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鞅又轉頭對顧如玖道:“久久,你先忍忍,等一個時辰後,我再讓他們給你準備吃的。”
“好。”在晉鞅眼皮子底下吃完一碗粥,然後漱完口後道,“陛下今日是不是有朝會?”她睡了一天一夜的話,晉鞅這會兒應該在上朝才對。
“已經下朝了,”晉鞅右手握住她的手,左手拿開她臉頰旁的碎發,“御醫說你操勞過度,我準備明日便送那幾位太妃去臨安別宮。”
在晉鞅看來,但凡讓久久不高興的人,都應該打發得遠遠的。
“原來我也是打算這幾天把她們送到臨安別宮去,”顧如玖點了點頭,對這個並沒有意見,“前幾日是你的萬壽禮,我不想她們鬧得烏煙瘴氣。”
“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由我來下旨就好。”晉鞅仔細打量著顧如玖的臉蛋,確認又恢復到以往的紅潤,才緩緩的放下心來。
顧如玖朝他笑了笑,把自己的手指與他的手指交叉,小聲道:“你別擔心,我很好。”
晉鞅把她擁進懷中,沒有說話。
“今天是怎麼回事,早朝皇上臉色一直不太好,在上面坐了沒多久就散朝了?”出了宮,一位官員有些疑惑的湊到沈清河面前,“沈大人,你可知道緣由?”
在他看來,沈清河怎麼也是大長公主的孫子,與皇室有沾親帶故的關系,知道的消息肯定比他們多。
“抱歉,此事在下也不清楚。”沈清河禮貌疏離一笑,風度翩翩的擋回了這個官員的試探。
沈家遷入京城時間不久,也不打算摻合這些派系鬥爭,這位跟他打聽消息的官員,看起來滿臉和氣,實際上卻是李系的人,背後做的髒事不少。
這位官員見沈清河態度不熱情,也不介意,笑呵呵的朝他拱了拱手,才與另外幾個官員走在一起。
沈清河笑眯眯的回了一禮,然後繼續保持著不快不慢的速度往外走,然後隱隱聽到皇後生病之類的交談。
他皺了皺眉,皇上臉色這麼難看,難道真的是因為皇後身體出了問題?
恰好這時顧之瑀從他身邊經過,他小心打量了一眼顧之瑀的臉色,好像確實不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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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人?”顧之瑀察覺到沈清河在看自己,回頭對他道,“可是有事?”
沈清河有些尷尬,好在兩人曾經共事過,有些交情,不然他今天還真要丟人了,“沒事,隻是見顧大人你臉色有些不好,有心想問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多謝沈大人關心,在下沒什麼事。”兩人雖然有交情,但還沒到至交好友的份上,顧之瑀更不會跟他提到宮裡的事情,所以客套兩句後,便快步離開了。
“看來真是有事,皇後身體出現問題是十有八/九了。”沈清摸了摸下巴,以顧之瑀的行事風度,很少有這麼沉著臉的時候。
回到家,沈清河見司馬玲在看書,笑著道:“別傷了眼睛。”玲玲現在有身孕,他有心勸她不要看太多的書傷眼睛,可又擔心她待在府裡無聊,隻好盡量抽時間陪她。
“不會,我這是教肚子裡的寶寶看書呢,”司馬玲現在還沒顯懷,所以行動上也不會有什麼困難,她放下書道,“怎麼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
“陛下心情不太好,早朝沒開一會兒就散了,我下午再去部門,”沈清河看了眼外面的太陽,“本來想陪你到外面的園子走一走,可是這會兒太陽太烈了。”
“我怕曬,”司馬玲對烈日下逛園子沒什麼愛好,“皇上心情不好,可是因為皇後娘娘病了?”
“你怎麼知道的?”自從成親後,他對女性就有了一種神秘的崇拜,因為京城的女人實在太厲害了,仿佛天下沒什麼她們不知道的事情。
“早上姑母來探望過,就隨口說了一句。”司馬玲身上穿著素白布裙,一看就知道在為司馬鴻守孝,隻是她懷有身孕,不能去靈前上香,也不能送司馬鴻下葬,前幾天吊唁都是沈清河獨自一人去的。
明天就是司馬鴻下葬的日子,平郡王世子妃才特意過來跟她說一說司馬家的安排,然後就說到了皇後生病的事情。
知道平郡王世子妃過來,肯定是說司馬鴻葬禮一件事,沈清河擔心她太難過傷了神,便道,“你別難過,一切還有我。”
司馬玲勉強一笑,然後嘆息道:“婆婆昨日去拜訪陳家,回來後氣得連晚飯都沒吃下。”
沈清河的母親沈陳氏,與現在的陳氏血緣關系並不太近,不過都是陳氏一族的人。現在沈家在京中根基不穩,所以沈陳氏才有意與陳家來往,哪知道陳家人待人無禮,把沈陳氏給氣回了家。
“那我去母親院子看看,”沈清河嘆了口氣,抱了抱司馬玲,才往母親的院子走去。
見到兒子過來,沈陳氏哪還有氣,招呼著讓他坐下,“你今日有朝會,怎麼這會兒過來了?”
