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真不在意,他便是提了,她也不會就在意了。
“三爺,你……不高興?”晚間時分,在兩個人都上了榻後,顧穗兒窩在他懷裡這麼問。
她感覺到他不高興了,卻並不知道為什麼。
“沒什麼。”蕭珩閉上眼睛,啞聲道。
來日方長,他這麼對自己說。
那左秀妍自從住進了睿定侯府,便和蕭槿同吃同住同讀書的,兩個人好不親密,幾乎是無話不談無事不說了。
原來這蕭槿自小和幾位兄長廝混得多,小時候更是喜歡和蕭珩身邊的侍衛江錚玩耍,及到長大了,家裡早早地給蕭槿訂下親事。
蕭槿初時並不覺得,後來時間長了,慢慢地品出滋味來了,多少有點那意思。
可是家裡人豈能讓她走這歪路,自然是早早遏制了。
蕭槿便是想法設法地要和江錚多相處,她之前求著蕭珩去桂園,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為著那江錚去的,因為隻有跟著蕭珩出門,她才有機會更多地和江錚接觸。
果不其然,當時蕭珩是讓江錚護送著她的,這可是給了她便利之機。
後來她想送江錚一個什麼,無奈自己實在是做不出什麼,便幹脆借了顧穗兒的手帕。
隻可惜,送了後就覺得自己傻透了。
特別是那日在江錚房中看到手帕,當時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也是從那之後,她就生了疑心病,隻是不敢說罷了。
偏生江錚又被遠遠地調出燕京城了,以後幾乎是沒機會再見,為了這事兒,其實心裡對顧穗兒多少有些不滿,想著若是你能瞞下這事兒,江錚豈會被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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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裡不滿,也不好當面說,也是苦悶得很,這些心事也無處可訴說,如今遇到了左秀妍,恰恰好可以傾訴一番,左秀妍能言會道,把她好一番安慰,蕭槿認為左秀妍是她最要好的閨中好友了。
而這左秀妍性情溫柔,待人和善,便是對底下人,也都是以禮相待,出手頗為闊綽,慢慢地大家都知道這位左姑娘人好,睿定侯府上下交口誇贊。
顧穗兒終於把要送給左秀妍的荷包做出來了,用了和蕭珩荷包同色的絲線,樣式也頗為相近,隻不過送給左秀妍的荷包繡的是幾片荷花。
這一日外面飄著大雪,顧穗兒喂飽了阿宸,知道左秀妍和蕭槿都在大少奶奶那邊玩兒,便匆忙過去,進屋的時候隻見蕭槿陸青怡左秀妍並兩位少奶奶都在,正在那裡玩飛花令。
顧穗兒上前,規規矩矩地拜見了,之後才說起來意:“之前是給幾位姑娘和兩位少奶奶繡過東西的,如今想起來,恰好有空,便給左姑娘繡了一個荷包,希望左姑娘別嫌棄。”
說著,將那荷包奉上。
蕭槿見了,卻是記起來蕭珩腰間仿佛有一個。
因為蕭珩從來不戴零碎玩意兒的,突然多掛了一個,就特別顯眼。
“這個和我三哥腰上掛的那個很像啊!”蕭槿剛才飛花令輸了,正端起溫熱的黃酒往嘴裡悶,見了這荷包忍不住驚奇地這麼道。
“哦,是嗎?”左秀妍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顧穗兒:“三爺好像頗為珍愛那荷包,每日都是戴著的,我瞧那樣子也實在是好看,竟是你做的?”
顧穗兒忙道:“是奴婢做的。”
左秀妍笑了笑:“不曾想,你還有這等本事。”
說著間,取過來顧穗兒手裡的荷包,攤在手裡仔細地看。
隻見小小的一個荷包,實在是少見的精致好看,讓人愛不釋手的,掛在腰上,拿在手裡,都平添了幾分侯門女兒精雕細琢養尊處優的氣息。
左秀妍再次瞟了眼顧穗兒,這才點頭說:“好看,好看得很。”
旁邊大少奶奶笑道:“她是個心靈手巧的,這也就罷了,最難能可貴的是,做事細心,你瞧,知道沒送過你什麼,巴巴地繡了這荷包來。”
二少奶奶掩唇,也跟著笑道:“是了,我們心裡委屈著呢,怎麼不送給我們,偏偏送左姑娘,還是那麼好看的。”
二少奶奶說這話,自然是故意打趣的,她對顧穗兒頗為照料,也不是那小肚雞腸之人,不會計較這個的。
然而顧穗兒卻是很不好意思,頗為認真地辯解道:“二少奶奶,你若喜歡荷包,那我再給你繡一個其他花樣的。”
二少奶奶的荷包,自然是不能和蕭珩的一個樣式了。
二少奶奶看她那努力辯解的樣子,一時忍不住笑了,大少奶奶忙過來道:“你聽她胡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還能不明白她,逗你玩兒呢!”
她這一說,陸青怡和蕭槿也都笑了。
這邊大家樂成一團,左秀妍從旁抿唇,捏著那荷包,笑著道:“這麼好的荷包,那我收下了。對了,我們在玩飛花令,你和我們一起玩吧。”
“左姑娘,這可不行的,我也不認識幾個字,哪能玩得了這個,再說我不能喝酒的。”
“為什麼啊?”
