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這事經由官府查明,因為有齊家在中間夾著,我那親家顧念以前的情分,並未追究,董家顧忌自家名聲,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那親家就是顧忌著這事,不想把女兒嫁過去受委屈,才退了這門親事的。若不是因為這件事,我家可娶不上像我兒媳這樣好的兒媳婦,說起來我應該謝謝那董家。”
邱氏一點不讓,冷笑道:“反正事情就是這樣,你們議論別人我不管,但攀扯我兒媳婦,說什麼姐妹為男人反目成仇,我就要管一管,以後若再讓我聽見誰瞎胡說,仔細我找上門去撕了她的嘴。就算我這個當婆婆的不中用,我家玉汝還有她男人,等到我兒春山找上你們家門,到那時候你們可別抱怨不顧鄰裡情面!”
說完,邱氏就砰地一聲關上了家門。
她在外面這番動靜,裡面的人自然也都聽到了。
邱氏去了東廂,對顧玉汝道:“娘的脾氣不好,沒忍住,親家若是見怪,就讓他們怪我,反正我是不能見著她們瞎胡說壞了你的名聲。”
估計邱氏也是清楚這事牽扯太廣,顧家一直沒往外說過這事,顯然是就打算那麼算了,她今日重提,等於是在風頭浪尖上加了一把火,估計會讓顧家十分為難,她的意思就是讓顧家兩口子要怪就怪她,別怪顧玉汝。
顧玉汝自然明白這個意思,感動道:“娘你別多想,其實這事沒什麼不能對外面說的,以前我爹不說,是顧忌以前和齊家的情分,可如今旁人把事情做得這麼難看,也沒什麼情分可講。你放心,我爹娘絕對不會怪你的,反而會感激你,因為有些事情旁人能說,但顧家人不能說。”
邱氏也明白這個道理,今兒才乘著機會算是替親家討個公道,沒道理隻能被人欺負被人惡心,還不能說明原委的道理。
“隻是這麼一來,你家又要被議論些日子了。”
顧玉汝笑了笑道:“本來就在議論,多議論幾日也沒什麼,反正也不掉塊肉。”
邱氏有些感嘆道:“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就行,想當初我明白這個道理還是花了許多時日。是啊,誰人背後不說人,誰人背後無人說,日子是自己的,好好過咱們的日子就行。”
頓了頓,她又道:“我見這兩天你房裡很晚才熄燈,可是擔心那臭小子?別擔心那臭小子,別看他平時不著四六,其實心裡有主意著呢,沒把握的事他不會幹,所以你在家安安穩穩等他回來就好。”
其實這趟薄春山出門,沒跟邱氏說明原委,隻說縣裡好像發現疑似倭寇的人,過去查探一趟。
可顧玉汝知道他是去幹什麼,又怎能不擔憂。
隻是這事沒辦法和邱氏說明,她隻能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婆媳二人又說了會兒話,借此機會還說了不少薄春山幼時的事,自此婆媳二人關系又親近了不少,便不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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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邱氏所說的事,在西井巷又引發了一場熱議。
以前還沒發現,沒想到看似平常的顧家竟然發生過這麼多事,關鍵是外面人幾乎沒有一個知道的。
胡大娘因此遭受了質疑,因為她的性格,她在西井巷就是遭人排斥的待遇,也就最近因為她貌似‘知道’顧家很多事,大家才願意跟她聊兩句。
這麼關鍵的事都不知道?
那平時胡大娘嘴裡有句真話沒有?會不會說的話都是瞎編來的?
沒人懷疑邱氏所言,因為就算讓她們自己來編,都編不了這麼離奇。且那董家是什麼人家,是當地大戶,也不是善茬,不是真有這事,邱氏敢往外頭說?
至於為何以前不說,現在敢說了?
可能以前沒撕破臉皮,現在終於撕破臉皮了?因此,也讓眾人明白為何之前顧家小女兒和齊永寧上顧家門,顧舉人為何那副態度的緣由。之前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顧家小女兒身上,如今看來齊家才是主因。
當然,這其中還有些事是串不起來的,但至少讓人感覺到齊家人做事有些不地道。
因為你家親戚做了惡事,人家跟你家退親,轉頭人家姐姐出嫁了,你卻納了人家小女兒為妾?
