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母想到小女兒的工作,她也不懂,應該是比較忙吧。
“有空還是寫寫信回來。”
“嗯。”
房間裡陷入安靜中,方母看著沒有回應的小女兒,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小女兒性子悶,跟大女兒不一樣,大女兒在的地方總是熱熱鬧鬧的,呆著就舒服。
想了想,她又主動找話道:“隔壁那家是誰呀?怎麼過來吃飯,還帶著那麼多的孩子?”
有心想說自己女兒女婿傻,讓人家白吃白喝的,這不是浪費錢嘛,一次兩次就算了,可看那樣子,像是沒少來。
方敏聽出了話裡的意思,抿了抿唇解釋道:“兩家住得近,平時關系好,她也剛生完孩子,所以平時約好兩家輪流吃。”
方母一聽,壓了壓嘴角,覺得自己猜中了,忍不住道:“那你們不是吃虧了?就算是輪流吃,可他們家那麼多人。”
方敏不太高興方母的說法,“金秀珠給錢了。”
其實她覺得都不用給,之前懷孕她老是去隔壁吃,開始那段時間都沒給錢。
方母沒好氣看她,“你這個傻孩子,她就算給錢那你們也吃虧啊,光那兩個男孩,吃得就不比大人少,你們兩口子那點工資還不得全搭進去了,以後別讓人家過來了,被人家算計了都不知道。”
方敏聽到這話,臉色直接冷了下來,要說是別的她還能忍,但說金秀珠算計她她忍不了,她突然扭過頭看著人,努力控制著脾氣問,“看到孩子身上的衣服鞋子了嗎?你覺得好看嗎?”
方母聽到這話,目光落在孩子精美的衣服鞋子上,那料子一看就是好東西,光澤細膩,上面還繡著精美復雜的花紋,小老虎鞋子做的也十分可愛漂亮,這種手藝現在很少能見到了,沒想到會出現在自己外孫身上。
心裡痒痒的,想問女兒從哪兒買的,準備買兩身回去給大外孫。
她也沒有多想,直接道:“好看。”
方敏然後平靜道:“這是金秀珠給孩子做的,還有好幾身在櫃子裡沒穿。看到那張小床了嗎?那上面的被子也是她找人給孩子打的。剛懷孕的時候,我不知道,半夜肚子疼,是金秀珠陪我去的衛生站,早上又帶著我去縣裡看醫生,教我熬藥,懷孕的時候,政委白天不在家,她天天喊我去隔壁吃,她還會做各種各樣的糕點,不管做了什麼好吃的,總會端一份過來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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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生產那天晚上,政委也不在家,我痛得不行,是她男人抱著我去了縣城,她男人之前受了傷,手和腿都還沒好,愣是一句話沒說,把我從這裡抱到河邊,又從縣城碼頭抱到縣裡醫院,政委後來跟我說,江營長疼得嘴巴都發白了,還有我生產第二天,金秀珠就挺著大肚子過來看我……”
“你說她算計我,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看出來的,在我心裡,她是除了外公外婆和政委外,對我最好的人了。”
方母還是第一次聽小女兒說這麼多話,聽著她平靜述說著這一切,臉色漸漸不自然起來。
尤其是最後一句,小女兒說那個金秀珠是除爸媽和女婿對她最好的人,讓她有些接受不了,這是把她和丈夫排除在外了,還是在指責她做的不夠好?
心裡有些不高興,臉上也帶了出來,忍不住道:“我跟你爸平時忙得很,你又嫁的這麼遠,就算想照顧也照顧不到呀,你要是像你姐一樣就在我們身邊,怎麼會吃這些苦?”
“別說我跟你爸爸不心疼你,要是不心疼你,怎麼會大老遠跑來看你?”
方敏聽笑了,但其實眼裡並沒有笑意,她冷淡看著人,“媽,我不是小孩子了,也早就過了你說什麼我就相信的年紀了,我現在有了自己孩子,知道愛孩子的父母是什麼樣子的。”
說到這裡,她低下頭看了一眼兒子,小家伙一邊吃奶一邊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她,對上媽媽的視線,還彎了彎眼睛,瞧著十分可愛。
方敏心裡柔軟,頓時多了一些勇氣,將本來不準備說出口的話道出來,“你和爸要真是心裡有我這個孩子,就不會等到現在了,換做姐姐生孩子,你們恐怕當天夜裡就坐火車過來了,我還記得,當初姐姐生孩子時,你給孩子買了很多很多新衣服,每件都親手洗過三遍,擔心髒,還買了各種營養品,輪到我,什麼都沒有。”
“我怎麼沒給你買?”
方敏想到自己當初收到的衣服,“您親自買的嗎?”
方母皺眉,“讓你姐去買的,我那麼忙,哪有那麼多時間?”
方敏搖了搖頭,已經不想再說些什麼了,“算了,你歇好就跟爸趕緊走吧,從這裡到市裡要好幾個小時,家裡小,住不下人。”
方母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你這什麼意思?”
方敏攤牌道:“沒什麼意思,就是覺得本來就不親,沒必要再難為雙方非要來往了,你以後也不要再寫信過來了,我不想回,那些吃的我也不喜歡吃,都送人了,你也看到了,我現在過得很好,你們那些所謂的關心我真的不需要。”
方母難以置信看著小女兒,整個人氣得站了起來,大聲質問:“你再說一遍!”
