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說讓你想方法時也尊重我的想法,要記得和我也商量。”清螢啞著嗓子,卻還是深有同感,認同道,“有事情一定要和我通過氣再做,不要一個人承擔哦。”
也是。
若他就這麼動手殺了秋憶夢與謝天,是否過於爽快?
他還未曾詢問清螢,想怎麼報復那些人。說不定她想將其凌遲,或者怎樣。
“清……”謝卿辭聲音悄然消弭與唇邊。
少女恬然的安睡,他不想特地叫醒她,隻為討論那些渣滓的事情。
不過這種小問題可難不倒萬能的仙尊。
謝卿辭稍稍思索後,便知道該如何做了——
入夢。
到清螢的夢裡,將那些選擇模擬一遍,看看她的真實反應,便知她的看法了。
那便先從夫君走火入魔,手刃妻子這一劇本開始吧。
第42章 流螢
入夢有諸多方法, 最為優雅自然地要數引魂香與迷夢蝶,而且他目不能視,便又排除了許多方法。最終能夠採取方式, 多多少少都有些不體面。
但如今情勢,謝卿辭也隻能盡力而為。
謝卿辭首先充分尊重清螢的知情權:“我需要與你商議, 如何處置掌門一家?”
但清螢睡得沉,自然不會回應他的疑問。謝卿辭便俯下.身, 雙手扣在清螢臉側,長發紛紛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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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額心嘗試抵上清螢的額心, 因目不能視, 最初沒能找準清螢額頭在何處,有些笨拙地碰到了她的柔軟之處。
比如。
嘴唇。
劍修全身微僵,但隻能謹慎而緩慢地調整位置。畢竟若是抬頭過急, 或許她唇瓣不小心蹭到就不是他的額頭,而是他的……
經過一番折騰, 兩人總算額心相抵,呼吸可聞。
謝卿辭微微皺眉。
這是他不甚喜歡的方式——方法很不體面, 但在剩餘手段中, 它是唯一對受術者毫無影響的。
唯一的隱患,是受術者蘇醒後或許會訥訥不能言, 且目光飄忽,難以精神集中,但也隻是暫時的。
相對於種種代價悽慘的禁術,這點代價根本算不得什麼。
謝卿辭坦然入夢。
他從未有過夢境,也很好奇清螢口中的夢, 到底是什麼樣的。
……
出現在夢境裡的瞬間, 謝卿辭腿一晃, 隨後穩住身形。
此處地面怎麼會晃動?
仿佛水床般,會隨著行人步伐而動搖。
空氣中則彌漫著酥糖蜂蜜的甜蜜香氣,風吹過都有甜甜的香氣。但實際上,他面前並沒有剛出鍋的熱乎乎酥糖,這些甜食香氣自四面八方而來,似乎已經浸透了此方天地,讓人精神不由自主的放松下來。
他以靈感觀察四周,最終發現——
“師兄?你怎麼在這裡?”
少女的聲音由遠及近,隨著她的落地,謝卿辭足下“水床”又是一陣強烈晃動。
她似乎是跳過來的。
念及清螢才是夢主,謝卿辭便規規矩矩站在原地:“我來與你商議如何處置謝無言三人。”
“處置?”清螢疑惑。
“嗯。謝無言如今不好處置,最多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但在其妻子身上還有很大發揮空間。”
謝卿辭回憶上古仙律中的酷刑,實話實說道:“比如可以將其凌遲,或剝皮抽骨,或……”
“噫——”少女發出有些反感的聲音,“師兄別說這些吧,我都沒胃口了。”
“胃口?”她說話聽起來像是嘴裡吃著什麼東西。
“你沒發現麼,這裡到處都是甜品诶,地板是果凍做的,簡直和糖果屋一模一樣!”清螢語氣稍稍興奮,“不過我嘗了下棉花糖花朵,有點太甜了,感覺是師兄你會喜歡的口味。”
謝卿辭:棉花糖為何物?
而且她不覺得自己這句話的邏輯奇怪至極麼?