沈清河道:“玲玲說您似乎心情不太好,所以讓我過來看望您。”
“還是玲玲細心,”沈陳氏一直都很喜歡司馬玲,現在聽到沈清河這麼說,便更高興了,又問了不少關於司馬玲身體的情況,才道,“京城陳家這些人,行事太沒腦子了,若不是他們家與顧家有些交情,隻怕京裡不少人都要跟陳家過不去。”
說到這,沈陳氏又搖了搖頭:“也幸好顧陳氏去得早,成了顧世子眼裡的白月光,不用夾在夫家與娘家左右為難。若是她這會兒還活著,再好的感情也要磨沒了。”
她見過不少這樣的事情,本來夫妻感情好好的,可是總有一邊的親人各種折騰,弄得一對夫妻成了怨偶,最後隻能以和離收場。也因為看多了這些事,她才不喜歡多插手兒子與兒媳的事情,就連大長公主那邊,她也不準備讓兒媳常去,伺疾也好,照料也好,通通都由她來。
反正有下人,她動動嘴皮子就好,也累不到哪去。
沈清河沒有見過顧陳氏,但是卻見過顧之瑀的,他思索片刻後道:“顧世子這人,確實很不錯。”
“人要知足,不要因為別人好,就肆意揮霍,顧家人再厚道,也禁不起陳家這麼折騰,我看陳家早晚要把自己作死。”沈陳氏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在遺憾自己又少了一條與顧家搭上的路,還是在可憐陳家,“顧家可不是泥人性子。”
七月初四,天剛蒙蒙亮,皇宮白虎門便打開了,一長串馬車在衛兵的護衛下,慢悠悠的從側門穿行而過,看起來格外的肅穆。
兩天前,晉鞅便下了讓各位太妃遷入臨安別宮的旨意,所以各宮不敢怠慢,不管願意不願意,都必須走。
原本在太妃寢宮伺候的宮侍們也惶惶不可終日,四處拖關系走人情,希望能留在宮裡或者找個差事,誰都不想去臨安別宮。
那個地方天高皇帝遠,裡面住著的女人又都是沒有子女沒有未來的,他們跟著伺候有什麼前途?
孫太妃坐在印刻著青鸞紋飾的馬車上,她聽著車輪前行的聲音,最終還是沒有忍住掀起了簾子。
天還沒有大亮,街道上蒙著一層淡淡的霧氣,一些擺早攤的攤販已經把貨架支了起來,她看到路邊還有賣茶葉蛋的攤子,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曾與那個人在路邊早餐攤子旁吃茶葉蛋,那時候他一身素衣,手好看得不可思議。
如今二十年過去,每天仍舊有賣茶葉蛋的攤販,可他早有妻有子,而自己不過是個即將遣送到臨安別宮的太妃。
“來人,去給本宮買幾個茶葉蛋。”她想了想,吩咐陪行在馬車旁的太監。
“孫太妃娘娘,時間緊迫不能耽擱,還請你擔待,”太監朝她行了一個禮,樣子擺得恭恭敬敬,卻絲毫沒有聽從她吩咐的意思。
孫太妃沒有想到這個太監竟然會拒絕自己的命令,愣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剛才站在馬車旁的太監早已經走得沒影,她隻好硬生生的忍下了。
就在她準備放下窗簾時,看到一個太監已經走到茶葉蛋攤子前買東西了,她認出這個太監是在錢太妃身邊伺候的。
錢氏身邊的人能去買東西,而她身邊伺候的人被換掉不說,還不聽自己的話,她心裡一涼……
當今這位皇帝,竟恨上自己了嗎?
兩天前,她身邊伺候的人就全部被換了下去,現在她根本使喚不了這些宮侍。
到了現在她才明白,縱有萬般算計,但是在強權面前,什麼算計都沒用。她費心籌劃這麼久,皇帝一道聖旨,就把她身邊所有人都換了下去。理由還是她久病不愈,乃是身邊人伺候不力的原因。
她想求情,來宣旨的太監根本不搭理她,她想發威,這些人同樣毫無反應。
“一朝天子一朝臣……”孫太妃冷笑,忽然想起瑞王,他是不是因為當年那些冷待,才有了野心呢?
她不知道,也猜不出來。或許有些結果,她早就心中有數,隻是心裡不敢去想,也不願意去想。
若是他真的對自己有感情,當年又怎麼會不提親,又怎麼會娶了瑞王妃,與她生下那麼多的孩子。
或許他根本不愛她,而她亦不愛他,隻是宮裡的日子太難熬,她抱著這段虛無的感情,安慰著自己沒日沒夜的孤寂。
她這一生庸庸碌碌,隨波逐流,連自己的心思都不敢看清。
長串的馬車即將駛出城門,城門口瑞王長隨站在那,一副隨意經過的模樣。
孫太妃取出自己縫在袖子裡厚厚的密函,拿在手裡看了很久。
這麼多馬車出城,守門的衛兵上前詢問,得知是送太妃出宮的馬車隊後,就不再阻攔,讓這些馬車暢通無阻的經過。
瑞王長隨看著一輛輛馬車從眼前經過,直到最後一輛馬車都出了城,才不甘心的回了瑞王府。
“你沒有拿到東西?”瑞王面上露出異色,半晌才道,“本王知道了。”
孫氏那個女人是什麼意思?難道想用那些東西,威脅他嗎?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陰沉著臉,暗罵了一句,派人潛伏到馬隊要經過的驛站,爭取從陳氏手裡拿到那些有關宮中侍衛分布以及帝後生活習慣的記錄。
實際上,他最擔心的卻是這些年與孫氏來往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