顯然這件事顧家人是不同意的,為此都不認女兒了,再加上齊永寧所說的那些話,幾乎讓人們把真相湊出了大半。
看來姐妹為了男人反目成仇是假的,姐姐是真不想嫁去齊家,可小女兒不爭氣,上杆子倒貼給人做妾,所以顧家才不認女兒。
這些話可把之後為了討好齊永寧,三番二次想登顧家門卻不得入,想借用鄰裡議論逼迫家人讓自己進門的顧玉芳氣得不輕。當然這也是之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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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西井巷因為顧家事議論紛紛之際,有一個消息火速席卷整個縣城。
聽說民兵團在黑石山附近剿滅了一伙兒潛藏在那裡的倭寇,殺了近百人,不日就將回歸定波。
這一消息讓所有人都詫異震驚。
無他,之前民兵團還在縣裡幫大伙挖地窖,大家對民兵團的印象是這群年輕的後生,以前據說都是混子,現在終於學好了。甚至有那之前對地痞混子都極為反感的人家,在見到真人以及後來接觸的中,都覺得這些人也不像傳說中那麼壞呀,都是挺腼腆挺勤快的後生。
前腳還是這種印象,後腳竟然跑去殺倭寇了?
錢縣令在縣衙笑得合不攏嘴,下命等民兵團回來時,一定要大張旗鼓地迎接。而與此同時這一消息也傳到了西井巷,頓時大家就忘了什麼顧家齊家的事,都轉移到民兵團身上了。
到了當日,定波碼頭上人山人海的。
民兵們率先下了船,中間是五輛獨輪車,其上碼著的是一個個人頭。這些人頭面目不清,表情猙獰,但能明顯看出他們的發型都不是大晉人。
大家一邊害怕,一邊又想看,目光都聚集在那幾輛獨輪車上。
錢縣令笑容僵了一下,但也僅僅是一下,因為他也沒想到民兵團會是這種出場方式。
他走了幾步上前,面露感慨、激動、贊賞、欣慰的笑容。
“你們很好,做得很不錯!朝廷不會忘了你們,定波的百姓也不會忘記你們的功勞。尤其是你薄團長,你這次可是立了大功!”
一旁傳來陣陣歡呼聲,人群裡還有人叫著‘民兵威武,薄團長威武’。
漸漸這些聲音越來越大,化為一道洪流,幾欲衝破雲霄,讓人震耳欲聾,讓人們都情不自禁地跟著吶喊。
薄春山終於走到錢縣令的面前,拱手道:“大人,幸不辱命!”
錢縣令露出贊賞的笑容,大聲道:“好,很好,你很好!”
第91章
離開碼頭時, 是錢縣令攜著薄春山的手,兩人一同走的。
喬縣丞和鄭主簿反倒跟在後面。
鄭主簿臉色有些難看,但這麼多人看著, 他還在強撐著笑。喬縣丞瞥了他一眼, 微微地搖了搖頭,因為幅度不大,還讓人以為是走動導致。
今天錢縣令真正是露了一把臉,這才是他一直以來想象的身為地方父母官的樣子,萬人高呼, 受人敬仰, 百姓愛戴。
這一切都是薄春山帶來的, 錢縣令從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覺得薄春山是個人才,經得起看重的人才。
他這邊還在頭疼怎麼提拔對方,誰知道人家這大功就來了, 還是天大的功勞。
一進縣衙, 錢縣令就拉著薄春山進了三堂細說。
他要好好地問一番來龍去脈, 也好向上面回話。
同時錢縣令也意識到定波竟然也來了倭寇,這事不能輕忽, 若不然出了什麼大亂子,他可擔待不起。
薄春山按照之前定下的大致講訴了一遍, 不同於對其他人可以說得含含糊糊, 錢縣令這可不能說得含糊。不過他心中早有酌量, 自然不會編出錯漏,所以整件事就成了他英明神武, 接到當地百姓密報, 並沒有輕忽, 而是親自帶著人去查探, 才能一舉殲滅這伙倭寇。
錢縣令聽得是又是緊張又是激動,聽完後自然感嘆若是能留活口就更好了,活人總比死人知道的要多,說不定還能順藤摸瓜?
