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桃看著阮巧巧的背影若有所思,也順著對方的眼神看了過去,耳邊能夠聽到不真切的男子交談聲。她正欲跟上去,卻忽而聽到那假山後面有人說話:“肅之,你在這裡作甚?”
“無事,看看這株開的正好的牡丹罷了。”此人聲線清朗。
另外一個又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句什麼,接著就是輕輕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陶桃鼻翼微動,空氣中飄來那若有似無的草木香。
第165章 表妹小白蓮(4)
因為當初女妖仙世界的緣故,陶桃已經接連幾個任務世界未進行沉澱心境的程序化處理,所以對於這香氣還真覺得有些熟悉。不過她並未過多的在這裡停留,而是轉回身快步跟上了已經通過半月門的陶氏母女。
一邊走一邊想著,那個‘肅之’到底是哪一家的公子,隻可惜將委託者留下的記憶翻來覆去查看了幾遍,也未得到半分有用的信息。委託者在世的時候,就算是由陶氏帶出門參加宴會,大多數的時間也都是垂著頭跟在她們身後,一言不發。彼時她連阮府內的幾個表親的同輩都相處的不是很好,有豈能和陌生人交往過密。
對方身份到底如何,她倒也不看重,不過對方在她意料之中的出現,她的心情還是有一絲微妙的酸脹,說不清楚是否是高興。基因體因為基因排列的問題,雖然比之普通人會有一些長處,但是相應的也會有很大的短板。對於一些情緒的感知略顯遲鈍,這就是她的短板,當然了,這也是她歷經這麼多世界依然能夠堅守本心的原因所在。不知道有多少任務者在進行時空穿梭的過程中,因為感情亦或是財富、權力沉溺於某一個任務世界,再沒有回去過。
當她們三人被管家引到後院的園子的時候,裡面也已經到了幾位夫人和小姐。尚書府的花兒開的的確很好,種類也多,光是這處設宴的地方,一眼看過去就有七八種珍貴的花種。後面不遠處還有一處暖房,據說是在後宮中的那位尚書府嫡女因著惦記自己母親,知曉尚書夫人姜氏就是偏愛這些名貴花種,所以特意從皇帝那裡討了一個南方的花匠,給姜氏建了這處暖房,這樣即使天氣轉涼,那暖房中依舊會有不少的花能夠供姜氏賞玩。
陶氏上前和那幾位夫人一一打過招呼,阮巧巧也跟在她的身邊很是乖巧,問過安之後就跑到一邊同相熟的小姐們闲聊,而陶桃隻是像個悶葫蘆一樣低著頭,在陶氏身後不聲不響,倒是很符合委託者往日裡的形象。
阮巧巧正和尚書府的二小姐李秋曼說這話兒,表情帶著一絲討好,各自父親在朝中的品級就注定了二人之間的不平等,這也是官家子女自小都明白的道理。但許是陶氏因為一直對自己的出身十分的在意,她在嫁給阮宏昌之後的許多年裡,才費盡心思融入了京城貴族夫人的社交圈,其中辛酸可想而知。所以她在教育自己子女,特別是阮巧巧這個女兒的時候,難免會沾染上一些功利的心思。
陶桃迅速抬眼看了一眼那幾位小姐的方向,然後就恢復了原本的姿勢,不著痕跡的撇了撇嘴。阮巧巧那副急於討好的模樣在這群嬌小姐當中實在太過於扎眼,就算是那些父親品級還沒有阮宏昌高的小姐們,也未做的像她一樣明顯,是以眾位小姐雖是笑著,有的也暗地裡用不甚明顯的鄙夷的目光瞧著她。隻不過李秋曼對於她的這種態度倒是覺得非常的適用,一有這種宴會就喜歡把人帶在身邊,好聽聽那些令人心情舒暢的吹捧話兒。
這邊圍在李秋曼身邊的小姐都四五位,而在離著這處約莫七八米開外的地方,幾株開的正好的牡丹花跟前,還站著幾位衣著華貴的小姐。兩幫人隱隱有互相對峙的意思,顯然這些官家小姐也將自己父親那官場的態度學了個十成十,你父親與我父親交惡,那我也一定不和你在一處玩兒。
牡丹花旁邊的有一位陶桃瞅著眼熟,想了想好像就是委託者和阮炀落水地何府的嫡小姐,名喚何欣慧。
那何欣慧看了看阮巧巧,不屑的翻了個白眼,然後衝著身邊一藍衫少女道:“龐姐姐,我想著這人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你就瞧瞧阮……她那副樣子,想來整個門風都不正,你還是少與他們家的人交往才是。”
龐瑤和阮炀之間那若有似無的關系,不少小姐妹還是看在眼裡的。
Advertisement
龐瑤隻是咬了咬唇,沒吱聲。
何欣慧見狀加大了一些音量,接著道:“你們怕是都不知道吧?自打那日阮家少爺和他們的表小姐在我們府上掉進池塘裡之後,阮家上下就非逼著那位表小姐嫁給阮家少爺以全了他們府上的名聲,逼得那位表小姐生生的撞了柱子!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這不就是擺明欺負人家是個孤女,沒人撐腰嗎?”
