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天尋死,當時是真想就那麼死了,隻是太疼了,太可怕了,才會鬧成烏龍,讓她娘以為她是假裝的。
死她都不怕,還怕什麼?
反正她那些家人從沒當她是顧家人,顧玉汝不都說她眾叛親離了嗎,她還需要在乎什麼?
隻要能讓她嫁給齊永寧,她以後就算沒有娘家人也不怕!
顧玉芳就這麼默默地想著。
趙娥見她也不說話,隻當她心情不好,也不敢再多說。
過了一會兒,顧玉芳離開了趙家。
當時趙娥不在,去茅廁了,等出來後不見顧玉芳,問兩個弟弟才知道顧玉芳走了。
她不會真回去鬧著要給小齊秀才了吧?她就是那麼說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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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苗雙城心情很好,連飯都不禁多吃了一些。
以前一頓隻能吃半碗,這兩天每頓能吃大半碗。且臉上總是帶著笑,一看就心情不差。
葉啟月心情也很好。
“看來你真是很賞識那個姓薄的官差了。”
苗雙城往後靠了靠:“賞識倒是談不上,算是欣賞吧。大嫂你懂那種感覺嗎?就是兩人從未謀面,卻有一種不約而同的默契,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也知道我在想什麼,兩人雖沒有見面,卻一同完成了一件事。”
這時的苗雙城,眼中帶著光,滿臉洋溢的笑,這樣的他才符合他的年紀。說到底,他今年也不過十八,卻常年忍受著病痛,還要背負苗家這麼個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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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啟月每每都會埋怨自己,為什麼自己不夠聰明。
如果自己能把苗家的一切都承擔起來,何至於還要勞累小叔,讓他連養病都不安穩。
此時見到苗雙城如此高興,本來她還覺得那些東西給了那官差,挺可惜的,現在她倒不這麼想了。
“大嫂,你還在可惜那些東西?”
“那倒沒有。”
“別可惜了,那些東西苗家留不住,這些年來苗家也不是鐵板一塊,還不知被人滲透了多少。給他也好,他能帶出去就是他的本事,他不能帶出去,就說明他通過不了考驗。”
苗雙城臉色清冷,明明是涉及人命之事,在他說來卻動不了分毫眉眼。此時他又回到那個病弱陰鬱的苗家家主,而不是一個才十八歲的少年郎。
“考驗?什麼考驗?”葉啟月有些錯愕道。
苗雙城沒有回答她,隻是看向懸掛在正堂的那副畫像——那是苗家的祖宗,帶領著苗家走向興旺之人,也是苗家上上下下的信仰。
“大嫂,你有沒有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纂風鎮以外的風景?”
“纂風鎮以外的風景?”葉啟月喃喃道。
她是苗家的養女,原本的父母不知所蹤,是被苗雙城的父母撿來的。撿來時,她脖子上掛了塊玉佩,上面刻著一個葉字,她便一直姓著葉,沒有和苗家姓。
後來她長大了,在養父母的做主下,嫁給了苗家的大兒子苗康順,隻可惜苗康順是個短命的,她做了寡婦。
再後來養父母也去世了,苗家主枝這一脈就剩了苗雙城一個,和她這個寡婦。那時苗雙城才十歲,從小體弱多病,她十七,迫不得已她坐上了代家主之位。
如今葉啟月二十有五,在她這二十五年的生命裡,她還從沒有去過纂風鎮百裡以外的地方。
“去外面做什麼?苗家沒我們坐鎮可不行。”
“我就是問問,也許以後有機會可以出去看看也說不定。”苗雙城臉上帶笑,說得似乎很不經意,“對了大嫂,你不是說苗十六說明州府有個神醫,想帶我去看看,如果大嫂陪我去看病,不就能去纂風鎮以外看看了?”
這倒是件事,這些年葉啟月一直在託人打聽有沒有人能治苗雙城的病,可惜請回來的神醫倒是不少,沒一個是有真本事的,這兩年她也就少提這些事。
“不管是真神醫還是假神醫,我們找個時間去看看吧。最近姚清大概是逆反了,總是在玩火,我看孟景山忍不了多久,苗家既然不想牽扯其中,不如找個借口出去避一避。”
第68章
“見景山君氣色, 似乎最近心情不愉?”
孟景山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也沒再做遮掩:“島津大人真是慧眼如炬!”
島津義藏搖頭笑了兩聲:“慧眼如炬算不上,隻是我與景山君是友, 自然喜景山君之喜, 憂景山君之憂。”
這島津義藏身穿藏藍色儒袍,頭戴儒巾, 儼然一派大晉儒士的模樣,若不是說話的口音有些怪異, 恐怕任誰都想不到他其實是個倭人。
此時他與孟景山正臨湖而坐, 面前的茶臺上煮著茶, 以茶會友, 好一派寫意之態。當然,若是話裡沒這麼多機鋒,可能會更應島津義藏所言。
“我一直敬佩景山君為人,為族人殚精竭慮, 有仁義之心, 也一直覺得景山君是個果敢之人, 可如今看來,景山君似乎沒有成大事之勇。”
這下孟景山臉上徹底沒有笑了。
“島津大人何出此言?”
