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後擺了擺手,然後轉頭對顧如玖道:“久久,你對此事可有異議?”
“錢太妃回來也好,平日裡也能多一個人陪母後您說話,”顧如玖笑著道,“我看聽月樓離這裡進,日後錢太妃就住那裡吧。”
聽月樓不僅離康泉宮進,並且進出都很不方便,若是裡面的人想要傳遞什麼消息,必然會被人發現。
“這樣也好,”周太後笑著對錢太妃道,“你覺得這樣如何?”
錢太妃自然不會反對,屈膝行禮道:“多謝皇後娘娘替我安排了這麼個舒適的居處。”
“嗯,”周太後點頭道,“她辦事我向來是最放心的。”
三人坐在一起又說了一會話,然後周太後留了顧如玖與錢太妃用午膳。錢太妃自然不會拒絕,她剛回宮太後就留她用膳,宮裡其他的下人也不敢對她不敬。
顧如玖本就覺得近來陪太後的時間少了些 ,所以也沒有拒絕。
因為顧如玖有孕,呈上來的菜品還特意避開了孕婦不能食用的。所以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就連太後也比平日多用了小半碗飯。
“也不知怎的,總覺得太後您這裡的飯菜格外的好吃,”錢太妃笑道,“日後我住在聽月樓裡還有個好處,就是能常來您這裡蹭飯吃了。”
“你說你什麼不惦記,竟惦記著哀家這裡的飯菜,”周太後失笑,然後轉頭對顧如玖道,“你往日午膳後,都要小憩一會,側殿房間是準備好的,你……”
“啟稟太後,陛下求見。”
“快請他進來,”周太後對顧如玖搖頭笑道,“看來我這側殿是白準備了。”
顧如玖用手絹捂著嘴笑。
錢太妃心裡想,太後對皇後真是沒得說,還有陛下對皇後也是……
正想著,就見身著玄袍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她站起身朝對方福了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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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太妃不必多禮,”晉鞅朝錢太妃微微頷首,然後上前幾步朝天後作揖道,“兒子家見過母後。”
“我看你不是來見我的,”周太後笑道,“你是來接久久的才對。”
晉鞅笑著道:“兒子來見母後不假,等會陪久久一道回寢殿也不假。”
“罷罷罷,”太後笑著指了指顧如玖,“你快些跟你家陛下回去吧,免得讓我成了那打鴛鴦的老棍討人嫌。”說完,又對晉鞅道,“你們兩個走了,我正好與錢太妃說說話,這兒話你們年輕人就別聽了。”
知道太後是說玩笑話,顧如玖也不害怕,笑嘻嘻的就要起身,站在她旁邊的晉鞅忙伸手扶著她站起來。
“母後與太妃娘娘說話,晚輩也不好打擾,這便告辭。”顧如玖笑眯眯的朝太後行禮。
見久久已經站穩,晉鞅才松開手,朝太後作揖:“兒子告退。”行完禮後,就又把顧如玖的手給牽住了。
見兩人這般情態,周太後樂呵呵的讓兩人退下了。
錢太妃心下想,外面還有人猜測太後與皇上面和心不合,若是瞧見今天這一幕,隻怕再無人說這種話了。
太後與陛下的相處方式很隨意,言談舉止也並無猜忌,便是皇室的親生母子,也不過如此了。
“他們兩人平日私下裡就是這番模樣,你別介意。”周太後朝錢太妃淡淡一笑。
“帝後和睦,是我們大豐之幸,妾見了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麼會介意。”錢太妃暗驚,太後這是在警告她?
“是啊,哀家看到他們兩個這樣,心裡也甚是安慰,”周太後笑著搖頭嘆息,“比我們那會兒可好多了。”
錢太妃不知道太後是什麼用意,但是至少從對方的話裡,她沒有感受到惡意,所以便點頭道:“陛下是個好皇上,也是個好男人。”
兩人都沒有提及先帝,因為實在沒什麼好提的。那個男人在她們眼裡,幾乎算得上一無是處。
他唯一所能依仗的,就是那皇帝的身份。
“當初若不是你跟孫太妃鬧出這些事,哀家也不會下定決心讓你們離開,”周太後臉上的笑意散去,看著錢太妃道,“先帝在時,我們的日子都不好過,所以我不想讓你們晚年也過得悽涼。”
錢太妃愣住,她一直覺得奇怪,為什麼她們這些先帝的女人在後宮裡待了這麼多年,太後與當今都不曾提過讓她們離開的話。她原本以為當今是想借著她們博仁厚之名,可是仔細想一想,先帝都沒了,誰會在乎她們這些太妃太嫔?她們住在哪,生活得怎麼樣,對當今的名聲又有何妨礙?
