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登上馬背,何明頭也不回的離開。讓寶綠活,是皇後的意思,而讓寶綠死,卻是陛下的意思。
寶綠這個丫鬟,在娘娘身邊貼身伺候了好幾年,娘娘的生活習慣與愛好全都清楚,以皇上謹慎小心的性格,又怎麼可能真正的放過她?
“呼!”顧如玖滿頭是汗的睜開眼,因為動靜太大,讓她身邊躺著的晉鞅也醒了過來,“久久,你怎麼了?”
“我好像做了一個不太好的夢。”顧如玖把頭靠在他的胸口,聲音有些沙啞。
黑暗中,晉鞅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夢見什麼了?”
“忘了,”顧如玖茫然的睜大眼,然後在晉鞅有一下沒一下的安撫下,變得安靜下來,“我們睡吧。”
“好。”吻了吻她的發頂,晉鞅道,“明日讓御醫來給你診脈,做噩夢傷神。”
“嗯。”顧如玖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然後再度睡了過去。
晉鞅看著從窗縫溜進屋內的月光 ,緩緩閉上了眼睛。
幾天後,顧如玖打開自己的胭脂盒時,看了眼頂了寶綠差事的宮女,默默嘆息一聲。
“娘娘,可是奴婢伺候得不妥?”叫翠雀的宮女見皇後娘娘臉色不對,有些緊張的收回手,小心翼翼的看著顧如玖。她剛到娘娘跟前伺候,又早就見識過皇上對娘娘的重視程度,所以伺候起來格外的戰戰兢兢。
“與你無幹,”顧如玖勉強笑了笑,然後尚衣局的人就來了。
尚衣局的掌事姑姑是個年約四十左右的女人,她進門就給顧如玖行了一個大禮。
顧如玖讓她起身,然後看了眼她身後由太監抬上來的幾口箱子,問道:“衣服做好了?”
再過幾日就是晉鞅的誕辰,她身為皇後,身上的穿戴也要比平日講究不少。
“回娘娘,尚衣局為您一共準備了六套衣服,請您過目。”掌事姑姑轉身,讓跟她一塊過來的宮女打開箱子,然後一套套的衣服打開讓顧如玖過目,與這些衣服搭配的還有成套的首飾,可見尚衣局對這件事有多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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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如玖一一看過,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讓秋羅給了這些人賞錢。在掌事姑姑退下前,她突然道:“陛下的衣服都準備好了嗎?”
“回娘娘,陛下的衣服因為尺寸小了些,奴婢已經取回去修改了。”掌事姑姑忙道,“最多不出兩日,便能改好。”
這也不怪尚衣局做事不靠譜,而是因為他們也沒有想到,在為陛下量過尺寸後,陛下會在這麼熱的天,還能長肉。
但是不管有再多的理由,作為尚衣局的掌事姑姑,她也不能給自己找借口,所以闡述完事實後,便沒有多說別的。
聽完這些話,顧如玖反而笑了起來。晉鞅能長肉,她高興都來不及,哪會因為衣服尺寸不合身問罪尚衣局的人:“這也不能怪你們,這些日子裡,你們辛苦了。”
“不敢不敢,”見皇後娘娘無意追究,掌事姑姑松了一口氣,“能為陛下與娘娘做事,是奴婢等人的福氣。”
聽多了這種話,顧如玖早已經習以為常,所以也沒有當真,而是讓翠雀送尚衣局的人出去。
“姑娘留步,姑娘留步。”掌事姑姑見送他們出來的宮女服飾比其他宮女考究,便猜到對方定是皇後娘娘的貼身宮女,所以十分客氣的連連讓對方留步。
“姑姑慢走。”翠雀也知道她的心思,把她送出紫宸殿後,才停下腳步,朝對方微微一福身。
掌事姑姑哪敢真的受這個禮,側身避開後又回了半禮,才帶著手下的人離開。
“皇後娘娘跟前伺候的人,跟其他人就是不同,”一個年紀不太大的宮女小聲道,“不過皇後娘娘真是和藹可親,比那幾位太妃娘娘都還好說話。”
“住嘴,誰讓你妄議貴人的?”掌事姑姑沉下臉道,“若是你再像今日說話,以後也不用跟在我身邊了。”
“姑姑,我不敢了。”小宮女臉色蒼白,連連向她請罪。
掌事宮女一言不發,等回到尚衣局後,才對跟著她一塊去紫宸殿的眾人道:“我能讓你們去紫宸殿送衣服,皆因諸位是我們尚衣局裡拔尖的人。但不要因為這樣,你們就驕傲自滿了,要知道這裡是皇宮,不是京城裡那些作坊,你們不滿意了還能不要工錢走人。”
站在屋內的眾人齊齊沉默下來,剛才說話的小宮女更是羞得滿臉通紅。
掌事宮女的目光突然落到她的身上:“你長得好,在尚衣局裡也得人心,但僅僅因為這兩點,你就敢胡言亂語。等到日後犯了錯,得罪了貴人,你就會知道,這兩樣東西半點用處都沒有。”
“在這個地方,有用的隻有一點,那就是謹言慎行!”
皇後娘娘跟前原來那個宮女多受信任,現在誰還看見過她?就連她原本的差事,也由人頂了去,這麼幾天下來,也不見誰提起這,可見是犯事了。
她這麼緊張,也是怕尚衣局的人犯錯,連累整個尚衣局,到時候可真是欲哭無淚了。
皇上對皇後有多好,宮裡的人都看在眼裡,更何況皇後現在後宮大權在握,太後已經不管事,他們這些做宮侍的,有多大的膽子才敢在背後議論?