“真的假的?”
“不會吧……”
其餘幾位小姐顯得很是驚訝,但是這個消息對於她們來說也不算是新鮮,京城的後院,能有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這還能有假?你們沒看那位表小姐的臉色還不是十分的好,我看是病都沒有好利索就被人強拉出來替他們遮羞了,心不心虛的你們還看不出來?”
她們這邊說話的動靜並未想要控制,本就不大的地方,眾人都能聽的清楚。一時間,眾位夫人這裡臉色十分的尷尬,俱是看向了陶氏,陶氏雖然表面上四平八穩的未見變了臉色,但是已經暗地裡將一口銀牙咬碎了吞進肚子裡,越想越覺得生氣,恨不得現在就回身把置整個阮府到今日這個境地的罪魁禍首撕個稀巴爛。
就算是她的親侄女又如何,都說女人外向,嫁了人之後就更是了。在她的心中阮府才是她這輩子的依靠,而且事關她的兒子,又怎可能一點都不怨恨呢?
可她不能,不但不能還要在那些人的注視下笑得毫不在意,雲淡風輕,就好比剛剛那些話隻是孩子之間在胡亂鬧著說的,當不得真。她都沒甚反應,那些夫人自然不會和小輩們一樣去當著人家的面說這些有的沒的,皆是一個勁兒的把話題往別的方向上引,避免場面變得失控。
夫人們都有這種深沉,但是阮巧巧可沒有,本來這段時間過得就夠憋氣的了,現下出來參加個賞花宴還要被別的小姐拿那種眼神看來看去的,她本就不是一個好性兒的人,這會兒更是直接扭過頭來瞪著何欣慧:“我若是不回身看上一眼,還當時哪個不入流的官家小姐混進了尚書府,沒得亂嚼這些胡編亂造的舌根子。無憑無據的說出這種話,也不怕被旁人笑話!”
“無憑無據?”何欣慧嗤笑一聲:“你便真當我無憑無據好了,人在做天在看,你們自己不覺得虧心,不怕天打雷……”
‘劈’字未能說出口,就被一邊的龐瑤伸手拽了拽給打斷了,何欣慧眼珠子轉了轉,到底是把快要出口那擠兌人的話給咽了回去。
龐瑤的父親乃是鎮軍大將軍,目前戍守在南嶺一帶,官拜二品。其故去的祖父乃是開國皇帝親封的郡公,雖然爵位不世襲,但是龐家在這京中也算是頂尖的門戶了,沒人敢小瞧了去。畢竟其父龐成平是實打實手握兵權的將軍,多少人想要拉攏的對象。
阮巧巧看了龐瑤一眼,對方的長相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美人,眉目之間略帶了一絲英氣,偏又糅雜了女子的柔美,兩種氣質混合在一起,的確讓那些看慣了閨閣嬌小姐的兒郎們倍感驚豔,更別提再加上她的家世了,自打及笄之後,有意向結親的帖子幾乎要堆滿了龐府的正堂,讓其母趙氏挑花了眼。
阮炀傾心龐瑤,這是阮家眾人都隱約知道的,陶氏之前還為這件事發愁了許久。且不說人家龐將軍的官位要比阮宏昌高上半階,願不願意將女兒‘低嫁’,就說依著龐家的兵權,那宮中有皇子的娘娘哪個不盯著呢?皇上如今是身體不行,以後也不見得能選秀了,但是這皇子們未娶正妻的可還有好幾個呢,怎麼看好像都輪不到阮家。
“我兄長為人光明磊落,是當朝太傅大人親自誇獎過得,豈是你們三言兩語就能抹黑的?”阮巧巧覺得自己有必要在兄長的心上人面前替其樹立一下形象:“再者說,隻有我兄長不喜歡她,萬沒有她瞧不上兄長的道理!”
