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等你痊愈後便知道了。”謝卿辭輕聲道,“你會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這話有點土。
可她就是忍不住唇角上翹。
“好,那我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下來。”
待她笑完,謝卿辭也將陣法準備完畢。
“靜心沉氣,感知天地靈氣運轉。”
“嗯!”
清螢闔目,運轉體內靈力,第三個周天後,她果然感受到天地間暖融融的靈力流動。
“吸納融合。”謝卿辭平靜的聲音仿佛從天邊傳來。
祓邪典儀的具體流程兩人事先已演練許多遍,此刻配合起來並不生澀。
但痛苦遠超她的預計。
她的病在先天不足,在靈根有結,天生就是歪的,無論怎麼養護都是治標不治本,必須打碎重新梳理
。
而體現在現實,便是仿佛骨髓都要為那天地間的巨力攫取壓榨,每一寸血肉都在痛苦哀鳴。
清螢滿頭大汗,溫暖的功德祈福之力穩住了她的神魂,讓她得以保持清醒,以至於暈厥更像是一種恩賜。
忍耐,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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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螢清醒的意識拼命告訴她,此刻絕不能放棄,隻要堅持過去,生活便是一片坦途。
他們可以四方遊歷,行俠仗義。
也可在天穑安然養老,庇護一方。
他們可以細心品味探索,相愛的秘訣。
她會很幸福很幸福。
以前那麼多苦都吃了,現在這點痛還忍不住麼?
想到此處,清螢緊繃的軀體漸漸放松下來。
疼痛不可怕,真正難以忍受的,是孤獨與毫無期待的生活。
“沒事。”
她甚至抽出餘力安慰謝卿辭:“我堅強不堅強?”
從清螢發出第一聲痛哼起,謝卿辭表情便迅速冷了下來,此刻更是毫無笑意,即使聽到少女的安慰,也隻輕輕嗯了一聲。
“等到明天,一切就都好啦。”清螢輕聲道。
此刻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
黑夜煎熬。
不止是對她,亦是對他。
時間點點滴滴過去,疼痛被拉鋸得綿長,以至於清螢意識漸漸朦朧。
忽然!
謝卿辭表情變化,清螢亦是朦朧抬頭。
“結界被人攻擊了。”她艱難道,“採採和蘇木正在阻擋。”
“勿要分心。”謝卿辭淡淡,“村中無事。”
見謝卿辭表情淡然,清螢便也放下一半的心。
也是,蘇木如今已經覺醒,師兄又嚴密設下結界,無論如何,都能撐到他們了結祓邪之事。
但清螢心裡清楚,絕對是謝天在搗鬼,哪怕他本人沒來,也絕對在幕後推波助瀾。
怎麼根骨廢了,此人還能上蹿下跳?
屬實惡心到家。
等他們這邊處理完,就去把謝天骨灰都揚了!
*
天穑村中。
採採松了口氣,心中暗道:暫時算是抵擋住他們了。
旁邊的木苗安安靜靜,她知道蘇木這是將心神都放在維持結界上了。
能堅持住就行。
眼下看結界還算穩固,將那些兇悍賊子盡數擋在結界外。
採採轉身,顧不得問候蘇木,她快步在村中巡查,讓還在外遊離的村民都立即返回家中避難,以免在外被誤傷。
村外守護反擊交給神木大人,她則必須保證後方穩定,絕不能在內部崩潰。
這是她身為聖女的覺悟。
與此同時,結界外眾人也陷入僵局。
“謝卿辭加大了對功德之力的抽取。”老者在謝天耳邊聲音嘶啞,“他可真是憐惜他夫人。”
功德之力何其珍貴,常人得上一絲都愛如珍寶,倒是謝卿辭絲毫不吝嗇,盡數煉化為清螢灌頂。
謝天環顧形勢,嚴肅道:“先別管他,我們得在他出關前破解結界!”