京城的六月,向來是格外的熱,好在天公作美,萬壽禮的前幾天,京城裡下了一場大雨,讓京城裡的暑氣也降了不少下來。
各地為帝王賀壽的賀禮已經送往京城,在封地的瑞王也帶著兒子進宮了。
看到坐在木輪椅上的瑞王時,顧如玖才明白孫太妃為什麼會對一個身體殘疾的男人如此深情。
瑞王四十多歲的年齡,看起來卻像是三十歲左右的樣子,盡管天生殘足,無法像正常人一樣走路,但他僅僅是坐在那裡,便讓人覺得如沐春風,賞心悅目。
因為這是一位美中年,美得讓她都忍不住多看幾眼的男人,整個京城能跟他相貌媲美的,除了晉鞅以外,大概再無別人了。
瑞王也沒有想到會在御書房見到皇後,但是他面上卻沒有露出一絲驚訝,而是平靜的朝帝後二人行禮一禮。
如果他沒有殘疾,一定是個十分完美的男人。離對方近了些以後,顧如玖才發現,晉鞅的眼睛與瑞王長得很像,兩人長著一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
“叔父不必多禮,”晉鞅笑著抬頭,示意瑞王不必行禮,然後滿臉溫和的笑問道,“一路行來,叔父辛苦了。”
“能沿途觀賞我大豐的美景,也是一件愜意的好事,”瑞王溫和一笑,抬頭細細看了晉鞅一眼,臉上的笑容更加溫柔了幾分,“如今能見到陛下,更是讓人了無遺憾。”
顧如玖覺得這位瑞王有點文青的氣質,說起話來總是無比的煽情。
“能見到叔父,朕心中亦是十分高興,叔父離京多年,對京中的氣候可還適應?”晉鞅側頭看了眼溫婉坐在旁邊不說話,卻已經看了瑞王好幾眼的顧如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道,“若是有什麼不習慣大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朕。”
“陛下為臣準備的住處十分妥帖,並沒有不好的地方,”瑞王雖然已經看到晉鞅的動作,但卻一副恍然不知的模樣,“沒有想到,晃眼便十多年過去了。”
瑞王因為天生殘疾,親娘又去得早,所以並不受老皇帝重視,大他兩歲不到的誠王在京城娶了司馬家的姑娘為王妃,他還是個光頭皇子。後來老皇帝要給誠王封號以及封號,才順帶封了他,他與王妃成親也是在封地完成,而不是在京城。
天生殘疾的皇子,卻偏偏要以“瑞”字為封號,真不知道老皇帝是缺心眼還是有心諷刺。
“是啊,”晉鞅臉上也露出回憶往事的表情,“朕生母去得早,所以也沒有機會聽她提起京城裡的往事。”說到這,他頓了頓,“或許她說過,隻是朕當時年紀小,已經記不得了。”
“陛下不知道早年的往事很正常,臣倒是記得一些,”瑞王臉上露出慈和的笑意,整個人都變得溫潤起來,“當年誠王妃是在京城裡懷上的你,後來先帝得封太子,二哥與臣便去了封地。想來誠王妃懷著陛下時,還要一直趕路,應該十分的辛苦。”
顧如玖有些敏感的察覺到,瑞王在提到誠王妃這個稱呼前,語氣有難以察覺到的停頓。
不知道為什麼,她莫名覺得當年的誠王妃與瑞王之間有過什麼,或者說瑞王單方面對誠王妃有過什麼心思。這種感覺來得莫名其妙毫無根據,但是顧如玖就是有了這種懷疑。
但是如果瑞王對誠王妃有過心思,那麼他與孫太妃之間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復雜的幾角戀情?
心裡存了疑慮,就難免有些疑神疑鬼,顧如玖甚至覺得,瑞王看晉鞅的眼神似乎都格外溫和起來。
這畫風好像有些不太對勁呀,按理說,不該是瑞王心懷叵測,妄圖為自己兒子竊取江山,於是暗中養兵,在朝中結黨,爭取踹翻晉鞅這個年輕皇帝嗎?
還是說……瑞王的掩飾手段已經爐火純青,讓人看不出半點破綻?如果是這樣,那這個人就太可怕了。能夠自由切換自己情緒的人,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也不會手段。
有這樣的對手,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就在顧如玖發呆的這段時間,晉鞅與瑞王已經談的差不多了,然後瑞王提出要去給太後見禮。
晉鞅沒有拒絕,與顧如玖帶著瑞王朝康泉宮走去。
宮裡的青石地板鋪得很平整,瑞王的木輪椅推在這種路上,既不吃力也不會晃得裡厲害,所以叔侄二人一路行來,聊天的興致十分濃厚。
“原來這座假山還在,臣年幼時常常到這附近玩耍,當年父皇萬壽時,大宴群臣,臣還在此處遇到過你……誠王妃,”路過御花園的假山時,瑞王嘆息一聲,“歲月不饒人,已經讓陛下成長為萬民敬仰的好皇帝了。”
晉鞅目光掃過那種假山,面色平靜,眼底毫無情緒。
顧如玖也順著他的視線望向假山,然後輕輕皺起了眉頭。
進了康泉宮後,顧如玖發現不僅太後在,宮中幾位品級比較高的太妃也在。她們皆按品級裝扮,看樣子是早就料到瑞王今日會進宮給她們這些先帝的後妃見禮。
見禮後,瑞王又送上從封地帶來的土特產,坐在椅子上,向太後與晉鞅隱晦的表了一番忠心。
顧如玖坐在太後下首,她注意到孫太妃雖然極力讓表情顯得平靜,但是她緊緊捏著手絹的手,仍舊泄露了她的真情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