但清螢對這樣事情似乎接受良好,根本不覺得由甜品組成的世界非常奇怪。
“說那些人太掃興了,你先嘗這個,我不想吃了。”
謝卿辭:……
不想吃就給他麼?現實裡的清螢從不會如此。
“啊…唔。”謝卿辭的思緒戛然而止。
因為一團柔軟的糖果,順著他微啟的嘴唇,被少女順利推入口中。
她吃過一半,這是剩下的一半。
她興致勃勃地問道:“好吃麼?”
他素有潔癖,此刻卻絲毫不覺得排斥。
緩緩咀嚼,品味,吞咽。
唇齒間果汁四溢,充盈著的莓果清甜香氣猶如少女的微笑。謝卿辭腦海裡莫名有個想法在徐徐打轉。
她的指尖應該沾著薄薄一層糖霜。
……甜。
“嗯。”
“就知道師兄你愛吃甜的。”清螢說道,“對我來說有點太甜了,但你喜歡就好。跟我來。”
清螢牽起他的手,來到充滿蜜桃甜香的桃花林。
——桃花為何會有蜜桃的香氣?
但清螢就這麼自然地接受了,摘下軟彈可口的“桃花果”喂給他。
謝卿辭是想拒絕的,但清螢的手指太甜了。
清螢說他喜歡甜食,那他沒有抗拒她的投喂,似乎也是很自然的事。
“吃好了麼?”
“嗯。”
清螢笑眯眯道:“修真界好吃的還是太少了,我感覺飲料冰淇淋什麼的你肯定也喜歡,一會兒我們去遊樂園,我給你買。”
隨著她話音落下,謝卿辭感到,遠處悄無聲息地生出一座龐然建築。
想起書中所提有關夢境言語,謝卿辭若有所悟。
原來如此,夢中之物,皆隨夢主心意所變,隻是夢主本身通常不知自己身在夢中,所言所行皆由潛意識所決。
這種狀態下,通常忌諱驚醒夢中之人,否則多半會對其神識造成負面影響,以至於相當時間的恍惚驚悸。
好在他入夢不為解心結,不為喚魂,隻是討論事宜。
“不必。”謝卿辭一口吞下棉花糖,婉拒清螢接下來的投喂,選擇直接聊正事。
他上前一步,牽住清螢的手,與她自然逸散出的少許靈力相融,隨後克制地將自身靈力融入她的夢境中。
少女沒有掙脫,隻是有些納悶。
她很信任他,所以夢境也沒有排斥謝卿辭的靈力加入。
現在,這個夢境也隨他控制了——有意識的。
清螢問:“幹嘛?”
“看。”
謝卿辭心念微動,他們面前便出現謝氏夫婦與謝天,三人木然站在原處,仿佛傀儡。
清螢沒有看出,她立即緊緊握住謝卿辭的手,推他離開。
少女聲音都變得緊繃:“師兄快跑,我來斷後!掌門他們追來了!”
“無妨。”
這三人對清螢的精神壓迫已到了如此地步,果然該及早處理。
謝卿辭道:“你恨他們麼?”
“快跑啊,別廢話!”
清螢簡直快要急暈過去,她不理解敵人都殺到眼皮子底下了,師兄怎麼還這麼優哉遊哉。
實在不行,兩人隻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這樣處置你能出氣麼?”
謝卿辭瞥向少女,見她似乎有些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卻仍未徹底擺脫夢境,一副皺眉思索的姿態。
他操控謝無言傀儡繼續。
場上三人便跟木偶戲似的紛紛行動起來,身上裝扮也瞬間變得有些不同。
謝天捂著胳膊踉跄後退,難以置信道:“娘親,爹這是怎麼了?!”
“天兒!”秋憶夢慘呼一聲,撲上前護住兒子,“當家的,你要殺,便先殺了我吧!”
“娘!”
“天兒!”
母子相擁哭成一團,好不悽慘。
謝卿辭聽著覺得很假,但從清螢當初那本《歸故山伯爵》的情節來看,她似乎就喜歡這種比較浮誇的情節。
“這、這是怎麼了?”看戲的清螢瞠目結舌。
嗯?