此時他們已經發起偷襲,可惜天穑村反應迅速,以結界作為依託,由蘇木發起反擊。
他們圍攻了半個時辰,居然都未能進入。
老者道:“魘力已在侵蝕,再過一個時辰,便可破解結界。”
“一個時辰太久了!”謝天果斷道,“現在已經耗費了半時辰,誰也說不好謝卿辭什麼時候出來。”
“叔父,如今這樣不行。”謝天當機立斷,尋到秋成烈,明確建議道,“時間緊張,我們不能拖下去。”
秋成烈滿頭大汗:“我知道,可現
在能如何?!沒看到都已經死了三個人麼!”
他們這隻精英小隊的英勇毋庸置疑,大多數人都是抱著同歸於盡心態而來,因此在與蘇木第一波交戰中,便折損三人。
氣勢倒是尚可,但天穑村的難啃,眾人卻是感受到了。
“所有人集中一處,重點突破。”謝天勸說道,“如今這樣分散進攻,恰恰如了神木之意。”
“若是無法突破呢?”秋成烈道,“你看不出他們就是在拖時間麼!”
他居然還跟自己爭執。
謝天簡直要被自己這白痴叔父氣死,要麼堅持己見,立即鎮.壓一切不同意見,要麼權衡利弊選擇接受。
這樣拉扯爭執是最消耗士氣的做法。
這成事不足的廢物……
謝天隻恨自己未得神木,根骨仍未痊愈,不然他真想將這廢物叔父人頭斬落,接管指揮大權。
正如此痛恨,兩人忽然聽聞身後傳來嘶啞人聲。
“我有方法破解此結界。”
謝天回頭看去,隻見是名瘦弱青年:“我為天穑大長老之孫,我有能夠侵蝕神木的血珀,突圍之事交給我吧。”
老者嘟囔:“遺老遺少裡還是有能人的。”
秋成烈望著青年背影,眉心卻未舒展開。
“那等突圍進村,又該如何?”
秋成烈此時也意識到自己的權變不足,因此還未突破便已經開始憂慮了。
謝天冷冷道:“殺。”
“殺?殺誰?”秋成烈敏感道,“不是說好以阻礙擾亂墮修為主麼?你要直接刺殺他?”
“今晚行動,當然可以殺人。”
謝天冷冷道:“但隻殺天穑村民。”
“殺到謝卿辭不得不破關,不得不出手為止。”
秋成烈遲疑:“這些都是天穑幸存百姓,動手是不是……”
謝天以看傻子的眼光看他:“秋氏與歸古如今還有名聲可言?而且若是所有人都死了,消息自然傳不出去。”
秋成烈悚然。
對外甥的狠辣,有了新的認知。
謝天才不管秋成烈如何看他。
今日或許是他翻盤的唯一機會,他必須抓住。
神木之芽,謝卿辭的死劫,他要一並拿下!
殺人逼迫謝卿辭現身,是謝天方才突然冒出的靈感。
這個計策就連他本人,都越想越覺得妙。
哪怕謝卿辭當真冷血無情至極,受他庇佑的百姓無辜被屠戮,而他卻袖手旁觀,如此惡舉,亦會使其功德大損。
“他不是要功德之力為清螢灌頂麼?”
謝天冷漠嗓音裡難掩嗜血興奮:“我倒要看看,他謝卿辭準備如何。”
這是謝卿辭於情於理,都無從選擇的絕境。
第66章 情劫
天穑村內, 此時一片悽風苦雨。天色昏蒙蒙的,不是何處而來的鬼祟發出陰森尖銳之聲。
百姓們關門閉戶,與家人躲藏在一起, 隻聽到遙遠處傳來沉悶的轟隆之聲,以及村中巨木瘋狂生長的咔嚓聲響。
此刻神木全力催化,粗壯的枝幹連帶密葉如同木龍包住了全村建築。採採與神木同源,借此快速遊走全村, 檢查是否還有村民遺落在外。
還真讓她看見了一個六七歲模樣的男童, 小男孩臉上滿是淚水,瑟縮在一處牆角,嚇得不敢發聲。
“怎麼還不回家!”採採罕見沒了平日的溫柔, 斥責道,“不是強調許多遍,立刻回家中躲避麼?”
