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回到包廂,薄涼禾一句話帶過王九禾的情況,蘇沉魚重新坐回位置,眾位對她的態度熱情許多,隨後有人提議,讓蘇沉魚彈奏一曲,想聽聽現場版。
蘇沉魚不好意思道:“可是……沒琴呀。”
一位老總道:“這裡還會缺古琴嗎?”
果然,幾分鍾後,就有服務員推來古琴和桌案,幾下將場地布置出來,蘇沉魚信手坐下,面朝眾位圈內大佬:“沉魚就獻醜了。”
不管是什麼身份的大佬,這個時候倒是大部分都有一樣的動作――好幾位拿出手機,打開視頻,對準蘇沉魚錄制。
錚――!
琴音響。
幾乎是瞬間,這些人心中的各種雜念不受控制地拋卻,所有心神盡皆沉浸在耳邊響起的泠泠琴音中。
那音色空靈清越,令人心曠神怡,被酒精侵蝕的大腦在這一刻仿佛得到洗滌,變是無比清醒。
著簡單衛衣、幹幹淨淨的女孩獨坐在暖白的燈光下,素手撥琴,撥的似乎不是琴弦,而是心弦,纏繞在他們心念中的弦,令他們如同蠱惑般地灼灼看著她。
一曲終了,半晌沒有人吱聲,四周寂靜一片,他們的心神還沉浸在這場琴音的洗滌中。
直到薄涼禾的掌聲響起,這才驚醒其他人。
“好!太好了!”
大佬們不吝誇獎,紛紛叫好,氣氛越來越火熱,幾位監制更是明確要了蘇沉魚的微信,說是要找她合作。
以柏淮之為首的三位導演倒是挺矜持,沒有說什麼,不過那位柏大導演卻是忽然道:“陪我下一局,怎麼樣?”
他說的是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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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興趣盎然地看著他倆。
見蘇沉魚點頭,柏淮之問:“你會什麼棋?”
“圍棋。”
頓時就有一位大佬道:“沉魚啊,柏導在圍棋上面,可是高手中的高手,曾經還是職業隊的選手,如果沒進圈,說不定已經進國家隊了,能和他來一局,輸了也不丟臉。”
“淮之,你這個段位,別欺負人家小姑娘。”
也有大佬壓蘇沉魚能贏的。
“沉魚琴彈得這麼棒,我倒覺得她的棋說不定也能給我們驚喜,淮之,你要是敗在小姑娘手裡,這臉可就丟大了。”
“沉魚,我話放在這裡,你要是能贏了柏導,我家這個代言,非你莫屬。”一位大佬激動道,他家有一個著名高級品牌,以往的代言人都是圈內一線,很難拿到。
聞言,薄涼禾笑得像隻狐狸:“楚總,這話大家伙兒可都聽到了,沉魚,加把勁兒,贏了柏導,不能讓楚總有食言的機會。”
楚總大氣揮手,瞪他:“我說過的話,什麼時候食言過?”
蘇沉魚回想薄涼禾給她介紹的這位楚總的情況,以及對方說的那個高級品牌代言,代言費應該不會少吧。
這麼看來,為了數量可觀的代言費,她得贏了這位柏大導演。
柏淮之:“……”他臉上被胡子覆蓋,看不出有什麼表情,但他的眉梢卻是極為輕巧的挑了下――他在蘇沉魚眼中看到一閃而過的戰意。
一瞬即逝。
有點意思。
他提出下一局也是被琴音影響,有幾分衝動在其中――到他這個段位,除了一些老棋友,實在難以找到可以博弈的對手。
蘇沉魚帶給他久違的棋逢對手的感覺――雖然他們還沒開始。
正式開始。
為體現紳士,柏淮之讓蘇沉魚先落子。
其他人圍著二人而站,或許他們不懂怎麼下圍棋,但是看著棋盤上的布局,也能看個大概。
他們在這裡下棋,被扶到休息室的王九發好端端的又摔了兩次,等到他的助理過來報告時,看到自家老板鼻青臉腫的模樣,都呆住了。
助理不敢細問,但他帶來的不是什麼好消息。
在王九發被打的那段時間裡,監控顯示,根本沒有男人進入洗手間。
“沒有?”王九發捂著流血的鼻子,不可置信。
助理頭皮發麻:“按照您所說,最有可能動手的,是那位在洗手意扶您起來的男士。”
王九發:“……”
“那人在哪!”
助理:“……已經走了。”
王九發喘著粗氣,仔細回想那人的臉,很普通的一張方臉,大概三十來歲。他確定自己沒有見過這張臉,他和他有什麼仇?
而且……如果真的是那男的打的他,打完不跑,還扶他起來?
王九發腦子嗡嗡的,助理觀察他的表情,小心翼翼提議:“要不,報警?”
“報個屁的警!”王九發沒好氣,一想到吃的這個悶虧,他就氣不順,讓助理繼續去查,把那個男的揪出來。
結果也是巧了,監控裡根本沒有那位男士,壓根找不到人!
“……”王九發一口氣沒上來,生生把自己氣暈了過去。
*
包廂裡鴉雀無聲,蘇沉魚和柏淮之面前的棋盤,棋子圍了一大半,他們已經下了一個多小時,剛開始大佬們以為他們很快就會下完,最多不過半個小時。
結果到現在都沒結束!