“那你倒是說說,你家表小姐為什麼偏要一頭撞死?”何欣慧質問。
“那是因為……”阮巧巧正要開口,卻被陶氏給喝止了住,她的女兒她了解,可是現在不是把陶桃推出去讓眾人唾罵就能解決問題的情況。京中關於阮府的流言多是負面,在這個時候毀了對方的名譽並不能夠解決阮府的危機,反而會坐實了他們欺辱孤女的傳聞,這是更要不得的。
在用眼神刮了阮巧巧兩眼之後,陶氏側過頭,清了清嗓子。
陶桃便溫順的站起身,走到了兩撥人中間,行了平禮互相問好了之後,她才衝著何欣慧軟綿綿的解釋:“我和表哥真的隻是單純的兄妹之情,至於什麼成親不成親,更是無稽之談了。姑母向來疼愛我,帶我入已出,表哥就是我的親哥哥,親兄妹怎麼會成親呢?女兒家的名節有多重要何小姐不會不知道,還盼著這流言早日散去,還我一個清白。”
她話雖然是衝著何欣慧說的,但是眼睛卻一直直勾勾的盯著龐瑤,落在有心人的眼裡好像就是刻意如此,專門向著龐瑤解釋什麼似的。聯想起前一段京中盛傳阮家有意和龐家結親的傳聞,許多人在腦海中瞬間腦補了一出大戲:莫不是這阮家用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逼迫這位表小姐不得不出面解釋,替阮家把醜聞遮掩過去?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何欣慧冷笑:“那你撞傷了頭,臥床修養數日,卻是因為什麼?”
陶桃下意識的抬起手就想撫上自己的額角,但是忽而想起什麼,左手就生生的停在半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有些尷尬的扯起一抹笑,將手收回,搖了搖頭:“我竟不知這些傳聞從何而來,隻是那日在何府落水著了涼,自己身子不爭氣,多修養了幾日,撞傷了頭更是沒有的事兒。”
隻可惜她在怎麼解釋,剛剛那個自然而然的動作也被眾人給瞧了個清楚,在場的人都跟人精似的,哪能看不明白?就連那些夫人也都暗地裡交換了一下眼色,表情俱是意味深長。
陶氏一時間坐立難安,隻能暗罵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你說,我們便要信嗎?”何欣慧好像是確定抓住了什麼把柄,得意洋洋的揚起了下巴。
“她都親自出來解釋了,你們為何不信?”阮巧巧氣不過,上前兩步站在了陶桃的身前:“再說了,她……表姐入京也有一段時日,你們看到她又不是一回兩回了,隻見過她巴巴的往我兄長身邊湊,何曾見過我兄長主動尋她?”
“巧巧!休得胡說!”陶氏大驚,慌忙站起身,急的語調都變了。她未曾想一個照顧不到就順嘴胡說,今日逼得這個侄女在眾人面前解釋,本就不容易,對方心不甘情不願的,若是再加上阮巧巧這等同於羞辱的話……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眾人就見阮府的那位表小姐原本就沒甚血色的臉登時蒼白如紙,面對這明顯汙蔑她聲譽的話,整個纖細的身子都是搖搖欲墜,眼眶泛紅,淚珠兒要掉不掉的掛在眼睫上。原本在場的人都以為這位表小姐一定是會翻臉的,沒想到對方眨巴眨巴眼,生生的把淚水給憋了回去,隻是說話的聲音仍舊有些顫抖:“總之我與表哥之間清清白白,日月可鑑,並無半點兄妹之外的齷齪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