她怎麼不覺得爽?
謝卿辭開始解釋自己的劇情設定:“謝無言走火入魔,六親不認了。這個狀態下的他極其兇
殘,內心陰暗面會被無限放大。”
清螢咂舌:“那這是要殺了自己的老婆兒子?”
謝卿辭擔任旁白:“嗯。現在謝無言將使用兇殘的手段殺妻滅子。”
用的將是當日他們對待他的手段。
謝無言眼珠凸起,聲音嘶啞,全然走火入魔的墮修模樣。在他的襯託下,匍匐於地的謝天簡直像是小天鵝一樣柔弱無害。
他痛哭道:“對不起爹,我錯了爹,我不該對卿辭師兄那般狠毒,我一定會報答他的恩情!”
隻是謝卿辭在一旁,看這出戲上演,臉上沒有半分表情波動。
這些人是死是活,都與他沒有半分關系。
重要的是清螢。
他問:“你覺得痛快麼?”
清螢看呆了,沒顧上回答。
那看來料還不夠猛,謝卿辭回憶《歸故山伯爵》中的復仇情節精華,繼續加料。
“你們這對母子,冷血殘忍至極,卿辭孝順善良,你們卻絲毫不顧念親情,現在我便要清理門戶。”
怒斥之後,謝無言瞪著謝天。
“你!不孝不義,不似我子。今日便要你割肉還父,剔骨還母!”
割肉還母,剔骨還父是謝卿辭從另一個話本中看到的橋段,但主角乃是傳說英雄,謝天屬實不配與其相提並論,於是他改動了其中細節,將贖罪細節調換。
“爹,我知錯了,爹!”
謝天哭爹喊娘。
然而明晃晃的長劍□□,利刃之下,又何談父子親情?
謝無言怒斥道:“當日你如此陰謀害卿辭時,可曾想過,他也是你的義兄!”
說罷,長劍凌厲而下。
“噫!”
清螢立即扭頭,捂住眼睛。
嗯?
謝無言的長劍下落之勢陡然停止。
謝卿辭問道:“怎麼了?是捅得地方不對麼?”
謝無言大略是照著心髒捅的……哦。
他問:“是不是給了謝天痛快,你不滿意?”
“不是!畫面血腥,好惡心。”清螢有點嫌棄。
她以前就不喜歡血漿特別多的歐美恐怖片,會覺得頭皮發麻很惡心。而穿越後,在自身安全情況下,清螢仍然下不了手殺人,更別提折磨凌遲。
謝卿辭並不介意方案被否決,他頷首表示理解。
也就是說穿腸剖肚這種路線不行。
“喜歡文戲?”
謝卿辭稍稍思索,又變出容如玉。
清螢看到大變活人,饒是夢境麻痺邏輯,也是一呆:“師姐?”
她的潛意識試圖圓場,讓她將思索重點放在其他方面。
她有些擔憂,師姐要被發現在悄悄幫助他們了麼?
可容如玉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因為自己好像在做夢……什麼來著?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腦子有點轉不動,不管想什麼事情,都仿佛隔了層朦朧的紗。
容如玉同樣表情木然,她手持天樞令,對準掌門一家三口,紋絲不動。
而掌門大義滅親的劇本還在上演,這次的主題是“謝天與外人商議殺死父親上位卻被識破,最終狗咬狗一嘴毛”。
而這一切的骯髒齷齪,都被容如玉以天樞令悄悄錄制下來,並實時轉播。
“嗯……”
這次沒有開膛破肚,清螢看的很入神。
不過謝卿辭覺得還是差了點什麼。
他琢磨了一下,又變出三丈高的水鏡,其上滾動著臨水茶室的實時追評。
他知道清螢很關心外界的風評,時不時就喜歡看看大家都在聊什麼。
所以……大家平時都在聊什麼?
謝卿辭從不關心外人,對天樞令的了解甚至比不上容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