小男孩早便嚇傻了, 此刻見到活人方才痛哭:“仙子姐姐,天災、天災又要來了嗎?”
孩子言語中的尖銳恐懼深深刺痛了採採。
“不怕, 莫要亂想。”
可採採來不及過多安慰他,也沒時間幫他找回家的路, 她拽住小男孩,左右張望發現一戶人家,立刻拽開院牆上攀附的枝葉, 破門將小男孩送入。
“讓他在此暫避。”採採急促地說道。
大著膽子出來查看的男主人下意識接住男孩,盯著門結結巴巴道, “門……”
“無妨。”
採採拍了拍藤蔓, 藤蔓自然將木門破口保護嚴實。
一圈下來, 採採與蘇木溝通。
“全村檢查完畢, 皆有藤蔓防護。”
之所以要求村民全回家中躲避, 是因為神木可以將房屋當做一個個小據點,以藤蔓附著靈力,為其防護。
蘇木簡潔道:“嗯。”
採採知道蘇木此時交戰正烈,難以分神與自己交流,她不再糾纏,站在全村最高處的祭壇,隨時策應意外事故。
採採告訴自己,清螢姐姐正在療傷,他們這邊必須頂住。
她淺淺呼出氣,孩童尖銳恐懼的哭聲似乎還在她耳邊回蕩。
這裡是她來之不易的家,她是天穑的聖女。
她環顧四周,隻見巨木蔥茏沉默,堅定地捍衛結界,心中勇氣決意更盛。
百姓在這裡,神木大人也在這裡。
謝仙君還需兩個時辰方能趕回,在這段時間裡,她不會再退讓一步!
就在此時,她忽然感到自己心中的勇氣忽然猶如實質,接著如絲線被陡然抽離,成為一團融融的綠色光團,飄向村前。
綠光的漂離並沒有給她帶來痛苦,疑惑之餘,隻見村中有無邊無際的綠色光點同時升起,它們化作螢火光海,猶如流星落雨,一同飛向村前。
“這是……”
“這是百姓的祈願香火之力。”蘇木適時解釋道,“這些力量會注入結界。”
採採心中放松,想必這是謝仙君留下的後手。當人們的心願共鳴足夠強烈,並且高度一致時,便可化作香火起源之力,庇佑一方。
對此她先是驚喜,隨後又有些擔憂:“那清螢姐姐那裡,豈不是用不成了?”
關於治愈計劃,謝卿辭沒細說,主要溝通了要害處,
蘇木理智道:“百姓性命重要。”
也是,謝仙君既然留了這樣的布置,那他定然有自己的底氣,他們隻管將眼下敵人擊退。
天穑保衛戰,正式打響!
……
一刻。
兩刻。
採採在心中計算自己抵抗的時間,時間每流逝一分,她心中的希望就更多一分。
前方戰事還算順利,蘇木成功將所有敵人抵擋在結界外,採採見狀靈光一閃,以靈力擴大自己的嗓音,在村中鼓舞人心。
她想起自己在
清螢姐姐那裡學到的一些言語,聲音鏗鏘有力。
“我們不能後退,我們的身後就是父母妻子!”
“堅定信念!相信神木、相信仙君!”
“仙君正在浴血奮戰,我們要做的便是相信!”
不管她說的話百姓們有沒有全信,反正湧向結界的香火念力更多了。
那便有用!
採採受到振奮,更是努力起來。
村外。
謝天低聲道:“這天穑聖女,確實有些能耐。”
“什麼聖女,不過是埋在血珀中的人柱罷了,”瘦削青年冷笑道,“被墮修稍加收拾蠱惑人心,便真以為自己是名門貴族不成。”
謝天不動聲色:“兄臺準備如何出手?”
瘦削青年此時已來到最前線,同行的西岐修士正祭出各自靈寶,與神木枝杈打得天昏地暗。
“還請道友為我護法。”瘦削青年道。
“這是自然。”
謝天雖然修為沒有盡數恢復,但削減抵抗襲擊枝葉還是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