“景山君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孟景山沒有說話。
島津義藏站起來,道:“你們大晉有句話,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成王敗寇。景山君身陷囹圄而不自知,困獸猶鬥,殊不知天下之事沒有萬全之策, 憂慮太過不過是庸人自擾, 我為景山君之友, 當為友解憂, 隻可惜景山君似乎並不信任我。”
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臉上卻帶著有些怪異的笑。
“景山君,須知時間不等人,我也耐心有限,希望我下次再來,還能見到景山君,而不是被人取代。對了,聽說景山君貨物被劫,至今沒有找到劫貨之人。罷,雖那些貨也費了我許多精力,到底景山君乃我摯友,景山君不用著急與我貨款,用他物代之便罷。”
“這——”
“怎麼?難道景山君有什麼為難?按照海上的規矩,都是一手錢一手貨,我與景山君是多年交情,便把貨先給了你,如今貨丟非我之過,我替景山君考慮以物代之,怎麼景山君反倒不願了?”
“可你要的貨乃朝廷禁品,數量太多本就容易引起人猜疑,如今島津大人又要大批量的,恐怕……”
“我解景山君之危,景山君也當解我之難才是。”
島津義藏噙著笑看他。
孟景山迫於壓力,也隻能點頭。
等島津義藏走後,他臉黑如墨,突然站起來揮落了茶案上所有的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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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玉汝和薄春山剛準備回家,顧玉芳回來了。
“娘,我們回去了。”
“回吧,晚上還過來吃飯?”
“不了,晚上在家陪娘吃飯。”顧玉汝所喚的娘,指的是邱氏。
孫氏想了想也是,回來的第一天就往娘家跑,晚上再不在家,總是不像話,遂也就不再說了。
等夫妻二人走後,孫氏轉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顧玉芳,冷哼了一聲。
“知道回來了?”
“我若不回來,娘恐怕就把我忘了。”
“是我把你忘了,還是你把我跟你爹忘了?一個大姑娘家,天天不著家,住在別人家裡,昨天趙家媳婦堵我要米糧時,你怎麼不說我把你忘了?你吃的、穿的、用的,哪樣不是你爹辛辛苦苦掙來,你娘我省吃儉用省來的?現在把你養大了,怎麼反倒成了我們的過錯?”
可能是氣多了,累了,現在孫氏也不氣了。說話的口氣雖還是有激憤,到底要平靜許多。
相反顧玉芳並不平靜。
“那誰讓你們生我的,我讓你們生我了?你跟我爹,平時眼裡隻有顧玉汝、顧於成,什麼時候有我了?玉汝於成,多好的名兒呀,就襯著我像個撿來的!”
孫氏沒想到一個名字都有小女兒挑的。
是的,大女兒和小兒子的名兒是有寓意的,當初她和丈夫第一個孩子,難免新奇激動,大女兒還沒出生,丈夫就把名兒想好了。
玉汝於成,如果是女兒,就叫玉汝,如果是男孩,就叫於成。
生男生女都能用,下個孩子的名字也有了。
後來生了個女兒,就叫了玉汝。
她想著如果下一個是男丁,就叫於成,誰知下一個又是女兒,哪有女兒叫於成的,後來丈夫便取了玉芳這個名字。
孫氏怎麼也沒想到,小女兒對他們怨氣竟然這麼深,深到連名字都成了錯。
她抖著手指,指著顧玉芳:“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孽障!”
顧玉芳也哭了起來。
“我沒讓你生我,我也知道你們都煩我,煩到隨隨便便就想把我嫁出去,什麼人在你們眼裡都是良配!”
“怎麼就隨便嫁你了?我是給你找了個鳏夫,還是找了個瘸子麻子?媒婆才剛請進門,你就把人打走,顧玉芳我告訴你……”
“你不用告訴我!我就跟你直說了,我除了齊大哥誰也不嫁,你要是真為我好,就讓我爹去齊家說合,本來咱家就跟齊家有約定,我姐不嫁我嫁!”
顧明聽見外面爭吵,剛從屋裡走出來,就聽到這句話。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女兒,孫氏也不敢置信地看著顧玉芳。
孫氏終於明白了,合則小女兒鬧死鬧活,心裡還惦記著齊永寧!
“你到底還要不要臉,要不要臉了?!”
這次,孫氏是真瘋了。
以前不管顧玉芳怎麼鬧,她心裡其實還是把她當女兒看待的,到底是親生的,哪怕平時她嘴裡再怎麼罵。
若不是在乎,能被趙家媳婦堵在巷子裡要米糧,還什麼都不說就把東西給了,還不是知道趙家平時是什麼樣,怕這死丫頭在別人家受委屈受氣吃不飽。
每次顧玉芳作妖,孫氏都在想,這就是自己做的孽,自己欠的債。如果當年顧玉芳小的時候,她能把她帶在身邊養,對她好一點,是不是今天就不是這樣了。
可每一次她都會失望,每一次她都從氣急攻心,強忍著寬慰自己,再到下一次被氣得七竅生煙。
“我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我打死你!為了個男人,你以前跟你大姐鬧,我顧忌你的顏面,從來不提,讓你大姐生生受你的氣,總想著你還小,以後能改,現在你又跟家裡鬧,說出這樣的話來,你鬼迷心竅,你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