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太妃念叨著有鬼也好,說著不是她幹的也罷,既然皇後娘娘說過孫太妃是邪風入體,那孫太妃娘娘就隻能是受寒傷神,他連一個不該說的話都不能說。
“有勞太醫了,”顧如玖道,“來人,送太醫出去。”
太醫朝屋內再行一禮後,才轉身退了出去。
“白公公,留步,留步,”太醫朝白賢拱了拱手,“下官自己回去就好。”他看了眼外面的大雨,可不敢讓這位天子近侍淋到雨了。
“那您慢走,”白賢朝太醫作揖道,“大人是個聰明人,定能官運亨通,飛黃騰達,福澤子孫。”
聽到“子孫”二字,太醫背脊一僵,再度朝著白賢連連作揖,“謝白公公吉言,本宮一定牢記。”
“嗯。”白賢滿意的點頭,目送太醫在小太監的護送下離開,才轉身回到內殿。
再次踏入孫太妃寢殿,顧如玖見孫太妃已經喝了藥睡下,隻是面色仍舊有些白,看起來睡得很不安穩,她吩咐靜安宮的人好好伺候,才走出屋子。
“既然孫太妃無礙,哀家就回去了。”周太後登上馬車離開前,拍了拍顧如玖的手,“你也早些回去歇著,這會兒都快三更了。”
“母後放心,”顧如玖湊到她的耳邊,小聲道,“大不了明早起晚些罷了。”
“你啊,”周太後無奈的用食指點了點她的額頭,“幸好做了哀家的兒媳,若是遇到惡婆婆,可有你的苦頭吃。”
顧如玖笑眯眯的道:“所以我這個樣子,也是您這個婆婆給慣出來的。”
“若單單是我,可慣不出來,”太後笑盈盈的登上馬車,轉頭對顧如玖道,“快回去吧。”
免得皇上久等。
有錢太妃在,周太後沒有說這句話,但是她卻可以肯定,久久不在,皇帝這會兒肯定也沒睡著。
“娘娘與太後的感情真好,”等太後離開後,錢太妃感慨道,“娘娘果真好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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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太妃娘娘吉言,”顧如玖站在屋檐下,見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一些,便道:“本宮也該回去了。”
“恭送皇後娘娘。”錢太妃客氣的福了福。
顧如玖回了一禮,扶著秋羅的手坐進馬車,馬車調頭時,她伸手撩起窗簾,看到錢太妃面無表情的站著,就像是宮中用上等材料做的布偶,精致又毫無活力。
靜安宮再度恢復寂靜,躺在床上的孫太妃突然睜開眼睛,盯著帳頂看了一眼,翻了一個身繼續沉沉睡去。
“何明,皇後回來了嗎?”晉鞅聽到外面有動靜傳來,從床上坐起身,問守在外面的何明。
“回陛下,方才是禁衛軍巡邏隊路過,皇後娘娘尚未歸來。”何明小聲答道。
晉鞅躺回被子裡,察覺到被子沒有蓋好,又把被子拉到下巴處,然後盯著紗帳發呆。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外面又傳來的動靜,他再度坐起身,還沒開口喚何明,就見顧如玖從門外走了進來。
晉鞅呆呆的看著,忽然一陣風起,她披散著的長發隨風而動,袖擺與青絲纏繞在一起,竟有種說不出的魅惑之感。
“宸君還沒睡?”顧如玖走到床沿邊坐下,撩開晉鞅臉頰邊的頭發,彎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等我,我把衣服換了。”
伸手摸了摸被親過的地方,晉鞅往裡面躺了躺,把自己睡著暖乎乎的地方讓出來,等著顧如玖躺進來。
脫去外面被雨水打湿的外袍,連裡衣也換了,才走到龍床邊躺下。暖烘烘的被窩讓她舒服的呼出一口氣。
“孫太妃出了什麼事?”晉鞅把她摟進懷裡,閉著眼打了個哈欠。
“能有什麼事,心裡有鬼,”貼著晉鞅的胸口,顧如玖困倦道,“又或者是裝神弄鬼。”
聽出她話語中的疲倦,晉鞅拍了拍她的後背:“睡吧,什麼事等明天再說。”
“嗯。”顧如玖含糊的應了聲,不一會兒,晉鞅聽到自己懷中傳來久久綿長的呼吸聲。
伸長手小心的替她後背的被子壓實,晉鞅也閉上眼睡去。
天剛露出魚肚白,何明就醒了過來,洗漱幹淨後,他領著太監到了紫宸殿外間,聽到裡面傳出聲響,他才帶著人走進去。
一進內室,他就看到皇上正躬著腰,赤著腳從床上爬下來。見到他們進來,皇上也沒顧著形象,而是把手指放在嘴邊,做了一個讓他們小聲點的動作。
何明忙揮手示意身後的太監都小點聲,然後他就看到皇上放下床帳,把皇後的睡顏掩藏在了床帳後面。
堂堂帝王之尊,竟跟小偷似的縮手縮腳的洗漱,最後還穿著襪子,拎著鞋子出了內室才穿上。
“叫紫宸殿伺候的人都小心些,不可擾到皇後休息,”晉鞅眨了眨有些幹澀的雙眼,對何明道,“你留下伺候。”
“是。”何明躬身,見皇上乘坐上御輦後,才慢慢站直身子。
他的徒弟何福湊到他跟前,小聲道:“師傅,陛下對皇後娘娘真好,便是民間那些夫妻,也比不上陛下待皇後娘娘半分呢。”
“住口,誰給你的膽子議論陛下與皇後娘娘的私事,不要命了?!”何明沉下臉怒斥道,“自己下去領五個板子,別說咱家這個師傅沒有教你,在宮裡伺候的太監,最重要的就是嘴緊忠誠,若是連這個都做不到,你也別做咱家的徒弟了。”
“徒弟一時忘形,師傅別惱,”何福也是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用何明催促,當即便往慎行司領板子去了。
何明看了眼四周其他伺候的宮人,壓低聲音道:“你們一個個都小心些,若是吵到皇後,也就不用在紫宸殿伺候了。”
宮侍們沉默的行禮,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見狀何明滿意的點了點頭,才踱著步子走出外殿。他站在玉石階上,看著朝陽從東方升起,腦子卻想起了關在私牢中祁連說的那些話。
皇上待皇後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
若是一個人能把戲做到這個地步,即便是假意也變成真心了吧?
