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波齊家再是家道中落,也是明州齊家的分支,祖上也是出過舉人、進士的。齊彥之妻,是大戶家的千金小姐,至少對顧家這樣的人家來說,宋家是大戶。
顧晨因為顧家的緣故,很早就知道齊家,也知道齊家的一些事。
看似他二叔和齊秀才關系極好,兩家交情也深,可這個交情深也隻限於兩個男人,反正據顧晨所知,齊彥的妻子宋氏從沒有登過顧家的門。
那時他心中便有些隱憂,隻是他爹他娘都說齊家好,說齊永寧是玉汝的良配,他一個常年不在家的堂哥也不好說什麼。
事實證明,他的擔憂沒錯。
顧晨這趟回來,也聽他爹娘說了一些最近發生的事,聽完後除了慶幸二叔洗清了冤屈,也有些感嘆。
鬧出這麼多事來,說白了歸根究底就是源於門戶不配。
光齊彥和齊永寧覺得配沒用,外在的世俗的大多數人都覺得不配,甚至包括宋氏,包括宋淑月,都覺得顧家是高攀了齊家。
如果顧家真和齊家旗鼓相當,甚至更勝一籌,宋淑月敢鬧出這麼多幺蛾子麼?宋氏真滿意這個未來的兒媳婦,會縱容妹妹嗎?
與之相反,薄家雖目前來看門戶不如顧家,但就顧晨來看,就薄春山這八面玲瓏的性格,以後前途不會差。
讓顧晨覺得,嫁女兒低嫁才是正途,這樣才能壓的住對方,女兒才不會受委屈。而不是千方百計攀高枝,就算攀上去了,真會好?那可不一定。
“我這趟回來,本來打算多待些日子,也跟我師傅和東家說好了,可商行裡突然有事,我要幫著押一批貨,所以這兩日就得走。”顧晨道。
他總體來說,更像個白面書生,長相和顧大伯有幾分肖似,但氣質卻有點像顧明,文質彬彬的,一派斯文。
“那堂嫂和甜甜怎麼辦?晨大哥你還要送她們回明州嗎?不如讓堂嫂和甜甜在家裡多住一陣。”顧玉汝道。
提起這個,顧晨臉色暗了一瞬,轉瞬又道:“你堂嫂和甜甜暫時就不回明州了,先在家裡住著,等我回來後再來接她們一起回明州。”
這麼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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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玉汝和薄春山第一反應,就是顧晨這趟差事好像很趕。
連妻女都來不及送回家,又說回來後再接她們一起回明州,也就是說顧晨應該是直接從定波前往某處押送貨物,回來時還要途徑定波。
再來,顧晨不過是個賬房,難道現在賬房都要幹押送貨物的活兒了?
兩人也聽說顧晨的東家生意做得挺大,這個聽說自然是聽趙氏說,做大生意的舍不得多請幾個人,要用賬房送貨?
還有顧晨方才的臉色。顧玉汝和薄春山何許人,察言觀色都是兩人擅長,自然看出了些端倪。
種種跡象都表明,顧晨這趟差事不單純,隻是顧晨不願多說,他們也不清楚內裡,自然不好多問。
顧大伯欲言又止地看了兒子一眼,又瞧了瞧薄春山。
顧玉汝看到這一幕,沒有說話。
……
很快午飯就做好了。
因為也沒有外人在,就坐了一桌。
顧玉芳沒有出現,吃飯時趙氏還問了她一句,孫氏又讓顧於成去叫她,得到的結果是她不餓。
孫氏道:“這丫頭我是拿她沒辦法了,跟我怄氣呢,她姐婚事定了後,我便說要給她說親,因為這事跟家裡一直鬧別扭。”
這也算解釋了顧玉芳為何這種場合都不出面的原因。實際上內裡到底如何,隻有顧家人自己知道。
趙氏感嘆道:“那日玉汝成親,我還覺得玉芳長大懂事了,沒想到因為這點小事鬧,這丫頭也真是,哪個女子長大了不嫁人的?”
“可不是!犟筋犯了,不管她,也許過陣子就好了。大嫂來吃飯,她等會我讓於成給她送點去,也餓不著她。”
遂,大家也就不管顧玉芳了,各自就座,開始吃飯。
男人們自然要喝酒,可今日顧大伯和顧晨喝酒的興致都不高,薄春山也就沒過多的找他們喝,多是和顧明喝。
一頓飯罷,女人們去收拾洗碗,男人們則去一旁喝茶說話。
薄春山想了想道:“大伯、晨大哥,若是有什麼難處,直說便是,我要是能幫的一定幫。”
“難處?”顧明看了過來,他也是反應慢半拍,“大哥,晨子,你們是不是碰到什麼事了?”
顧晨臉色有些勉強,“沒什麼事,一點小事,已經解決了。”
見兒子都這麼說了,顧大伯雖有些欲言又止,到底什麼也沒說。
再多的,作為一個外人的薄春山,就不好再多說了,人家自己都說一點小事已經解決了,他再插手太過就是越界。
本身他也是看出顧大伯父子似乎碰到什麼難處,才會看著關系多嘴問一句。
又坐了一會兒,顧大伯一家便告辭了。
按規矩,新婦回門,最好是待在太陽落山之前歸才好,這樣才能說明娘家重視女兒。
不過兩家也不講究這規矩,關鍵是離得太近,抬腳就能到,薄春山和顧玉汝就回去了。
因為薄春山說顧玉汝困了要睡一會兒,按規矩女兒女婿回來可以在娘家住,但是不能同房,顧家也沒地方給兩人分開住,不如回家去,想怎麼睡怎麼睡。
.
