了薛雍,貼著地面上的土聽聲音,固體的傳播速度要比氣體快。
站了起來,對他們道:“快,你們馬上上樹,選最粗的。”
父子兩疑惑不解,但傅辰這個時候沒辦法解釋為什麼。
他們的表情有些無辜,也有些錯愕:“我們不會爬。”
爬樹,這是什麼技能?
薛家,曾經是晉國的一品世家,怎麼可能會爬樹這麼不雅的事。
傅辰蹙了下眉,在這短暫的沉默中,薛睿敏銳地感覺到,傅辰似乎在做某種抉擇,就好像在考慮到底要不要放棄他們父子兩的生命,薛睿知道傅辰不會無的放矢,恐怕真有什麼他們無法控制的意外發生。
傅辰最終還是做下了決定,先背了薛雍,咬牙憑著意志力將人送到了樹幹上。
薛睿不知為何,剛才短短的瞬息,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不過最終傅辰還是選擇了保全他們的命,薛睿眼底的光芒更為明亮,這個人果然和二皇子是不同的,對之前自己孤注一擲又瘋狂的決定更加篤定。
正把薛睿背在肩上的時候,忽然,遠處就好像山崩海嘯般的聲音越來越大,以肉眼就能看到那恐怖的洪水從不遠處呼嘯而來,一路上一些細小的樹枝都已經淹沒和衝垮了。
“你們快上來啊!”薛雍站得高,他是最先看到的,眼看兒子和傅辰還在下面,簡直肝膽俱裂。
這裡怎麼會有洪水,又怎麼會出現在這片山谷處,已經不是他們該思考的。
不過,傅辰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人,李變天。
設身處地來想的話,傅辰隱約好像明白了什麼,水的源頭,河水改道……
真是個瘋狂的男人,恐怕也隻有李變天能幹出這種事來。
“薛睿,好好抓住我,我們的命不會絕在這種地方!”
薛睿箍住傅辰的脖子,這時候他才發現,傅辰的肩膀上隱隱有血跡,他是受傷的!
又是設陷阱又是火燒窖洞又是帶著他們逃跑,他一直忍著上,面對傅辰這種屹立不倒的意志力,任何人都會動容,薛睿的閉上眼了,這次出口的話比之前又多了一絲什麼情緒,“我們都不會有事。”
洪水滾滾而來,所到之處到處都是坍塌,傅辰的速度已經足夠快了,但依舊比不上它的速度。
還差一點……這時候的傅辰體力幾近透支了,身後還前後背著兩個成年男人。
他咬住了舌頭,血腥的鐵鏽味彌漫在口中,用痛楚來提醒自己,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棄生命,他曾經答應一個人,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什麼情況絕不會主動放棄自己的生命,這句話,永遠都應驗。
傅辰眼睛爆發出精光,速度更快了,但他的速度怎能比過洪水。
哗啦——水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