可他也清楚,有時候在下面,尤其在那種偏僻的鄉野村莊,官府說了不一定能管事,若是當地百姓群情激憤鬧起來,官差也沒用,倒也能理解這唯一的不完美。
至於為何沒把倭寇屍體帶回來,薄春山也有解釋,人實在太多,歷來就有割首級算戰功的規矩,所以他就把首級帶回來了,屍體則就地掩埋。
不過薄春山還給了錢縣令一個驚喜,他帶了四把火繩槍回來。
他自然不可能隻繳獲了四把,而是四把的五倍有多,隻是這玩意拿出來肯定不會是自己的了,他心裡還惦記著顧玉汝夢中定波城破的事,這東西藏起來若用好了可是大殺器。
等下面人把火繩槍送過來,錢縣令圍著這幾把火繩槍轉了好幾圈。
這些東西明擺著不是大晉造的,一看就是那些紅毛夷人造的東西,錢縣令有幸以前隔得老遠看過有一次。
自此,關於沒能留下活口的感嘆一掃而空,有這些東西在,不比幾個活口強?
最終一切言語都化為重拍了薄春山肩膀幾下。
“這東西我立馬派人送去府城,陳表事情經過和替你慶功的公函,我會一並命人送上去。你放心,你立了大功,這次本縣絕對不會虧待你。”
考慮到薄春山連著多日奔波,錢縣令並沒有多留他,讓他先回去休息。
薄春山也就回去了。
回去後自然迎來所有家人的迎接,連顧明和孫氏這趟都上薄家來了,看了看他確實還好,才放心回去。
等薄春山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衣裳出來,兩人才有空說話。
薄春山嘖道:“怎麼我剛回來時,你眼珠不錯地看我,現在反倒冷淡了,也不跟我說話?”
“誰眼珠不錯地看你了?”
顧玉汝就想用眼睛去翻他,可看他笑眯眯的樣子,反而她自己尷尬了。
“難道我這趟出去,你沒擔心我?”
‘沒有’這兩個字被她含在嘴裡,到底是說不出言不由衷的話。
見她這臉皮薄的樣子,薄春山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感慨道:“你看我想你了就是想你了,擔心你就是擔心你,你這人就是別扭,有話不說,非得讓我激你逼你,可急死我了。”
他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抱去床上放著,才在邊上躺下來道:“我這趟去還算順利……”
他將大致經過說了一下。
不同於錢縣令聽到的篡改版,顧玉汝聽的就是真實版了,聽到他打算挖個土坑設埋伏時,她又是緊張又是激動,可在聽到下面民兵歪主意亂出時,尤其講到那兩個施展‘美人計’的民兵時,她又忍俊不住想笑。
“你們真是太壞了。”
“是他們壞,不是我壞。”薄春山靠在枕頭上,打了個哈欠道:“那幫小子忒壞,壞得冒煙,歪點子那是一個接一個的。”
“說得好像你不壞似的。”
“我哪兒壞了?我可是殺倭英雄,公認的!我看這次縣太爺高興得很,你男人我這回估計要升官了。”
“升官?”
薄春山模糊不清地嗯了一聲,他看模樣也是困極了,哈欠一個接一個。
“縣太爺早就想收拾鄭主簿了,嫌他手伸得太長,沒把自己放在眼裡,這次這麼好的機會,你等著吧,要不了幾天……”
顧玉汝今天困成這樣,有些心疼道:“你這是幾天沒睡了?趕緊睡吧,有什麼話等睡起來再說。”
“也沒幾天。”薄春山道,又拉著她的手,“我剛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我。”
“什麼話?”這話倒說得顧玉汝一愣。
“我這趟出去,你有沒有擔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