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鞅沒有說話的話咽了下去,轉身從龍禁衛手中接過披風,然後披在了顧如玖的身上。
顧如玖低頭看著對方用白皙的手指給披風打上一個結,怔忪道:“謝謝。”
“走吧。”晉鞅體貼的笑了笑,然後舉步往前走。
胡雲旗已經提到嗓子眼的氣不上不下的噎得有些難受,忍不住在心裡抓狂:陛下,話都到嘴邊了,你倒是說下去啊!
平日裡您不是理智冷靜,果斷決絕嗎,怎麼到了這會兒,偏偏就優柔寡斷了?
胡雲旗內心的咆哮晉鞅是聽不見的,現在的他隻是一邊糾結著,一邊要保證不碰到小師妹又要保證她不摔跤的心態,小心翼翼一步一挪的往泰和別宮主殿走去。
跟厭棄的人走在一起,即便是幾步路,也會覺得難以忍受,可是與喜歡的人在一起,即便是再崎嶇再長的路,也隻會覺得太短。在看到泰和宮主殿的時候,晉鞅心中隱隱有些失望。
他與久久雖然有機會在康泉宮見面,但是兩人並沒有多少私下裡說話的機會,像今天這樣的機會是少之又少,所以他才格外的珍惜。
不過再舍不得,再心有不甘,他還是擔心久久因為吹山風生病。相處的機會以後還有,但若是久久生病,受苦的卻是久久。
“太後,陛下回來了。”劉姑姑在周太後耳邊輕聲道,“與陛下同行的還有長顏縣主。”
“我知道了,”周太後點了點頭,遠遠就瞧著晉鞅與顧如玖一前一後的從外面回來,轉頭對陪坐在身邊的幾位夫人道,“今日諸位陪哀家來泰和別宮玩樂,哀家甚是感激,所以特讓御膳房的大廚們備下膳食,請諸位夫人品嘗一番。”
諸位夫人聞言,紛紛稱好,心下確是想,太後這是要觀察各家貴女們用餐儀態麼?
太後真實用意大家並不知道,不過膳食確實準備得十分豐盛,便是被各種精致菜餚養刁了嘴的大世家們也挑不出錯來。
席間大家發現,周太後似乎並沒有刻意觀察過哪家姑娘的用餐禮儀,仿佛真的隻是邀請大家用膳食,並沒有其他的用意。
一頓膳食用完,太後便邀請女眷們品茶,而各家二郎們就開始比劍術與弓箭。
不過好在世家公子們都很會做人,比賽一直秉持著點到為止的風格,雖然有輸贏,但還都維持著雙方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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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有幾家新貴顯得更外賣力,拼勁兒十足,也拿了不錯的名次。
最後弓箭最出彩的是李懷谷,劍術最出彩的是楊垂文,這兩人都是世家公子中的代表。
看完全程的晉鞅誇獎了二人幾句,又讓人送上比賽的彩頭,頓時整個現場的氣氛都跟著熱鬧起來。
樂師們彈奏著曲子,有些性格比較狂放的,已經跟著曲調跳起舞來,贏得不少人的贊揚聲。
“久久要去麼?”楊氏看著那些跳來跳去的男男女女,小聲問道,“我見好幾個與你交好的姑娘都在跳舞呢。”
顧如玖搖了搖頭,“不了。”
大嫂沒了,她雖不用整日披麻戴孝,但是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又唱又跳。
知道她在想什麼,楊氏也沒有再勸,隻是道:“不去也好,就陪我說說話。”
“那母親想說什麼?”顧如玖放下茶杯,看著楊氏。
“比如說……”楊氏朝人群中抬了抬下巴,“你覺得楊家兒郎怎麼樣?”
“楊表哥?”顧如玖想起仁厚的楊文霽,點頭道,“挺好的。”
“我說的不是他,是楊國公家的公子,”楊氏仔細觀察著顧如玖臉上的表情,
“你覺得他怎麼樣?”
“他……”顧如玖朝人群中看去,此事楊垂文正與幾個公子彎腰伸胳膊跳舞,或許是因為他長得格外好看,所以在人群中非常顯眼,“不怎麼了解。不過相貌挺出眾。”
她隱約猜到一點母親的意思,隻是在她眼裡,楊垂文隻是一個儀態不錯的美少年,她完全沒有想與對方成親這種事。
聽女兒這麼說,就知道女兒對楊家兒郎沒什麼心思,於是楊氏便道:“我知道了,幾日後楊國公家的茶會,你可要去?”
顧如玖搖頭:“不了,我在家陪陪大哥。”
楊氏聞言摸了摸她的肩膀,嘆息了一聲。
在晉鞅看來,京城中的男女比錦州男女心胸更為開闊,在男女忌諱之事上,也沒有那麼多講究。或許是因為世家女兒們都很金貴,所以才會養成如此風氣。
他沉默的看著那些跳舞的男男女女,見到楊垂文跳舞時,不小心與幾位姑娘有肢體接觸,忍不住想,這樣的風流人物,哪裡配得上久久?
