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桃從銅鏡裡看了一眼,覺得自己身邊的這個大宮女真的很有老媽子的潛質,這麼操心也不怕老的快。再說了,那個楊貴人都被她作踐成那副模樣了,咋還能認為她會心軟賞識對方呢?她這張臉,長得這麼像好人嗎?
“嘶……”突然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巧薇急忙放下手頭的活計,上前去詢問:“娘娘怎麼了?”
負責梳頭的宮女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還很年輕,不過也是羲和宮的老人了,跟在委託者身邊也有四年餘。自兩年前從三等宮女提到二等,就一直負責委託者的妝發,手巧人也穩重,還是挺伶俐的一個人。面對巧薇的質問,她害怕的跪了下去,不停地磕頭:“娘娘饒命,是奴婢一不小心走了神,弄疼了娘娘……”
“採雲,你也是伺候娘娘的老人,怎麼還會犯這種錯誤?”巧薇一邊探頭去查看,一邊皺著眉呵斥。
陶桃神色倒是很平靜,一邊伸出手揉著自己後腦勺被扯痛的那處,一邊若有所思的看著手裡還抓著沒來及放下的銀梳的採雲,瞧不出是生氣還是沒生氣。
“巧薇姐姐,奴婢知錯了,奴婢保證以後不會再犯了!還請娘娘原諒奴婢這一回,奴婢自抽嘴巴!”採雲說著真的跪在那裡揚起手開始抽自己的臉,一下一下的沒有絲毫的留情。
“娘娘……”巧薇有些不忍心的看向了陶桃,她心裡也沒多想,而且自家主子一向對宮人很好,這種小事一般都不會放在心上的。
果真,還沒等她求情的話說出口,陶桃就將目光轉向了一邊,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值當這麼大題小做的,你先下去吧,正好本宮剛剛睡醒,披散著頭發松快松快也好。”
“採雲?還不快謝恩?”
採雲急忙連磕了三個頭,滿臉感激的謝了恩,隨後捏著銀梳提著裙角迅速的退出了寢殿。
“奴婢給您梳吧?”巧薇還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整理好衣裳之後看見陶桃仍舊坐在梳妝臺前,像是再發呆。所以她自覺的上前拿起一把桃木梳子,這些活兒都是她之前做慣了的,不過就是主子成了皇後之後,她的地位也跟著提升了,漸漸的她成了羲和宮的掌事宮女,這些小來小去的活計便慢慢都有人接手了。
察覺從發絲上傳來的那輕柔舒服到想讓人昏昏欲睡的力度,陶桃眯了眯眼,微微一笑:“到底還是你侍候的舒服一些,其餘的,未免都太年輕了。”
“娘娘喜歡,以後這些就都由奴婢來好了。”巧薇神色有些追憶:“當年奴婢第一次見到娘娘的時候,娘娘也就才剛剛及笄,說實話,咱們剛剛入宮的時候,娘娘不許我做這些事,奴婢還暗自氣了好久,覺得娘娘是不是偏心別人了。”
“這深宮之中,大抵也隻有你一人是真心為本宮著想了……”陶桃長嘆一口氣。
巧薇突然驚覺主子的情緒好像有些不太對,所以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輕快一些:“娘娘說什麼呢?您做事向來公正,這後宮裡哪個不說您的好?”
Advertisement
“那有什麼用?”陶桃喃喃,當初委託者行事一向都是謹記自己的身份和責任,力求公平公正,可是又有幾個人念著她的好?皇帝夫君不覺得她幫著穩定後宮是多大的功勞,反倒覺得這個皇後之位是一個莫大的賞賜。後宮的妃嫔們大多數也都覺得這個皇後不受寵,不過就是佔據著鳳位才能讓她們屈膝行禮、違心的問好,何曾有一個人從心底裡尊敬過她?至於宮人們……更隻是保持著表面的畏懼,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這幫慣是會察言觀色的奴才跑的比誰都快。
“娘娘?”巧薇停下了梳頭的動作,疑惑的看向銅鏡中的人。
陶桃回過神勾了勾手指,她乖巧上前將耳朵湊了過去:“採雲……”
在聽了自家主子的幾句話之後,她難掩驚愕之情,但是很快回過神,收斂了情緒低頭恭敬應下:“奴婢明白了,您放心吧娘娘。”
是夜,後宮陷入了一片靜謐之中。
靜夜軒的大門緊閉,隻主屋方向透露出微弱的昏黃的燭火光芒。此時主屋門口姚成海及兩個宮女正守在那裡,耳邊聽著屋中那時不時傳出來的讓人臉紅心跳的聲音,想來屋子裡的戰況那是十分激烈的。對於這種情景,姚成海他們都已經習慣了,從一開始的面紅耳赤到現在的有闲心抬頭看看天上的星星,可謂是一個十分的大的進步了。
這個時候,屋中又傳來一聲女人高亢的尖叫,即使姚成海見慣了這種事兒,也難免眼角抽了抽。不知道為什麼,皇上一到楊貴人這裡就尤為的胡鬧,而且算起來已經許久沒有踏足別的妃嫔那裡了。日日都與這個楊貴人在床榻之間廝混,雖然沒有影響到朝政,但是他看著最近一段時間皇上白日裡的精神好像不比從前了。
到底還是有了一點年紀,人到了一定歲數身體機能就會走下坡路,這都是正常的現象。姚成海低頭盤算著,明天應該和太醫院提一下,在皇上日常喝的強身健體的湯藥中加上一些補氣養腎的,這樣下去可不行。
過了一會兒,原本已經沒什麼動靜了屋裡,又響起了綿密的嬌喘聲,眼瞧著戰事再起,即將硝煙彌漫的時候。靜夜軒的大門突然被人一腳從外面踹了開,驚天動地的巨響惹得姚成海差點一蹦多老高。他嚇得差點就要開口叫侍衛了,等到定睛看到一步一步緩緩走進院子裡的人的時候,頭就更痛了,這麼晚了,這位祖宗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啊?