方敏見兒子喝完奶,拉下衣服,給他擦了擦嘴角。
外面尷尬聊著的翁婿兩個,本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聽到房間裡傳來說話聲,就漸漸安靜下來。
突然聽到丈母娘的提高音調,祝政委忙走了進去,和和氣氣問:“怎麼了?有話好好說。”
方母生氣對女婿道:“你聽聽她說的什麼話?她要我們馬上走,還說以後不要再來往了,這是作為子女應該對父母說的話嗎?”
方敏冷笑出聲,“父母?你們連我丈夫唯一的姐姐都不認識,談何有來往的必要?”
方父站在門口,看著小女兒臉上平靜冷漠的眼神,想要解釋,但張了張口,最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祝政委本來想勸些什麼,聽到這話,頓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其實在他心裡,從妻子結婚到現在懷孕生產,他漸漸意識到嶽父嶽母確實沒把妻子放在心裡,倒是對妻子那個假姐姐捧在手心裡疼愛,換做他是妻子的話,恐怕心裡也不好受。
尤其生產以來,他們也沒有多少的關心和行動,不像他大姐,往這邊跑了兩趟,侄女家出了事也急急慌慌趕過來。
這麼一對比,重不重視太明顯了。
想通這些,他沉默了一會兒後,笑著道:“敏敏不會說話,但確實是好心,這裡離市裡太遠了,還是早點出發比較好,剛好距離我值班還有半個小時,我送你們去門口。”
雖然語氣很好,但這話跟趕人沒什麼區別了。
不等兩口子反應,祝政委就出房間門,將兩口子帶來的東西拎上,客氣道:“家裡東西多的吃不完,你們還是拿回去自己吃,我們平時不在身邊,也沒辦法孝敬你們,東西就不要了,你們留著補補身體。”
兩口子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他們在首都也是體面人,哪知來了這裡後,吃完飯就被親女兒女婿趕走。
他們也是要臉面的人,看到這一幕,隻能黑著臉走了,也沒跟房間裡的小女兒打招呼。
等他們離開後,方敏將兒子哄睡著,心裡雖然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輕松。
祝政委送他們到大門口後就停住了,對上兩口子黑沉沉的臉色,他溫和且強硬的道:“我覺得敏敏做的很好,你們沒把她當女兒,那就沒必要再來往了,我之前以為沒有不愛子女的父母,所以勸她跟你們有空多聯系,但從懷孕到現在,讓我這個外人都能感覺到你們對她的冷漠忽視。”
“我們現在過得很好,有些東西我們也不強求,以後不用給我們寫信了,我們不會再回了,就這樣吧,你們珍重。”
兩口子看著小女婿離開的背影,臉上情緒復雜。
怕人看見,現在隻能離開。
隻是走在路上還是有些難過,畢竟那也是他們的女兒,再不喜歡,也沒想過斷了聯系。
方母忍不住怪自己男人,“要不是你一開始認錯人,也不至於把他們兩個惹生氣。”
方父也不高興,“怎麼能怪我?你一個做媽的,孩子懷孕,怎麼讓妞妞去買衣服,她哪有空?肯定是讓那個孫姐去買的,也不知道買了什麼破衣服,讓敏敏那麼生氣。”
方母也反應過來了,臉色又黑了下來,“我就說她那邊的親戚不能用,你非說沒事,現在好了吧?”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
兩人一路走一路吵。
祝政委回家安慰了方敏一會兒後,就有事先走了。
張秋來一直呆在廚房裡,等人都走了才小心翼翼出來,見房間裡沒動靜,才敢偷偷回了自己房間。
下午金秀珠睡一覺醒後抱著六六去了隔壁,手上還拿著自己做的糕點,準備送給方敏父母吃。
沒想到到了隔壁後,就聽說她父母走了。
金秀珠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她臉色,沒敢多問。
方敏直接說了發生了什麼事。
金秀珠聽完意外看了她一眼。
方敏釋然的笑笑,“每次他們寫信過來我都忍不住看,但每次看完就覺得何必呢?還不如不看,現在好了,以後終於不聯系了。政委也沒怪我,他還誇我做得好,說我腦子清醒,做事果斷,以後是個能做大事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時經常開會,說起話來領導範一套一套的,不過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
金秀珠見她好像真的不難過,就握著她的手笑著道:“信我,你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方敏抿唇一笑,說好。
晚上江明川回來,金秀珠將這事講給他聽,說完金秀珠發出感慨:“倒是我小瞧她了,沒想到瞧著安安靜靜的,做起事來這麼果斷。”
很多被父母打壓著長大的孩子,長大後更喜歡討好父母,要他們跟父母斷了聯系,是很難做到的事,就像錢玉鳳,哪怕明知自己被不公平對待,也說過以後不管娘家的事,但過年過節還是往回跑。
方敏確實出乎她意料之外了。
倒是江明川道出真相,“這是一方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過幾年政委就要升了,那時候再斷,容易讓人誤會,現在斷的幹幹淨淨,知道的人多了,到時候他們有事再求到面前也好拒絕了。”
金秀珠聽到這話,一想,就明白他的意思。
江明川又道:“據我所知,她那個姐姐的丈夫不是很好。”
金秀珠有些驚訝的看他,“怎麼說?”
江明川搖搖頭,“我也不太清楚,之前聽人說的,好像在什麼廠裡上班,經常得罪人。”
金秀珠點點頭,那確實要提前做好準備。
旁邊幾個孩子也聽到這些話了,賀巖還發表一番見解,“真是每家都有自己的一地雞毛。”
江明川聽了笑,將筷子反過來在他頭上敲了一下,“多大就懂一地雞毛了?”
金秀珠在一旁看了笑,“古靈精怪。”
賀巖哼了哼,表示:“你們太小看我了,我懂很多好吧?”
哪知話剛說完,樓上就傳來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