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娘娘,”顧如玖站起身,一字一頓道,“今日之事,你把他們全部忘在腦後,知道嗎?”
“皇後娘娘,我明白,”魏太妃起身朝她福了福,“我還知道一些秘聞,這些秘聞對您跟皇上一定有用。隻要你們願意放我叔父一命,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行了。”顧如玖抬起手,深吸了一口氣,“這些話我會轉達給陛下的,你先回寢宮吧。”
皇子之死,林妃冤案,後宮妃嫔相互傾軋,這一件件一樁樁,禍事的源頭就在先帝身上。身為帝王,竟然以搶兄弟心愛女子為榮,這本性得有多惡心,才能做得出這種事來?
兩日後,趙進通敵賣國一案查清,趙進乃是被魏亭誣告,晉鞅念在魏亭往日勞苦功高,隻奪去了他的烏紗,收回了先帝賜給他的宅子,並沒有要他的性命。
其他原本依附司馬家的官員見到這個情況,先是松了一口氣,又覺得全身充滿了幹淨。看來皇上並不打算全部清算司馬一系的官員,看來他們日後隻要忠君愛民,還是有升遷機會的。
心口上的大山被移走,朝堂上的氣氛頓時便好了很多,至少言官們又敢跳出來上蹿下跳了。
言官們向來喜歡好名聲,什麼忠君愛國,什麼不畏強權,隻要能有好名聲的事情,他們都會插上一腳。當然,這其中也不乏真心為國為民之人。但是不管是哪一種,對於他們這種直諫的行為,都很考驗皇帝的耐心。
先帝在位時,因為不愛打理朝政,所以不少言官又是直諫又是以頭搶地的,隻可惜這種行為對先帝完全沒用,他該怎麼玩就怎麼玩,於是他死後的谥號與廟號,聽起來都不太那麼像明君的樣子。
言官們本以為新帝登基後,必然不像先帝那樣了。結果他們隻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結尾。新帝登基後,確實不像先帝在位時那般昏庸,親政後更是勤政愛民,頗有建樹。
可是這位他不走尋常路啊,言官再跳腳,再以死相逼,這位都不會動怒,反而淡定的看著。等到下次上朝,言官還想再多說,當今就會找出一堆這位言官的黑歷史,把他弄得名聲掃地,斯文不再。
要說當今不愛聽忠臣良言,那也不是,有些時候他還是會積極採納的。所以這也導致言官們的心情猶如坐雲霄飛車,一時好一時壞。
今天言官要直諫的是關於皇後住在紫宸殿這件事,雖然這是皇上的私事,但是在言官看來,皇帝的家事亦是國事,他們說上幾句也是無妨。
“陛下,皇後進宮三月有餘,至今仍住在紫宸殿中,微臣以為,此舉不合祖宗規矩,”言官甲痛心疾首道,“還請皇上不要沉迷於男女之事,讓皇後遷出紫宸殿。”
站在他旁邊的官員抬頭看了看皇上的臉色,默默無言的挪動著小碎步,離這位言官遠了一點點。
你說這種事情,沒事提出來幹什麼?沒見李相張相都沒有開過口嗎,你一個小小的言官,是有多想不開,才對陛下的私事指手畫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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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你想青史留名,也不該挑著這件事來諫言啊?
難道史書上記載一筆,德隆某年某月,某言官因讓皇帝皇後分居而引得皇上大怒,被皇上奪去烏紗帽雲雲,很光榮?
讓後世看了,也隻會覺得這言官多半有病,吃飽了撐著闲得慌,才去管這種事。
如果皇上沉迷女色,後宮妃嫔如雲,你去諫言,留在史書上也算是個美名。今天這種情況,完全跟沉迷美色是兩碼事啊。
再說了,你這會兒在朝堂上說得痛快,出去以後也不怕被顧家兄弟套麻袋?
“皇後乃一國之母,遷宮不是小事,怎麼能輕易搬動?”晉鞅淡淡開口道,“此事朕自有主意,爾等不必再多言。”
“皇上……”言官甲不死心道,“大豐從來沒有皇後居於紫宸殿的先例,微臣擔心這會禍亂朝政啊!”