“陛下?”周太後見晉鞅一直盯著別人跳舞,以為他也有興趣,“陛下若是喜歡就去吧,今日君臣同樂,沒有那麼多的規矩。”
晉鞅朝周太後笑著搖了搖頭,端起茶杯輕啜一口:“我看著就好。”
周太後以為他是因為身體的原因才不去,心裡有些難受,扭頭在劉姑姑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劉姑姑?”顧如玖見劉姑姑過來,疑惑的放下茶杯,“姑姑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還請縣主原諒奴婢擾您雅性,”劉姑姑朝顧如玖行禮道,“太後請您過去陪她說說話,還請縣主賞臉。”
楊氏朝顧如玖點了點頭。
顧如玖回禮道:“不敢,陪太後是臣女的榮幸。”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擺,便跟在劉姑姑身後朝太後坐的方向走去。
“久久,來坐這裡,”周太後讓劉姑姑在自己身邊搭了椅子,讓顧如玖陪坐在自己身邊。待顧如玖坐下後,語帶關切道,“你怎麼瘦了這麼多,可是近來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可能是因為最近長高了些的緣故,”顧如玖摸了摸臉,朝周太後擠出一個笑臉,見她眼中滿是關切,低下頭道,“家中出了這種事,大哥整個人幾乎快要崩潰,我總擔心他會做傻事。”
“你這孩子心思怎麼變得這麼重,”周太後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臉頰,“之瑀是顧家兒郎,即便現在難受,但也不會做傻事的。你現在正是長身子的時候,整日這麼耗費心神,對身體可不好。”
“姑母說得這些,久久都明白……”顧如玖接過宮女呈上來的茶杯,苦笑道,“可是原本圓滿的家裡,少了一個活生生的人,我心裡總是難受的。”
周太後把一碟糕點放到她面前:“這是我特意讓御廚給你做的,嘗嘗吧。”
“謝謝姑母,”顧如玖捻了一塊放進嘴裡,隻是這塊糕點還沒咽下去,下面就傳來喧哗聲。
她喝了口水,咽下嘴裡的糕點,便驚訝的朝喧鬧處望去。
今日還是太後千秋,又有這麼多人在場,誰會糊塗得在這種場合上鬧事。
“你走開!”吳冬芸氣惱的推開司馬香,面紅耳赤的看著自己被撕裂的裙擺,“假惺惺的模樣做給誰看?”
“吳姑娘,我很抱歉,”司馬香落落大方的朝吳冬芸屈膝一禮,“若是你不介意,我陪你去後面換一身衣服。”
她沒有說自己不是故意,也沒有解釋,但是這番舉止放在別人眼裡,卻像是吳冬芸在無理取鬧,而司馬香在理智冷靜的處理問題。
“呵,你陪我去,誰知道若是我跟你一塊兒去了,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吳冬芸冷笑一聲,把聲音壓低,低到隻有她們兩人能聽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弄破我的裙角,然後等我動肝火嗎?”
司馬香眼皮顫了顫,沒有說話。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吳冬芸脾氣火辣,說話做事不留人臉面,但不代表我腦子不好,”吳冬芸抬了抬下巴,朝皇帝坐著的方向望了一眼,“想借著我在皇室面前露臉,也要看看自己是誰。我若是有個秋後即將處斬的兄長,這會兒就老老實實待在家裡,哪兒都沒臉去。”
“吳姑娘,不小心弄破你的裙子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但請你不要辱沒我的家人。”司馬香提高音量道。
“瞧瞧這種手段,”吳冬芸不屑笑道,“你好歹也是司馬家的姑娘,用這種方法也不嫌丟了家族顏面?司馬家幾百年盛名,恐怕就毀在你這一家子人手裡了。”
司馬香緊咬下唇,一雙美目沉沉的看著司吳冬芸沒有說話。
“偏僻地方來的就是偏僻地方來的,即便是披著司馬家的皮,也做不到司馬家的氣度,”吳冬芸冷哼道,“就你這點手段,我還看不上眼。”
說完,也不看司馬香的臉色,拎著裙擺就走開。
有了這場鬧劇,原本還在跳舞的男男女女也樂不下去了,於是三三兩兩的坐回了位置上。
司馬香藏在袖子裡的手緊緊的攥著,直到指甲刺破掌心,她才慢慢松開手,回頭朝司馬家大太太坐的方向看去。
司馬家大太太面上帶著笑,看不出喜怒,隻不過她此時正偏頭與身邊一位夫人說話,看也未看司馬香一樣。
周太後看完這場鬧劇,低頭小聲對顧如玖道:“久久,你要記著一個道理。真正聰明的人要學會看戲,不要去做那演戲的人。”
顧如玖淺笑著點頭。
“這個姑娘可惜了,雖然有幾分機敏,可是養在司馬家三房,算是養廢了,”周太後搖了搖頭,“好好一個女兒,不想著教養她心胸儀態,反而讓她小小年紀便有這般*手段,實在不像是世家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