他聽著主屋裡好像也是被這一聲巨響給打斷了,跺了跺腳急忙掛著笑迎了上去:“奴才給皇後娘娘請安了,娘娘這麼晚了,怎麼會來這裡?”
陶桃好像不知道他會出現在這靜夜軒一樣,十分吃驚的瞪圓了眼睛:“姚公公?你怎麼會在這裡?”說著看了一眼還未熄了燭火的主屋,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原是皇上也在呢。”
姚成海看著她裝模作樣,卻也不能多說什麼,隻能陪著笑:“皇後娘娘這是……”
“哦,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兒。”陶桃正欲開口說什麼,主屋的門就被人從裡到外用力推開,尉遲熠穿著明黃色的裡衣裡褲,外面隨便披著一個披風,一臉煞氣的走了出來。
等到看到院中立著的以陶桃為首的一眾人之後,俊臉更是黑的徹底:“皇後,你是失心瘋了不成?半夜三更的來這裡鬧什麼?平時曉煙都尊你是皇後,對你小意奉承,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皇上您說什麼呢?”陶桃像是看精神病一樣看著他。
尉遲熠在讀懂她目光中的含義之後,簡直肺都要氣炸了,因為陶家最近的一些動態有些不安分,所以他一直在極盡可能的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平和,生怕在他還沒有找出解決辦法之前觸動了陶家的某根神經,那個時候想要不傷筋動骨的把陶家解決了簡直是天方夜譚。所以他這段時間都一直在委屈著曉煙,對皇後更是能避就避,但是他到底是個皇帝,豈能事情都變成這樣了還任由對方胡鬧!
今天要是放任皇後在這靜夜軒撒野,那他這個皇帝的威嚴從何談起,說出去簡直是個笑話!想到這裡,他冷聲喝到:“姚成海,派人把皇後送回羲和宮!”
“……是……”姚成海艱難的應下,準備吩咐侍衛上前將女人強硬的護送回去,怎麼這種得罪人的事情最終總會落在他的頭上。
“皇上,您且聽臣妾把話說完那。”陶桃頗為無辜的開口:“這麼多年了,您還不了解臣妾的性子嗎?臣妾可不是那種沒事兒找事兒的人。”
“你!……”尉遲熠還欲開口,恰好曉煙穿戴妥當從主屋走了出來,此時她的臉頰上還泛著動情的紅暈,整個人顯得風情萬種又甜美可人,她伸出手扯了扯男人的衣角,十分善解人意、委曲求全的說道:“皇上,興許皇後娘娘真的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您不若讓娘娘說說看?”
“看來楊貴人在本宮身邊這麼多日子沒有白呆,當真是知禮懂事了不少,看到你這樣,本宮不知道多欣慰。”陶桃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成功的讓對方露出了吃屎一樣的表情,隨後她沉下聲:“巧薇,把人帶上來吧。”
很快,採雲就被兩個嬤嬤五花大綁的提溜了上來,被用力的扔在了地上,滾了一身的塵土。嘴巴堵著,衣衫略顯凌亂,看起來有些狼狽。
曉煙有一瞬間瞳孔放大,但是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的神色,甚至臉上還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
“你這是幹什麼?她不是你羲和宮的宮女嗎?”尉遲熠對於羲和宮的幾個下人還是有點印象的,隻覺得對方是在無理取鬧,這一切或許都是陶家的陰謀,就是想要攪得前朝後宮都不得安寧!
“原來皇上記得。”陶桃笑得眼兒彎彎,指著地上的人繼續道:“這個採雲的確是羲和宮的二等宮女,一向都是最穩妥的,手腳利落臣妾很喜歡。不過今天下午突然失手扯斷了臣妾的兩根頭發……”
“你要懲治宮人懲治就是了,這點事情還要大半夜的跑來靜夜軒向朕稟報不成?”尉遲熠開口諷刺。
仿若是在看個智障,陶桃一言難盡的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接著道:“臣妾隻是覺得奇怪,一個當差兩年多都沒有出過錯的人,怎麼突然犯了錯,扯下臣妾的頭發不說還偷偷帶走了。於是臣妾就命人看著她,終於發現她將那頭發私下裡交給了楊貴人身邊的桂花……這好好兒人誰會想要人家的頭發呢,怕就是要用來做什麼不好的事情吧?”
“皇後娘娘,這話可不能隨意亂說的!”曉煙努力鎮定,表面上看不出什麼:“妾知道您不喜歡妾,平日裡您讓下人羞辱於妾,這妾都能忍,但也不能讓您如此隨意的潑髒水啊!”
“荒唐,幾根頭發能說明什麼?!”尉遲熠顯然也是覺得她就是在找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