這話明白點講就是,我擔心皇後野心勃勃,對你的皇位有想法。
全朝文武百官齊齊靜默,看著這個言官的眼神,猶如在看一個傻子。
皇後住在紫宸殿是不合規矩,但話不能這麼說啊。
這話說出來,這是瞧不起皇上還是瞧不起滿朝文武大臣,皇後住在紫宸殿就能動搖國本,那皇帝得多沒本事,才能把皇位都玩丟?
大家再去看皇上臉色,果不其然,已經陰沉如水,似乎這個言官再多說一句,他就要發怒了。
於是眾位官員,默默地默默地把頭埋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晚安,明晚見~
☆、第66章
“放肆!”晉鞅冷眼看著這個一副正直模樣的言官,冷聲道,“朕勤政為民,後宮更是沒有其他妃嫔,不過是與皇後同居一處,便被你說為沉迷女色,朕看你是為了挑撥朕與皇後的感情,引起帝後感情不合,其心實在可誅。”
晉鞅根本不與這個言官爭辯紫宸殿這件事,他站起身面無表情道:“朕看你不是為了朕好,而是想讓朕事事順著你的心意辦事。”
“微臣惶恐。”言官沒有想到皇上竟然會有如此大的反應,膝蓋一軟,便跪了下來。早知道皇上有這個反應,他今天絕對不會站出來說這件事。
前幾日他聽人說,皇上待皇後隻是面上的情分,狀似深情,實際上不過是想借用這些舉動麻痺太後與顧家,好坐穩江山。他這個時候站出來,也是為了鑽這個空子,哪知道事情的真實情況與他預想中的完全相反。
想要借此機會討好皇上,並且名留青史,哪知道自己走了一步臭棋,別說名留青史,隻怕連官職都保不住,要想起復恐怕更是難上加難。
“朕需要的是為國為民的好官,而不是整日盯著朕後宮的人,”晉鞅瞥了一眼這個言官,“革去職位,永不起復。”
言官聽到這話,咬了咬牙,梗著一口氣拼了:“陛下,微臣此舉也隻是為了天下萬民,請陛下明鑑,難道您忘了東寧之亂嗎?!”
大衛朝時期,東寧帝十分寵愛皇後,讓皇後母族權傾朝野。東寧帝駕崩後,皇後突然發作,不僅派兵把所有皇子都關押起來,並且還頭戴皇冠,登上御座,讓滿朝文武官員對她三呼萬歲。
皇後登基為帝,史稱玄安帝,執政二十餘年,勵精圖治,讓大衛朝四海升平,八方來朝,從百姓的角度來看,實在是沒有什麼可挑剔的了。
但是後世的文人對她褒貶不一,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她是一個女人,一個登上皇位,還敢納面首的皇帝,很多人認為她這是對東寧帝不忠,為女人之恥。但也有部分文人認為,她是女中豪傑,在歷朝歷代的皇帝中,也能被稱為英明之主。
但是不管後世人怎麼看待她,玄安帝讓後世很多皇帝對皇後都有防備之心,這就是為了避免他們自己走上東寧帝的老路,戴上無數頂名留青史的綠帽子。
玄安帝曾說過這麼一句話:“為帝者,皆有三宮六院,朕雖為女子,然亦為帝君,又豈能與先輩們有異?”
