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是瘋了才會給那莫名失聯的狗男人養孩子。
所有人都說他死了,可我不信。
他隻是失聯了,隻是一時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還會回來的。
一定!
1
許博闫失聯的第 3 年,許啾啾 7 歲了。
他開始喊我「媽媽」,越喊越順口,我反而有點不習慣了。
我指著梁婧的照片再次告訴他:「許啾啾,你看清楚,這位漂亮優雅的女士,才是你的媽媽,我是她的情敵,你爸爸的新女朋友,知道嗎?」
許啾啾捂著耳朵不停地搖頭,他不想聽。
我還不想說呢。
我把照片塞到櫃子最底下,拿出睡前故事書,像模像樣地哄許啾啾睡覺。
「從前有個假公主,她實在是太想過上有錢人的生活了,於是她跟巫婆借了雙水晶鞋去見王子,結果鞋子不合腳,她跟不上王子的腳步,強行奔跑摔了個狗吃屎……」
許啾啾軟軟地窩在我懷裡,我一頓胡扯,他聽得有滋有味。
合上故事書的時候,我也有些困了。
我打著哈欠抽出被許啾啾枕著的胳膊,我以為他已經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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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我關了床頭燈躺下的時候,卻聽他輕輕在我耳邊說:「媽媽別怕,等爸爸回來,我一定讓他把所有的錢都給你。」
我給他掖了掖被角,側過頭沒有回應。
可眼眶卻不自覺地湿了。
許博闫不會回來了……
我知道。
2
許博闫失聯後的第 3 個月,她的妻子梁婧帶著許啾啾找到了我。
她說她不等了。
有個臺灣富商一直對她有意思,她想選擇更好的歸宿。
可帶著許啾啾不方便。
於是,20 歲妙齡少女唐晏從此多了個 4 歲的「兒子」。
梁婧走得很幹脆,至今杳無音信。
我想我是腦子被門夾了才會答應留下許啾啾。
在梁婧也跟著徹底失聯後,我突然意識到,我將獨自負擔許啾啾的衣食住行,乃至將來的入學就業,甚至再將來的娶妻生子……
我無時無刻不在後悔,當初怎麼就鬼迷心竅了呢?怎麼就聖母心泛濫了呢?
就因為許啾啾長了雙酷似許博闫的眼睛嗎?
3
送許啾啾上幼兒園的第一年,我賣了許博闫送給我的兩個包,形同割肉。
這年頭幼兒園的學費,怎麼能那麼貴?
剛開始相處時,許啾啾的話不多,但很乖巧。
他會禮貌地喊我「阿姨」。
他不挑食,我點什麼外賣他就吃什麼。
後來,我良心發現,小孩子總跟著我吃外賣怕是會長不高,於是我開始捯饬廚房學做飯。
我的黑暗料理他也不挑,什麼都往嘴裡塞,他的小飯碗裡永遠都是幹幹淨淨一粒米都不剩的。
直到食物中毒進了急診……
我嚇壞了,我是每天都在後悔留下這麼個拖油瓶,可我也沒想過要毒死他呀。
好在醫學足夠發達,在醫生護士們的精心照料下,沒一個禮拜就康復回家了。
隻是留下看護的我,每天都在接受醫生護士們的輪番教育。
回到家後,我有點不敢面對許啾啾。
別看孩子小,心思可大著呢。
我琢磨這要是記了仇,將來指不定怎麼報復我呢!
可是,他卻跟我說:「阿姨,別不要我,我以後再也不亂生病了。」
4
許啾啾順利上幼兒園的第三個禮拜,我依然沒能學會做飯。
於是,我斥巨資給自己報了個烹飪班。
許啾啾去上課我也去上課。
晚上回來,我會給他從大飯店打包飯菜,貴是貴了點,好歹不會把孩子吃進醫院。
而許啾啾回家則會從他的小書包裡神神秘秘地掏出拿幹淨的紙巾仔細包好的點心給我吃。
那是他在幼兒園裡老師發給他的點心,他不舍得吃,總會帶回來給我。
5
許啾啾幼兒園入學的第二個學期,我的烹飪課階段性畢業了。
我學會了一些簡單的家常菜,還學著燉了幾道營養湯。
我開始頻繁地關注各類育兒知識。
我已經很久沒給自己買新衣服了,倒是童裝童鞋隔三差五就會添置。
許啾啾每天都有新衣服穿,他很開心,在我跟前總是蹦蹦噠噠的一臉笑容。
我做飯的時候,他就會卷起小袖子幫我擇菜。
他的手很小,動作很笨,可能半天也擇不清楚兩根菜葉子。
明明嚴重耽誤了我的時間,可我卻不忍心打擊他。
他依然不挑食,不管我做什麼,他總能吃得很香,然後捧著自己鼓囊囊的小肚子衝我笑。
在他踩著小板凳主動幫我洗碗的時候,我心裡陣陣發痛。
許博闫,你看你兒子這麼乖這麼好,你怎麼忍心不要他?