有大佬嚷著趕緊結束,不管他們倆廝殺得有多厲害,他們在旁邊看久了,累得慌啊。
柏淮之不為所動,他不動,蘇沉魚自然也不動。
其他人大概也清楚柏淮之的性格,後面不催了,開始說蘇沉魚能和他下這麼久,已經算贏了,發現依舊沒用,眼見時間越來越晚,人上了年紀,哪裡熬得住,有幾位大佬提前離場,留下一句“有結果了微信通知”走了。
此時,包廂裡加上下棋的兩位,還有兩人――薄涼禾和那位承諾蘇沉魚贏了柏淮之就給代言的楚總。
楚總拉了把椅子坐下,看著前方廝殺的兩人,搖搖頭道:“哪怕蘇沉魚贏不了,這個代言,我也會給她。”
薄涼禾喝了口水:“楚總,還沒到最後呢,你怎麼就確定她贏不了?”
“我雖然不會圍棋,但看得出,白棋快要被圍死了。”楚總看了他一眼,心想那是你的人,你當然要睜眼說瞎話。
“我倒不這麼認為,你看柏導眼神。”薄涼禾示意,那聲音悠然自得。
楚總看過去――棋盤上,就目前情況來看,黑棋明顯佔優勢,幾乎把白棋圍得水泄不通,然而柏淮之的眉心卻是緊緊擰起,眼神銳利,不見絲毫即將贏下的喜悅和輕松。
他像是陷入到某個進退兩難的地步。
反觀對面的蘇沉魚,安安靜靜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不過神態是放松的。
她很認真。
卻也很輕松。
哪怕自己似乎無路可走,也依舊輕松,並不驚慌。
楚總看了好一會兒,收回目光,由衷感嘆:“就衝這份心態,無人能及。”
閱過大半輩子的人,估計都做不到她這份淡然。
“楚總這麼高看?”要說薄涼禾心中不高興,那是假的。
他選擇的人,被眾多大佬認可,不僅僅代表蘇沉魚的優秀,也代表他的眼光,比他們毒辣,早早看中蘇沉魚。
“不高看不行啊。”楚總笑了起來,露出眼角的紋路,“這姑娘小小年紀,也不知道她家裡什麼人,才能把她培養成這般……”
話沒說完,薄涼禾冷笑一聲。
楚總:“?”
便聽薄涼禾淡淡道:“她的優秀,和她家人,毫無關系。”
楚總上道的不再說了。
終於,柏淮之落下他遲疑許久的一子,剛落下,就看到對面的女孩笑了,眼睛彎彎的如同一輪月牙,她軟軟地說:“柏導,您是不是給我放水了呀。”
柏淮之:“?”
“您這一子落下,我可就贏了哦。”蘇沉魚說。
柏淮之下意識道:“不可能。”
棋局之上,他已經將她的路堵死,她已經無路可走。
“這句話應該我說才對。”柏淮之道。
女孩抬起細白的手指,揉了揉滯悶的太陽穴――太久沒有這麼動腦,真是有點頭疼。
“喏,”她將捏起的白子落在一個柏淮之想都想不到的方位,“您看,您還有路嗎?”
柏淮之微怔,目光凝在棋盤上,久久無言。
“棋局如戰局,戰局之中,即使敵方擁有所有勝利的籌碼,即使己方身處死局,然一念之機,便可翻盤而起 ……棋局亦如是,隻要有足夠的耐心,死路中也能找出一條生路。柏導,我別的沒有,最多的就是耐心了。”蘇沉魚慢吞吞地說。
柏淮之將粘在棋局上的目光轉向蘇沉魚,眸光閃爍,繼而長長地舒了口氣。
“很好。”他點頭,“你贏了。”
蘇沉魚紅唇微彎,總算結束了――她屁股都坐僵了好嗎。
這是她第一次,下這麼久的棋。
――和狗皇帝下棋,她最多一個小時就輸。屢敗屢戰,屢戰屢敗。不過從一開始的半柱香,到最後能堅持半個時辰。
上次和韓青文下棋,連贏兩局後,讓她意識到,她之所以覺得自己下棋不行,是因為她下棋的對象一直是狗皇帝。
如果對手不是狗皇帝,她的棋藝應該還不錯吧。
這次和柏淮之的對弈,驗證了她心中對自己的猜想。
“精彩!”楚總站起來大力鼓掌。
蘇沉魚笑盈盈地看過去,胖乎乎面相親和的楚總在她眼裡已經不是人的形象,而是金幣的化身。
楚總:“……”
怎麼突然覺得背後有點發涼。
蘇沉魚本想對柏淮之意思意思地說一句承認,欲起身活動身體,不料這位滿臉絡腮的大導演目光灼灼地望著她,沉聲道:“再來一局!”
蘇沉魚臉一黑:“……”
來個鬼啊,又不是美人。
當本宮是你練級的神器啊。
第49章 綠茶四十九步
“柏導,你看看時間。”仿佛看到蘇沉魚那張乖巧面孔下的咆哮,薄涼禾笑著上前,“沉魚明天還有通告,你如果想再繼續和沉魚切磋,加個微信,以後有機會約不就行了?”
柏淮之被說動了,迅速加了蘇沉魚的微信。
服務員過來要收棋盤,柏淮之制止,他依舊坐在凳子上,目光看著棋盤不動,揮手道:“你們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