“我喂著奶,不能沾酒。”
大少奶奶見此,笑著道:“左姑娘是沒出閣的女孩兒,自然不懂這些,不過穗兒,就算你識字不多,好歹也跟著我們玩玩,本來大家也不是正兒八經的要比什麼,就是逗個樂子。你不能喝酒,以茶代酒就是了。”
大少奶奶話說到這份上了,顧穗兒也隻能是坐下來,陪著幾位姑娘並少奶奶玩飛花令。
這飛花令是要對各樣詩詞張口既來的,顧穗兒雖然學得並不多,不過她記性好,之前蕭珩教的那些詩詞,還有陸青怡讓自己背的,她都記下來了。
如今闲來無事,她還會翻翻,靠著自己背下來的記憶和那上面的字對照,慢慢地把大部分字也都認下來了。
現在行這飛花令,她開始時反應不及,著實喝了幾杯罰茶,讓大家好生笑話了幾句,後來慢慢地上道了,竟也能對上來了。
一直到了這一輪,輪到她時,是需第五個字帶花,她脫口而出“短焰剔殘花,夜久邊聲寂”。
這是蕭珩讓她背的一首詩,雖然是刀光劍影的邊塞詩,但裡面好歹帶著花的,且恰好是第五個字。
而她後面緊接著就是左秀妍了。
左秀妍聽到顧穗兒這詩時,卻是心裡狠狠一沉。
因為現在飛花令已經是第七輪了,這個時候大家都有些才思枯竭,畢竟熟知的詩詞都已經用過了,便不能再用。
她看出顧穗兒讀書不多,便想著她必然是對不上,已經在心裡事先準備好了一首第五個字為花的詩句了。
可是偏偏,顧穗兒說上來了。
她在這一刻腦袋裡一片空白,她完全無法去想一句符合第六個字帶花這個條件的詩了。
她是真沒想到顧穗兒能對上來。
這時候在場所有的人都在注視著她。
她嘴唇動了幾下,卻說不上來。
蕭槿雖然和她要好,可卻是個直性子,直性子的人便不太懂得別人難處,所以蕭槿見她這樣,忍不住喊道:“一,二,三!好啦,秀妍沒有說上來,罰酒一杯!”
左秀妍臉上瞬間燒了起來。
她沒想到,區區一個飛花令,她竟然敗在了顧穗兒手上。
不過仔細地想想剛才的詩,她忽然覺得不對勁了。
她也是飽讀詩書的,可是根本沒聽說過這個詩,這真的不是顧穗兒隨便編撰出來應付的嗎?
須知那些金戈鐵馬的邊塞詩,素來不為閨閣女兒家所喜,更何況這一首是當代不太出名的一位大將軍所作,那更是生僻到了犄角旮旯一般人根本不知道的。
於是她原本打算拿起酒杯來喝的手頓住了:“這個詩出自何處,又是何人所作?”
當她這麼說的時候,她看到顧穗兒愣了下。
就是這個神情,她頓時篤定了。
這個詩,怕是有些貓膩?
捏著酒杯,她垂眼,隱下眸中的興奮,清清淡淡地道:“這麼好的一句詩,也是我孤陋寡聞了,竟沒聽說過呢。”
第66章
左秀妍這話一出,在場的其他人也有些疑惑了。
這首詩,她們也沒聽說過。
面面相覷間,她們都感覺到了彼此的懷疑。
最後到底是陸青怡出口問道:“穗兒,這首詩你是在哪裡看到的?”
她是教過顧穗兒的,當然希望顧穗兒出息,也不忍心看她有什麼難堪。
她這一問,兩位少奶奶並蕭槿的目光都落在了顧穗兒身上。
顧穗兒心裡也有片刻的疑惑,她想著左姑娘那麼有才華的人,怎麼會錯呢,那一定是自己錯了。
可是仔細一想,沒有錯的啊,這首詩就是蕭珩教給自己的。
他當時還是一字一字念給自己聽的。
於是她終於還是為自己解釋道:“陸姑娘,你還記得嗎,之前三少爺讓我背過一本詩集,就是那本《劍寒耀九州》上面的,說是裡面都是收錄的前朝詩集,我剛說的那句,就出自那本詩集。”
旁邊的左秀妍立即反駁:“怎麼可能,這本《劍寒耀九州》我雖然沒看過,但是前朝幾乎所有的詩我都讀過,絕對沒有這一句!”
她聲音透著尖銳,顧穗兒便有些忐忑了,她輕輕咬唇,讓了一步:“左姑娘既這麼說了,那自然沒錯的,想必這首詩不是前朝的吧,也許是當朝的……”
“當朝詩人新作,我也幾乎都讀過,從未聽過如此佳句!”
一句話,左秀妍算是和顧穗兒槓上了。
她輸了,沒有接上這飛花令,但是她覺得這並不怪自己。
她覺得這是顧穗兒打亂了她的步子。
旁邊的兩位少奶奶和陸青怡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本來就是玩的,至於麼,這麼追根究底,顧穗兒本來就是進了侯府才認字的,你何必非和她較真
她能對上來就很好了,再說她那一句詩細細品讀還是很有韻味的,怎麼就不算了?
“這首詩,做得還是不錯的,便不是什麼名人之作,也算是當代佳句了。”大少奶奶為顧穗兒說話。
“確實不錯的,細細品讀下,短焰剔殘花,夜久邊聲寂,這裡面那個‘久’和‘寂’字用的尤其好。”二少奶奶也跟著附和自己嫂子。
蕭槿聽了,卻是道:“不管這首詩好不好,總得有個出處,沒有出處就是穗兒犯規,那應該罰酒的就是穗兒!”
說著間,她問穗兒:“穗兒,你有什麼證據嗎?”
以前她是叫顧穗兒小嫂嫂的,不過如今自然不叫了。
顧穗兒低頭,想了想道:“也沒什麼證據,我也記不清了,應該是我記錯了。”
旁邊兩位少奶奶不想因為這個惹出麻煩,便笑道:“罷了,也不是什麼要緊,本來就是玩,何必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