另一頭,顧大伯在路上便心事重重的。
回到家後,便將兒子拉到書房去說話。
“方才春山既然開了口,你就不該拒了,不如順勢請他幫個忙。他三教九流,認識的人也多,你二叔不知道裡面的事,以為春山以前不過是個小混子,實則他以前在的那個龍虎幫,在定波當地勢力極大。”
顧大伯既然是在酒樓做賬房,又怎會不知道慣是喜歡到處找人收保護費的龍虎幫?
他之所以沒跟顧明說這事,一是等他知道時,薄春山已經‘改邪歸正’了,跑去當了捕快;二則是因為薄顧兩家定親太快,他還不知道,親就定了,何必說出來再添是非。
再加上顧明這趟去臨安趕考,回來後隻差把薄春山誇上天。
顧大伯也知道弟弟能中舉,多虧了薄春山這一路護送,據說還救了不少平民,這也證明了薄春山確實人不錯,人家既然現在不混了去當捕快,就說明跟以前劃清了界限。
可恰恰也是因為此,這次顧晨‘出了事’,顧大伯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薄春山,這也是他為何之前在顧家幾番欲言又止。
“爹!”顧晨有些無奈,“你說的我都明白,但這事不是春山能幫忙的,若是他能幫上忙,自是不用你說,可他幫不上什麼忙,何必把人牽扯進來。”
顧大伯就很不贊同了。
“怎麼就幫不上忙了?你不是說你押送這趟貨很危險,你師傅就是因此受了傷,差點沒送命,才會有你這趟臨時頂替?春山會武,既然能和倭寇搏鬥,鬥幾個逞兇鬥狠的人難道不行?他又是捕快身,若真有什麼事,這也是個威懾。再不濟,讓他多請幾個放心的人保護你,就當咱家出錢僱,隻要你這趟能安安穩穩回來,銀子花了就花了。”
顧大伯所言也不是沒道理,甚至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顧晨其實也覺得他這個主意不錯,算是沒辦法中的辦法,畢竟他們都是老實本分的人,平時哪裡去接觸懂武藝能打殺的人,能通過薄春山找幾個這樣的人,其實也不錯。
可他卻知道這一趟極為危險,而且裡面牽扯錯綜復雜,恐怕就算找了薄春山,也沒什麼大用。
因為心中有事,也是顧晨心裡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不免透了些口風給了他爹知道,也免得若真出了什麼事,家裡什麼都不知道,如無頭蒼蠅。
恰恰就是這種心態,讓擔憂兒子的顧大伯找到突破口,一番追問下來,顧晨想瞞都瞞不住了。
“你既然沒有主意,那就聽我的!這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我們再去西井巷一趟,找春山去。”
顧大伯一錘定音,叫了兒子就走。
臨出門時,張氏有些憂心忡忡地看了丈夫一眼,趙氏也意識到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可顧大伯和顧晨不說,她也隻能暗暗擔憂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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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的意思是,晨大哥這趟要幫他們商行押送一批貨物,去的地方十分危險,所以才會來找我?”
薄春山和顧玉汝剛回家躺下,兩人正在床上說話,說的正是顧大伯家的事,就被顧於成叫起來了,說是顧大伯和顧晨又來了,找他們有事。
“什麼貨需要一個賬房去送,商行難道沒有其他人了?還有既然去的地方你們都知道危險,為何還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薄春山不愧是薄春山,三言兩語就點出了最大的疑點。
顧晨苦笑。
“這些貨十分重要,隻有讓東家極為放心之人,才會讓幫忙押送。”
意思就是說,顧晨就是讓他東家極為放心的人之一。
顧晨也是花了整整六年的時間,才走到這個行列,甚至他能現在就走入這個行列,還是因為不得已而為之,因為東家沒人可用了,才會用到他。
顧晨十六歲進了他所在的商行,說是做賬房,其實一開始就是個打下手的,他能一步步從打下手的做到真正的賬房,除了他在裡頭待的年代長,也是因為他的師傅,甚至這次會用到他,也是因為他的師傅。
他的師傅跟著東家已經有二十多年了,這趟他師傅受了傷,才會挑中顧晨,估計本身也有培養顧晨接他師傅班的意思在,畢竟他師傅的年紀也不小了。
顧晨也是明白這個道理,才會寧願冒險前行。
“去什麼地方送貨?應該就在定波附近?”這也是薄春山之前的一個猜測。
“纂風鎮。”
第59章
一聽到纂風鎮, 顧玉汝下意識去看薄春山。
兩人面面相覷。
見此,顧晨不免詫異道:“難道春山也知道纂風鎮?”
又見纂風鎮!
押送貨物、搶生意、頻繁出人命、按照慣例一條人命二十兩銀子……這些符號組成了一個薄春山對纂風鎮的既定印象。
且他這段時間也打聽過纂風鎮的事,十分難打聽,要麼都是不知道, 沒聽說過或者隻知道是個臨海小鎮, 要麼就是知道點什麼卻諱莫如深, 勸他不要招惹那個地方。
勸他不要去招惹的, 其實就那麼一個人, 而且此人也說不出什麼具體,隻知道當地勢力比較混亂,窮山惡水出刁民, 攙和進去沒好處。
薄春山將之前他去纂風鎮的事,大致地說了下。
顧晨聽完後, 眉頭緊皺。
顧大伯一聽說這裡動不動就死人,連官府都管不著, 面色驚疑不定。
“晨大哥,能把你們商行你知道的事說一說?”薄春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