6
許啾啾上幼兒園的第二年,他被別的孩子欺負,回家卻不敢跟我說。
直到我發現他膝蓋上的瘀青。
他騙我是自己摔的,我不信。
我像個潑婦一樣跑到學校,又找園長又查監控,甚至還驚動了警察叔叔。
我把對方家長摁在地上又揪頭發又扯耳朵的時候,絲毫不慫,哪怕對方掐著我的脖子險些跟我同歸於盡。
結果就是雙方接受調解,我方賠錢,對方道歉。
但我一戰成名,從此再沒有熊孩子敢欺負許啾啾。
可那天過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跟許啾啾都變得很沉默。
我們開始厭食,開始失眠。
開始抑制不住地想念許博闫。
如果他在……
就好了。
7
許博闫失聯後的第 433 天。
他的手機號已經變成了一串空號。
我不能再自欺欺人地給他發短信了。
而當初賭氣刪掉的微信再也沒能加回來。
我的手指停留在他發給我的最後一條短信上——
他說:「晏晏,有什麼情緒等我回來再撒,我馬上登機了,給你帶了你最喜歡的香水,還有,我不同意分手!」
我沒有見到香水,也沒有再見到他。
8
許博闫失聯後的第 444 天。
我帶著許啾啾飛了馬來。
我說我們要去找爸爸,許啾啾很高興。
他小小的行李箱裡塞滿了要送給爸爸的禮物,有他做的手工,有他的塗鴉,有他過去 444 天對爸爸所有的思念。
他問我:「爸爸能看到嗎?」
我說:「能的。」
「那爸爸會喜歡嗎?」
我說:「會的。」
我預訂了許博闫失聯前入住的同一家酒店的同一個房間,腦海裡是他跟我通的最後一個視頻。
他拖著行李箱剛剛辦理入住,從酒店大堂一路過電梯到客房,他笑著說:「一個人住哦,接受晏姐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查探。」
我說:「你報備錯了對象,你這個視頻應該打給你的正牌老婆,而不是我這個狐狸精。」
許博闫很不喜歡我這樣說話。
他跟梁婧早已離婚,隻是礙於各方利益牽扯沒有公開。
我們相識於他離婚後的第二年,我十八歲,他三十一。
他給了我兩年的炙熱和瘋狂,讓我沉醉其中不可自拔,然後又突然消失不見,逼我去用一生懷念。
房間裡沒有許博闫的味道,睡夢中也沒有他的影子。
我心裡的那點期許一點點落空。
我坐在窗前發呆,想象著許博闫曾經也是這樣坐在這個位置翻看手機抑或是雜志。
他在想什麼呢?
想他的工作?
想他晚上的飯局會吃什麼?
還是……
在想我?
我們在馬來待了三天。
走了他走過的路,看了他看過的風景,吃了他跟我分享過的美食,還買了我沒能收到的那款香水。
臨走前的那個晚上,許啾啾突然抱著我嚎啕大哭。
他什麼也沒說,我什麼也沒問。
一直到他哭累了在我懷裡睡著,我才騰出了一隻手慢慢擦拭掉自己的眼淚。
第二天一早,我將許啾啾的小行李箱寄存到了前臺。
我告訴他們,如果有一位叫「許博闫」的先生過來辦理入住,請將這隻行李箱交給他,並且告訴他,有人一直在等他回來……
9
許啾啾上幼兒園的第三年,我沒等到他親媽的消息,我親媽卻殺到了城裡。
她像一座大佛盤坐在家裡沙發上,我和許啾啾驚訝之餘,隻敢挨著牆邊慢慢挪進房裡。
我告訴他:「你乖乖在房間不要出來,等阿姨打贏了怪獸再給你做飯。」
其實我根本打不贏怪獸,也不敢出去。
但客廳的怒吼聲還是傳了進來,我怕嚇著孩子,隻能夾著尾巴出去挨訓。
「唐晏!」我媽冷著一張臉,自上而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後白眼就沒翻回來過。
我賠著笑臉:「媽,你怎麼……突然來了。」
我媽氣哼哼的:「我不來,你是不是得當我死了?」
「怎麼會呢?」我頓覺心虛,回想自己,確實已經兩年多沒回過老家沒見過我自己親爸親媽了。
在此之前,他們甚至不知道許啾啾的存在。
不過我也沒想過要一直瞞著他們,瞞不住是遲早的。
「那就是你不肯回去的原因?」我媽指了指房門緊閉的臥室,「你才幾歲,你怎麼就給自己弄個孩子,你將來還怎麼結婚?等你自己有了孩子你怎麼辦?」
「他就是我的孩子。」我說,「我也沒想過要結婚。」
那個承諾要娶我的男人,已經失聯 780 天了。
我媽沉默了半晌,問我:「都已經兩年多了,你就不能忘了他嗎?」
「不能。」這個答案我根本不需要思考。
「你明知道他已經……又何苦賠上自己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