也正因為這句話,讓玄安帝被後世不少文人罵了幾百年,但這些文人罵得再厲害,也不得不承認一件事,那就是玄安帝在位時,那些自命清高的文人們,也都老老實實跪在玄安帝的御座下,恭恭敬敬的稱呼一句萬歲。
現在文官這句話,幾乎是明晃晃的在說,當今皇後有可能成為玄安帝第二。
這種聳人聽聞的話一出口,滿朝皆變了臉色,而晉鞅的臉,也完完全全的沉了下去。
“陛下,微臣對您忠心耿耿,絕無二心,”顧之瑀這個時候站了出來,他看了眼那個文官,“蔣大人如此誣陷皇後娘娘 ,誣陷微臣一家,微臣萬萬不敢擔此罪名,請陛下明察。”
說完,他取下頭頂上的烏紗帽,伏地跪下:“微臣以及家人對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鑑,但若因為舍妹成為皇後,就要受如此不白之冤,微臣願意辭官回家,以示清白。”
“顧卿不必如此,”晉鞅走下九級玉階,來到顧之瑀面前,親手替他把烏紗戴回頭上,“顧家的忠心,朕心中有數,你不必把這等奸邪小人的話放在心上。”
“微臣謝陛下信任,”顧之瑀紅著眼,哽咽著朝晉鞅彎腰行了一個大禮,“微臣有罪,不該行此舉讓陛下為難,隻是此等滔天大罪微臣一家不敢受,不更受,更不會犯。”
“皇後幾次三番提出要搬往鸞和宮,是朕把她攔了下來。所以皇後居住紫宸殿乃是朕的意思,與皇後無關。”晉鞅看了眼那個癱軟在地的言官,冷聲道,“此人當庭誣陷皇後,誣陷朝廷命官,實在可恨。不僅他此生永不能為官,他的子孫三代也不可錄用。”
言官頓時如遭雷劈,呆呆的跪在地上,顫抖著唇角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日後不能為官,倒也罷了,可是子孫三代都不能被錄用,這該如何是好?
剛想說求饒的話,哪知道就有禁衛軍上來堵住他的嘴,把他拖出了朝堂。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出的朝堂大門,隻知道自己清醒過來時,人已經被扔到了石階下,四周除了面無表情的禁衛軍,便再無別人。
看著高高的漢白玉階玉階的盡頭,就是朝堂的大門。他手腳並用的朝漢白玉階爬去,可是手剛觸碰到玉階,一柄刀就攔在了他的面前。
“朝堂重地,不可擅闖。”身穿鎧甲的禁衛軍眼神冷漠的看著他,就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他呆愣愣的縮回手,很快就有人過來撵他離開,一刻都不讓他多留。
他隻好站起身,茫然的朝宮外走去,走到半途的時候,突然幾個穿著龍禁衛制服的人出現在他面前。
一個身材魁梧的龍禁衛朝他嗤笑一聲:“還以為是個什麼忠臣烈士,原來不過是個孬種。”
他怒目而視,發現為首的是個年輕俊秀的青年,對方臉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但是看他的眼神卻是所有人中最冷的。
“顧統領,就是這個人想害皇後娘娘跟國公府,好在皇上聖明獨斷,並沒有因為他的妖言惑眾受影響,”說話的龍禁衛說到這,朝他嘖嘖幾聲,“這種人為了搏出位,連臉都不要了。”
原來這個看起來氣度不凡的青年竟是皇後娘娘的兄長,他想到自己失去了官職,又得罪了顧家,連子孫都失去了進入朝堂的機會,忍不住一個踉跄,差點摔在龍禁衛們的面前。
見到這個言官如此窩囊的模樣,顧存璟冷冷開口道:“我顧家滿門上下,對陛下若有半點異心,就天打雷劈,不得好下場。人在做,天在看,若有奸佞殘害忠良,必定受到報應。”
言官聞言身體晃了晃,恍恍惚惚的走出皇宮。
說來也巧,不知道是不是天意,當天晚上京城就下起了雷陣雨,整個京城都陷入了恐怖的雷雨中。第二天早上大家發現,陷害顧家的那個言官家中門口的牌匾被雷劈了不說,就連院子中活了近百年的柏樹也攔腰被劈斷,看起來觸目驚心。
這件事傳開後,不少百姓都說,這個蔣大人的行為,連老天都看不過眼了,才以雷劈示警呢。
顧國公多好的人啊,當年京城地動,他冒著多大的危險稟報皇上這件事?若不是他,皇上不一定會把先祖給他投的夢當真,自然也就不會讓百姓撤離躲避,到時候會死多少百姓?
還有皇後娘娘可是出雲真人都誇過有福氣的貴人,這樣的貴人肯定能夠福及百姓,怎麼到了蔣大人嘴裡,就成了禍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