何明又想起皇後笑著跟皇上說話的樣子,忍不住搖了搖頭,真心也好,假意也罷,這都不是他一個太監該去考慮的問題。
楊國公府,楊夫人翻看著京城閨秀們的名冊,翻到最後嘆了一口氣,對身邊的小姑子道:“上面的女子各個都好,我也不知道求娶哪一家姑娘好。”
胡太太笑著道:“這種事情,還是要由孩子自己也看一眼好,畢竟是要一起過一輩子的人,若是他自己不滿意,到了最後豈不是要成為怨偶?”
“我也知道是這個理,可是……”楊夫人嘆息一聲,勉強笑著道,“垂文那孩子,近來精神一直不太好,哪會看這些名冊。”
她知道自己孩子喜歡顧家二姑娘,可是婚姻講究緣分,哪能強求?更何況現在顧二姑娘已經成了皇後,聽說頗受陛下愛重,他們楊家現在不僅不能提顧家二姑娘,連想都不能想。
胡太太知道楊夫人為何發愁,隻是事情涉及皇後,她也隻能裝作不知:“垂文還年輕,待有了喜歡的姑娘,就好了。”
“希望如此吧。”楊夫人苦笑,若早知道會這樣,她當初真不該讓小姑子幫著他們家去提親,若是沒有這一遭事,垂文也不會徒添這麼多妄想。
姑嫂間正說著,就見楊垂文走了進來。胡太太見侄兒似乎清減了些,不過精神倒還好。
“見過母親,姑母,”楊垂文進門後,朝先向二人行了禮。
“垂文來了,快坐。”楊夫人滿臉笑容的讓楊垂文坐下,然後道,“我正跟你姑母談起你的親事……”
“母親,兒子準備明年開春參加朝廷的科舉,所以無心考慮此事。”楊垂文朝楊夫人拱手道,“希望母親能夠諒解兒子。”
“垂文,這事不是我諒解不諒解,而是皇家能不能諒解我們,”楊夫人無奈道,“你一日不成婚,我們當初向顧家求親的事就會成為皇上的心頭刺。你才華無限,滿腔抱負,不要為了這件事,影響了你的前途。”
楊夫人心裡清楚,皇家肯定是知道他們楊家曾向顧家求親一事的,不然皇上又怎麼會讓小姑做這個媒人。
楊垂文聽完楊夫人的話,沉默的坐著,一言不發。
見他這樣,楊夫人又急又氣,轉頭看向胡太太,希望她能幫著自己開導開導。
“垂文,姑母跟你說幾句,你別嫌姑母多事,”胡太太也極為心疼這個侄兒,見他這樣,哪會事不關己的坐著,見楊夫人使了眼色,她就開口了:“今日關上門來,我也不怕別人聽見。你與那位不過見過幾次面,怎麼就記掛上了呢?”
“姑母,”楊垂文苦笑道,“又怎會隻是幾面,以往京城很多聚會場合上,我都能見到她。”
“你!”胡太太驚訝的看著他,半晌才道:“怎麼會這樣呢?”
“她笑起來的時候,格外好看,隻要看到她那兩個淺淺的小酒窩,我便什麼煩心事都沒有了,”楊垂文低頭苦笑一聲,“從她十三歲那年開始,我就在想,怎麼把她娶回家,要如何對她好,怎麼與她相處,讓她過舒心日子。”
“可你為什麼不早說呢,”胡太太心疼的看著侄兒,“若是你早些開口,也許……也許……”
也許什麼呢,胡太太沒法繼續說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