原來這一切竟是太後的仁慈之心,才會讓她們在後宮裡留了這麼久……
“是妾等辜負了太後您的一片好意,”錢太妃站起身,真心誠意的朝周太後行了一個大禮,“妾等讓您為難了。”
不用想也知道,當初皇後剛嫁進宮不久,就有宮女無視規矩,在皇後休息時進入內室。那時候陛下與皇後或許已經知道這事與她們太妃太嫔們有關,但是到了最後並沒有發作,這其中恐怕有太後出力,才把事情攔了下來。
“哀家剛開始不是說過往事不提嗎?”周太後語氣平淡道,“以後就安安分分過日子吧,再不濟……也比先帝在時強。”
錢太妃聞言笑著道:“您說得對。”
再差,也差不過那個時候。
“你去雲芳宮了?”晉鞅撐著傘,替他與顧如玖遮住頭頂的陽光,“那裡幾年沒住過人,我怕裡面不幹淨,日後別去了。”
“沒想到你還會信這些?”顧如玖歪著頭對他笑道,“你往日不是不信這些嗎?”
“若是我遇上,自然是不信的,可隻要與你有關的,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晉鞅挽著顧如玖的腰,緩緩的走在青石路上,心中十分的安寧。
“傻氣,”顧如玖靠著他的肩,小聲道,“雲芳宮破舊成那樣,要不要修繕一下?”
“又沒有人住,現在修繕了有什麼用?”晉鞅不甚在意道,“浪費銀錢。”
“現在沒人,難道日後也沒人嗎?”顧如玖挑眉看他。
“幾十年後,那是我們兒子的事情,”晉鞅看著顧如玖的肚子,“我這個做老子的,才不會替他花這個錢。”
顧如玖笑眯眯的看著他,從表情上看,說明對晉鞅這個回答還是很滿意的。
孫太妃遇刺一案,雖然鬧得轟轟烈烈,瑞王也因此名聲掃地,但是關於瑞王刺殺孫太妃的這個猜測,因為沒有證據,所以根本站不住腳。
歷時近三個月,經過重重取證,各方篩查,最後刑部與大理寺得出的結論是,刺殺孫太妃的是一位太監。
這位太監因被孫太妃責罰,心中憤恨難平,便找到一位擅箭術的好友,與這位好友裡應外合,射殺了孫太妃。
三個月的時間,已經足以讓原本關心這件案子的百姓轉移重心,不再關注這件事。所以盡管得出的結論不是那麼令人信服,也沒有引起多少轟動,於是這個案子就這樣無聲無息的結了。
在有心人看來,這個案子看似皇上的妥協,實則暗藏玄機。
“山雨欲來風滿樓,”忠王翹著二郎腿,哧溜了一口茶,然後捧著茶杯走到了書案前。
“兒子,給你老子我磨墨。”忠王嘆氣道,“既然我們要投誠,就要有投誠的態度。”
晉宏上前替忠王磨墨,磨好以後,就見他父王在奏折上寫下了這幾句。
臣恭請聖安。今已入京四月有餘,京中繁華非容州所見,令臣流連忘返,不忍離別,臣懇求聖上允臣等一家久居京城……
看到這個內容,他心裡有些惆悵,又松了一口氣,仿佛壓在他頭頂的榮耀與大山同時移走,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德隆五年十月,鐵帽子王忠王上書,因心喜京城風土人情,民生教化,請求皇上允許他全家遷往京城久住。
忠王這道奏折呈到御前,滿朝皆驚。忠王之所以讓無數人忌憚,就是因為他是鐵帽子王,並且有容州這塊封地,可以自己帶兵,守護一方水土。現在他放棄容州,全家遷入京城,不等於是老虎拔了自己的牙,去做被人豢養的貓?
忠王這麼做,肯定不是因為他真的喜歡京城,全天下相信這個理由的恐怕沒幾個。
這是忠王投誠的訊息,也透露著某種信號,那就是當今陛下恐怕不能容忍有封地的藩王了。
如今忠王向陛下投誠,那麼唯一還有封地的,便隻有瑞王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最受忠王此舉影響的就是瑞王,因為忠王這種行為,無疑是把他逼到了風口浪尖,成為眾矢之的。
“忠王是不是瘋了?!”瑞王陰沉著臉,捏著茶杯的手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晉鞅不過是個黃口小兒,他竟嚇得把容州都給送了出去,平時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竟是做出來唬人的麼?”
“請父王息怒,”瑞王世子見他氣成這樣,擔心他傷了身子,忙上前勸慰了不少的話,見他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後,才道,“兒子懷疑忠王與當今早就搭上了線,故意演這出戲來逼您。”
“他拿容州來演戲?”瑞王冷笑道,“今日他不管是演戲也好,真心實意還好,說出去的話就猶如潑出去的水,是再也收不回來了。到時候就算他說是演戲,晉鞅會認嗎?”
“與狐狸演戲,他的腦子呢?”瑞王不管忠王究竟想做什麼,他恨的是忠王把他閉上了絕路。